第86章 這就是科學
「你……你……這裏是城隍廟,本座的地盤,不是你囂張的地方!」
城隍捂着右臂的斷口,此時的神情,當真坐實了那句色厲內茬。
江停雲嗤笑,直接略過的城隍,直直看向了站在下首的金世成。
「如果你的保護傘就是這種貨色,我勸你還是儘早投降,跟我回去受審吧。」
就方才那一劍他便試出,這歸安城隍的修為,絕對在金世成之下。真不明,白金世成為什麼會跟着這種人混?
金世成的神色複雜了起來,他沉默了良久,忽然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江停雲說:「道兄修為不弱,但想法還是太過天真。
他是城隍爺,泰山府在冊的鬼神。短短五十年就能從一介土地升任城隍,你以為是全靠功德和修為嗎?」
江停雲明白了:人家有編製,還有靠山。
看來無論是陽世還是陰間,體制內的總有特權,也總是高人一等。
「那就沒什麼好說了,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吧。」
話音剛落,江停雲就收起劍丸,拔出配劍,挺劍刺向金世成。
金世成急忙遁走,雙手掐訣,暗紫色的靈光凝成了盾牌,牢牢擋住了江停雲刺過來的劍鋒。
江停雲一招未老,手握長劍在盾牌上摁了一下,借力翻身躍起,落在了金世成身後,揮劍劈向他的脖頸。
金世成再施遁術,退出三丈,雙手結印,靈光化作百十道飛刃,前仆後繼地沖向江停雲。
江停雲揮劍如雨,將自己周身護得密不透風。那些靈氣凝成的飛劍撞在他的劍幕上,很快便消散而去。
兩人你來我往鬥了十幾個來回,江停雲終於確定:金世成法力雖高,卻半點武功都不會。
這不就好辦了嘛!
就在金世成全心防備,並找機會主動出擊的時候,江停雲卻突然挽了個劍花,把配劍收了回去。
這一下別說是他,就連緊張觀戰的城隍都懵了。
不過,他們倆卻沒誰以為江停雲是要就此罷手了,他們覺得對方這是要放大招。
這回他們誰都沒猜錯,江停雲果然是要放大招。
下一個瞬間,金世成驀然瞪大了眼。
因為他眼前那青衫長髯的中年道士,突然變成了一個十四五歲的俊俏少年。
最讓他驚恐的是,眼前這人除了變個模樣之外,再沒有其他動作。
難不成,這是哪種他從未見過的奇術?
江停雲歪頭沖他一笑,「金道長,金佛陀,你還是隨我見官去吧。」
金世成警惕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見他雙手微微曲蜷,彷彿隨時隨地都要掐訣,江停雲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伸手朝城隍的方向一指,對金世成道:「你看那是什麼?」
金世成先是警惕地看了他片刻,見他沒有要動手的意思,才扭頭朝城隍看去。
一看之下,他大驚失色。
那惹得他忌憚不已的城隍爺,正在他的注目下一點一點消融,不過片刻就只剩兩隻腳。
再一眨眼,連腳都沒了。
「嘶——」
金世成倒抽一口涼氣,驚恐地看向江停雲,「你這是什麼妖法?」
他眼角餘光四下掃動,是想找出一條逃跑之路,卻又猛然發現,他和江亭雲竟然不是在城隍廟的內殿,而是站在凡人修建的前殿裏。
「你竟有這麼大的神通?」他忽然就失去了逃跑的勇氣。
——面對一個能神不知鬼不覺將城隍抹殺,又悄無聲息把他從內殿移到外殿的人,自己真的能跑得了嗎?
江停雲燦然一笑,說了一句在金世成聽來,
堪稱莫名其妙的話。
「這就是科學。」
金世成一臉懵逼。
江停雲抽了抽鼻子,笑道:「果然,你還是這種狀態下好聞。」
金世成眼皮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自嘲:「道兄也不必如此譏諷於我,貧道身上不好聞,自己……」
他突然頓住了,一種恐懼由內而外,瞬間就穿透了他的身心。
因為他突然發現,環繞在自己周身近二十年的臭氣,竟然全都不見了。
這意味着什麼,他簡直再清楚不過。
「你……你究竟做了什麼?」
若說方才的質問還帶着幾分作戲的成分,這一聲卻是實實在在的驚恐萬狀,連音都破了。
還能做了什麼?
按照理論上來說,無論你吃進去的是什麼,身體的器官都會各自汲取自己所需要的養分。
至於剩下的,自然而然要排出體外,又哪來那麼重的臭氣?
江停雲沒再廢話,足尖一點,用輕功飛掠到他的身側,手中長劍抖動,瞬間便刺穿了他雙腿的髕骨。
「啊——」
金世成慘叫着跪倒在地,又因膝蓋的劇痛向前撲倒。
但身體的疼痛對他來說,卻遠遠不如心靈遭受的重創。
在沒有獲得機緣之前,金世成其實就是一個街邊的乞丐。
他時常食不果腹,有時候為了不被餓死,偷人家地里的東西,會被野狗追着攆。
得到機緣之後,他拼了命地讀書充實自己,並給自己取了一個自認為最好的名字。
他要黃金萬兩,他要凌駕於世家公子之上,他要修道有成,讓所有曾經看不起他的人,都匍匐在她的腳下。
他就是金世成!
