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雷厲風行的談知府
「那可太好了!」江停雲興奮得直拍手。
忽然,他又想起來什麼,問那大漢,「對了,你們接堂會嗎?我姨姥姥最喜歡看稀奇事了,這個她老人家肯定喜歡。」
那大漢小心地問道:「不知公子的姨姥姥是哪位?」
江停雲昂着下巴,滿臉驕傲地說:「知府大人是我姨丈,你說我姨姥姥是哪位?」
「啊,原來是太夫人!」那大漢眼睛一亮,急忙道,「若是別人,小人愛惜狗力,必然是不允的。但知府大人乃是父母官,小人甘願為太夫人效勞。」
聽見「愛惜狗力」四個字,江停雲差點沒吐出來,心裏噴薄的怒火差一點就忍不住了。
還好他也是有幾分城府的,終究沒把情緒外露。
「好,你先在這裏繼續表演,我回去找姨姥姥請功。」
說完,他待轉身要走,又不放心地回頭叮囑,「我姨丈一定會先派人來看看的,你可要好好表演。若是讓小爺失了面子,小爺讓你好看!」
「小公子放心,小公子放心!」大漢點頭哈腰,連連應承。
這種能巴結官府,替自己找靠山的好事,他自然不會推辭。
穩住了這大漢之後,江停雲迅速退出人群,往府衙走去。
一路走,他一路想,見了知府大人,自己要怎麼說。
但他卻忘了,在這個官本位的時代,對他來說最難的,不是見了之後該怎麼說,而是該怎麼不大張旗鼓,又能見到知府。
到公堂前去敲鼓,顯然是不可取的。鬧出的動靜太大,容易打草驚蛇。
但要從後門進去,他一個平民百姓,跟知府無親無故,怎麼可能進得了門?
按理說,他一個平民百姓,要報案的話,應該去找江都縣令。江都是揚州府的附郭縣,江都縣令才是這江都縣城的父母官。
可是,誰讓江都是附郭縣,揚州知府的府衙,也建在江都呢?
這個時代的官場有句俗話: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本該是一縣的最高長官,軍政大權一把抓。奈何縣城裏還有個頂頭上司,江都縣令能爭嗎?敢爭嗎?又爭得贏嗎?
全當是前生作惡,今世做個縮頭烏龜吧。
到了府衙後門,江停雲用銀子買通了門房,通報了之後,就在門房處的小屋裏坐了半個時辰的冷板凳。
江停雲心裏那個急呀,忍着心焦問門房,「這位爺,知府大人還沒忙完嗎?我這裏是真的有急事,一件大事!」
門房看在銀子的份上,對他的態度還好,只是一張嘴就是敷衍之辭,「大人的事情,小人怎麼能知道呢?小公子放心,小人已經給您通稟過了,等大人一有空,就會接待你的。」
江停雲嘆了口氣,猛然起身,疾步走了出去。
「誒,小公子,你這是幹什麼?」門房吃了一驚,急忙追了出來。
江停雲直接就往內衙走去,「再等就來不及了,人命關天,小生只好得罪了!」
憑他如今的身手,縣衙里的衙役全搭上,也別想攔住他。
等他見了知府,解救了那個被人做成狗的孩子,再認打認罰也就是了。
「你不能往裏闖,快回來!」
門房的喊聲驚動了家丁,很快就有十幾個家丁拿着棍棒跑了出來。了解了情況之後,就紛紛前來阻攔。
江停雲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和他們動手上,足尖一點,整個人就像鷂子一樣飛掠而起,先在樹梢借了力,看準了方向之後,就輕飄飄地落在了一處圍牆內。
正在花廳接待貴客的知府聽見喧鬧聲,黑着臉走了出來,「怎麼回事,何事如此喧嘩?」
江停雲翩然落地,拱手施禮,「小生江停雲,拜見大尹。」
他突然出現,讓知府大吃一驚,「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內衙?」
好在江停雲生得俊秀,一身錦繡華服又顯示出了家境不錯,知府雖然惱怒,卻也沒有立即降罪,給了他說話的機會。
