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科學與迷信
卻說江停雲方要行禮,賈敏就急忙叫他起來,把一個用金線綉着八卦的荷包遞給他。
「雲哥兒,你不是曾經學過道術嗎?快幫我看看這個,裏面是什麼惡物。」
江停雲一眼看去,就覺得老大不順眼,接過來解開栓荷包的絲絛,就有一股尋常人看不見的黑氣撲面而來。
他下意識雙目一凜,雙眼中射出兩道紅光,那黑氣遇見紅光,就像是冰雪遇見真火一樣,瞬間消融殆盡。
這紅光與黑氣賈敏雖然看不見,卻冥冥之中自有一股感覺。那黑氣一消,她就覺得整個屋子都透亮了幾分,先前那股煩躁壓抑之感消弭於無形。
她不由暗贊:看來,雲哥兒說自己只是學過幾天道術,真真是太過謙虛了!
卻見江停雲已經抖開荷包,從裏面倒出一個黃紙剪成的小人兒。小人胸口有一道紅痕,恰似一個人被劍戳中了一般。
這東西,看起來好像是前世七八十年代,農村流行的跳大神時裝神弄鬼的東西。
這東西,科學的做法是用黃表紙剪成人形,暗中用鹼末塗抹在刀刃上,刺到紙人上之後,用清水一噴,就會鮮紅如血。
需要解除「法術」的時候,再用白礬水噴一次,血痕就會逐漸消失,不留半點痕迹。
而之所以要多提一句「科學的做法」,是因為這本身是一個不科學的世界。
見他眉頭深皺,賈敏不由緊張,「怎麼,連你也看不出門道嗎?」
「哦,姨母稍待。」他從懷裏掏出藍皮書,心裏想着風道長,翻開一看,果然就是各種邪術詳解。
在這個不科學的世界裏,這個小人果然不同凡響,只要把它貼到活人床下,哪怕是千里之外有人做法,也能逐漸消耗被施法人的生機。
最妙的是,這法子能讓被害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覺,哪怕是自己,都覺得是天不假年,害了不治之症。
看到這裏,江停雲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趕緊在心裏默念了幾句「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然後,讓他沉默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邪術的下面都記錄著破解之法,江停雲也是一邊默念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一邊往下看。
那法子挺長,他一遍念完,卻才看了一半。
下一刻,他就眼睜睜地看着書上的字跡發生了變化。原本非常玄奇的破解之法,就只剩下一句話:以白礬水澆之,此術立破。
不得不說,新生的破解之法真的好科學呀!
他想,他知道為什麼許多神仙鬼怪,在他面前都弄不成法術了。
原本他還猜測,自己這具身體,是不是有什麼了不得的背景。如今才知道,還真有了不得的背景。
不過,這背景不是今生的,而是前世的。
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好青年,整個社會主義,都是他最堅固的後盾!
既然如此……
他收起藍皮書,對賈敏笑道:「姨母不必憂心,這不過是騙人的把戲,攻心而已。只需取些白礬水來,把這紙人浸入,所謂的邪術也就破了。」
賈敏聞言,急忙命人去買白帆。江停雲就順便讓他們買些鹼末來。
風
在等東西的期間,黛玉領着長生進來了。
眾人相互見了禮,黛玉跑到江停雲身邊,伸手要他抱抱。
賈敏輕斥道:「玉兒,別鬧你表哥。」
「無妨,無妨,表妹又不重。」江停雲單手抱着她顛了顛,見她伸手要去拿自己手裏的紙人,急忙抬手避開,「這個不能拿,等會兒看錶哥給你變個戲法。」
「戲法?什麼戲法?」黛玉好奇地問。
一旁的長生雖然沒有說話,但也滿是好奇地看過來。
江停雲卻是神秘一笑,道:「戲法這種東西,若是說破了,就沒意思了。」
兩個小朋友急得抓耳撓腮,賈敏卻是若有所思,很快就大致明了他要幹什麼了。
只是,賈敏沒有學過這些東西,不知道他要怎麼操作。
黛玉磨了許久,見表哥始終不鬆口,不由有些泄氣,轉頭要去尋母親,恰好看見賈敏嘴角那一抹瞭然的笑意。
她眼珠子咕嚕嚕一轉,霎時間兩眼放光,掙扎着道:「表哥,你放我下來。」
等下地之後,她噔噔噔跑到賈敏身邊,拉着母親的衣袖撒嬌,「娘親,表哥欺負我~」
「哦,他怎麼欺負你了?」眼見事情有了眉目,賈敏也有心思逗弄女兒了。
黛玉氣哼哼地告狀,「他明明知道,卻不告訴我。」
接着就話鋒一轉,笑嘻嘻地恭維,「不過娘親那麼聰明,一定也知道,你就告訴我吧,好不好?」
賈敏只笑不說話,任黛玉百般痴纏。直到享受夠了女兒的嬌痴,這才道:「你表哥弄的戲法,我也不知端的。」
「啊?」黛玉一呆,才反應過來自己上當了,登時就撅起來小嘴,眼眶中似有水晶珠子在打轉。
「哎喲我的兒呀,這是怎麼了?」賈敏急忙將自家小嬌嬌抱進懷裏,又是親又是哄的。
但黛玉的小脾氣上來了,又豈是她三言兩語能夠哄好的?