此時此刻,他像一隻被人打斷腿的野狗般,匍匐在塵埃里。
就像很多年前,他為了活命當街搶了一個饅頭,一邊跑一邊拼了命地往嘴裏塞。
等饅頭咽完了,他也被人追上了。
饅頭鋪的老闆領着兩個夥計,對他拳打腳踢。
他卻只敢蜷縮在地,盡量護住胸腹。
避免胃部遭受重創,把剛咽下去的饅頭再吐出來。
他金世成,再也不想落到那種境地去。
對,絕對不要!
他的雙手撐住地,慢慢地用力,想要重新站起來。
可是,他失敗了。
因為髕骨遭受重創,雙腿只要一動,兩個膝蓋就痛得鑽心裂肺,所有的力氣都被腰斬。
他再一次匍匐在地,半張臉貼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眼前的塵土,因他粗重的呼吸而不住浮動,仿若命運對他無聲的嘲笑。
江停雲有些愣神,就見他休息了片刻,就再一次用力想要站起來,乾脆上前把他扶了起來,準備扛到肩上搬出城隍廟去。
「不用你假好心!」金世成猛然推了他一把。
很遺憾,沒有推動。
「好心?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江停雲正色道,「我只是想要把你弄出去,雇一輛馬車拉到烏程而已。」
畢竟他是從湖州知府那裏接到的任務,如今既然抓到人,自然要送到湖州知府手裏,儘快了結這樁公案。
會錯意表錯情的金世成一僵,憤恨地瞪着江停雲,聲嘶力竭地質問道:「你知道我走到今天的地步,有多麼不容易嗎?」
「我不知道,但你自己必然是很清楚的。」
江停雲嘆息着反問道:「你既然知道自己不容易,又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呢?」
得到了天大的機緣,不想着積德行善庇佑一方也就罷了,別人也沒資格道德綁架他。
但仗
着修為欺壓良善,為非作歹,就很引起公憤了。
如果金世成老老實實地閉門造車,哪怕他的修行方式再怎麼詭異,江停雲頂多驚嘆一句,半點都不會多管。
今次他之所以大費周折,還不是因為金世成作得太狠,達到了讓江停雲管閑事的標準嗎?
「你懂什麼?像你這種生來富貴的公子哥兒,怎麼會懂得我們窮苦人的苦衷?」
江停雲對他的怨毒充耳不聞,運氣內力在他傷口周圍點了幾下止住血,一把將人抗在肩上,走了出去。
這世上的窮人很多,卻大多數都善良而老實巴交,縱然有些小聰明有些小心思,也只是想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不是傷害別人。
他正要到車行去,卻突然看見斜對面的縣衙。
對呀,他這可是幫公家辦案的,怎麼著也得有點特權吧?
想到這裏,他腳步一錯,就走到了縣衙,對守門的衙役說:「快去稟報縣太爺,知府大人要的犯人抓住了。」
那衙役不認識江停雲,卻知道知府是自家老爺的頂頭上司。
當下他不敢怠慢,請江停雲進來坐下,一溜煙兒跑進了內衙。
不多時,縣太爺就一邊扶正烏紗帽,一邊匆匆趕來。
「這位公子,敢問你是……」
江停雲拿出知府開的文書,「貧道奉大尹之命,捉拿罪犯金世成。還請縣尊為貧道備一輛馬車,將這犯人送往烏程。」
文書上還印着知府的大印,歸安縣令不敢怠慢,急忙命人備好馬車,並派來一個老把式衙役替他趕車。
歸案就在烏程隔壁,坐馬車不過一日的路程。
為了答謝那衙役的辛苦,江停雲給了他足足二兩碎銀子。
原本那衙役覺得,自己這一趟不但白跑,一路上還要賠盡小心。
哪知道這小公子在縣令面前架子大,對他卻沒有多餘的要求,和他說話時也和顏悅色的。
臨了臨了,還給了足足二兩賞錢。
衙役真想大喊一聲:下回再有這種好差事,請務必還來找我!
送走了千恩萬謝的衙役之後,江停雲扛着早就罵累了的金世成就進了知府衙門,求見知府大人。
湖州知府也不敢託大,急忙親自出來迎接。
「道長辛……」忽然看清來人,知府一愣,「這位小公子,請問你是風道長的什麼人?」
江停雲微微笑道:「一點障眼法而已,讓大尹見笑了。」
「哦,不不不,道長裏面請。」
知府恭敬地把人請了進去,一路上往他臉上看了三四回,企圖看出點破綻來。
很顯然,他失敗了。
進了內衙之後,江停雲挑了一張椅子,把金世成放了上去。
「大人,這就是那替宗澤施展邪術的金世成。」
知府面色一變,仔細打量了金世成一番,小心地詢問江停雲,「那下官這就派人把他壓入大牢,嚴加審訊?」
「且慢。」江停雲道,「大尹有所不知,這賊人之所以這麼老實,乃是因為貧道的神通所致。
若是離開了貧道身邊,他的法力就會立刻恢復。
到那個時候,諸位差爺怕是制不住他呀。」
知府一驚,為難道:「這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