好在這個時候,買東西的人都回來了,江停雲趕緊招呼兩個小孩來看戲法。
「你們看,這小人兒身上是不是有一道血痕?」他把那紙人舉了起來。
黛玉和長生都踮着腳尖去看,賈敏個子高,江停雲有有意照顧,雖然坐着倒也不必失了儀態。
「是有一道血痕。」黛玉點了點頭,長生卻本能地瑟縮了一下,身子往後傾。
江停雲一眼瞥見,知曉這是因為過去的傷害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太深,不由嘆了一聲,食指蘸料白礬水在那血痕上一抹,不多時血痕就消失不見了。
「長生你看,這都是假的,是變的把戲,不是真血。」他特意把那紙人送到了長生面前。
長生卻還有些驚疑不定,在黛玉的鼓勵下,伸出顫巍巍的小手,摸了摸那血痕消失的地方,然後迅速放到鼻子下面嗅了一下。
他自然不會嗅到血腥氣,那紙上只有白帆的氣味。
「假……假的?」
「對,假的。」江停雲讓荷景拿了一根剔牙用的木簽子,放進了長生手裏,「來,這個是鹼水,你用簽子蘸了,在這個小人兒上劃一下。」
長生依言照做,果然劃出了一道血紅的痕迹。
「哇,好神奇!」黛玉驚嘆不已,長生卻嚇得丟下竹籤連連後退。
江停雲頓時就醒悟,自己的行為太過激進了,恐怕長生一時半會是接受不來的。
眼見黛玉已經撿起竹籤,蘸着鹼水在紙人上亂畫起來,他便走到長生面前,將這孩子抱了起來。
「別怕,沒人能傷你了。」他在長生耳邊溫柔又堅定地說。
長生原本僵硬的身子,在他溫暖熾熱的懷抱里逐漸柔軟,忽然猛地抱住他的脖頸,將一張嚇白的小臉埋了進去。
他認得這個味道,記得這個哥哥。是這個哥哥把他從怪物變回了正常人,讓身邊的人不再恐懼或厭惡他。
來到林家之後,雖然林家三口都對他極好,林家的僕人礙於主人的態度,不敢明目張胆地鄙薄嘲笑於他。
但人若是想要表達對另一個人的厭惡,很多時候並不需要言語的加持。
一個眼神,一個神情,一個動作,就可以擊碎另一個人的自尊。
更何況,長生自幼不幸,深陷魔窟,對於人的情緒更是敏感至極。
僕人們欺他年幼,說話還不伶俐,神情動作間的嘲笑、鄙夷甚至是厭惡更是毫不掩飾,只是在主子們面前收斂得乾淨,才一時沒有鬧出來事故。
長生早就學會了自己舔舐傷口,因為哭鬧只會換來更狠毒的懲罰。
幸好他本性純良,遭受了如此多的苦難,也不曾移了性情,只是對這世間難得的善意更加珍惜了。
江停雲溫和地安撫他,忽然覺得頸窩一熱,便知道長生這是哭了。
他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連拍撫他背的頻率都沒有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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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幾口跟着江停雲,用科學破除封建迷信,寄宿在揚州城外玉泉寺的一僧一道立心生感應,只覺得心悸氣短。
「道兄,貧僧總覺得要壞事。」
「巧了,貧道也有這種感覺。」
兩人對視了一眼,幾乎是同時想到了讓他們忌憚萬分的江停雲。
癩頭和尚蹙眉道:「此子也不知是哪裏修成的神通,只要離得稍近一些,貧僧就會法力全失,任人宰割。」
「貧道也是。」跛足道人也露出苦惱之色。
兩人相視苦笑,跛足道人道:「只怕,這件事還要請仙子出手了。」
原本他們怕警幻仙子責備他們辦事不力,並不准備求助。
只是如今,他們明顯察覺到,林家的命運已經偏離軌跡甚遠。除非他們有本事撥亂反正,不然早晚要被警幻仙子察覺。
與其等警幻仙子先察覺了降罪,不如他們前去訴苦,讓警幻仙子來接這個硬茬子。
「道友說得是,咱們這就去太虛幻境一行?」
「大師請。」
「道友請。」
一陣黑霧湧起,很快就瀰漫了整個禪房,等黑霧散去,禪房裏哪還有一等一道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