「小生無狀沒,還請大尹看在人命關天的份上,寬恕小生一回。」
「人命關天?」知府的神色嚴肅了起來,「即有命案,你為何不到公堂擊鼓鳴冤?」
江停雲忙道:「實在是事出有因,還請大尹聽小生道來。」
然後,他也不等知府再問,三言兩語就把自己在街上遇見一條會唱歌的狗,見了之後卻發現是個被人迫害的孩子一事說了。
至於他是如何知道的,自然是在雜書上看到的。
「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江停雲正色道,「若有半句虛言,叫小生此生與科舉無緣!」
這個誓言,對於書生來說,當真是十分狠毒了。
知府立刻點頭,「好,下官這就派人去捉拿賊子。」
「大尹且慢。」江停雲急忙攔住。
知府蹙眉,「你還有何事?」
江停雲這才不好意思地說:「大尹容稟,先前小生為了穩住那賊子,謊稱與大尹有親,要請他入府為太夫人表演,還請大尹恕罪。」
知府一愣,捋着鬍鬚哈哈大笑,「你如此機智,省了下官好多功夫,下官怎會怪罪?」
他點了點頭,「既如此,就還由你出面,帶着幾個衙役,把那「奇人」給請進府來,如何?」
「固所願爾,未敢請耳。」
等江停雲離去之後,在花廳聽了許久的一個中年美男子,才信步走了出來。
「治下有如此賢才,乃是談大人之福呀!」
談知府笑着搖了搖頭,「下官到任不過半年,如何敢居功?」
他往門口張望了一眼,正色問道:「林大人覺得,那小子方才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原來,這個中年美男不是別人,正是揚州巡鹽御史——林如海。
要不怎麼說江都縣令倒霉呢,治內不但有頂頭上司,還有個無人敢惹的巡鹽御史。除了做縮頭烏龜,他好像也沒有別的出路了。
林如海沉吟了片刻,說:「我家太太也喜歡看閑書,彷彿是看過相關的。」
接下來,林如海詳細地描述了狗孩子的製作過程,聽得談知府血壓飆升,恨不得立刻將那賊子抓回來,千刀萬剮。
《聊齋》裏的造畜,是用邪術把人變成各種動物,以達到拐賣人口的目的。
但現實里哪裏有什麼邪術呢?
就以狗孩子舉例,想要做出來,就得把兩三歲的孩子全身燙傷,然後把皮揭掉,再拿剛剝下來的熱狗皮貼上去。
理論上來說,等孩子的身上的傷癒合之後,狗皮就徹底長在身上了。
但是,現代做器官移植,配好了型還有排異反應呢,何況是不懂配型為何物的古代?
想要造出一個狗孩子,往往會有更多的孩子因為排異放反應,受盡折磨,痛苦的死去。
不必多說,這些孩子肯定不是他們自己的,而是他們從別處拐來的。
這中間,又有多少人家骨肉分離,乃至家破人亡?
談知府和林如海都想到了這些,也明白這些人之所以如此大膽,無非是成功之後的收益足夠大。
特別是林如海,他們夫妻成婚多年,夭折的孩子有三四個,至今膝下只餘一女還病殃殃的,另有一個侍妾懷了七個月的身孕。
一個健康的孩子,是他們夫妻多年祈求不得的。這世上卻還有人為了利益,將好好的孩子害成這樣。
實在是可惡至極!
「談大人,等到審案的時候,下官可否旁聽?」
「這是自然。林大人關心民生,也是百姓之福。」
談知府也明白他的隱痛,自然樂意賣他這個人情。
江停雲很快就把人給誆回來了,直接帶進了內衙。
談知府早已叫來了家丁和衙役,那個大漢和其同夥帶着狗孩子一來,立刻就被人拿下了。
拿下之後,談知府將兩人分開審訊。沒問之前,先上夾棍,把兩個賊子都整治得哭爹喊娘,指骨碎裂,這才一拍驚堂木,厲聲喝問。
方才一通殺威的夾棍,已經把他們的膽子給嚇破了。知府言語之中又顯然是對「造畜」之事了如指掌,兩個賊子哪裏敢隱瞞,紛紛招供。
其中包括他們一共害死了多少孩子,這些孩子都是拐來的,還有造畜之法是從哪裏學來的,都一一交代了。
談知府聽得氣血上涌,立刻讓人拿來了兩面二十斤的重夾,把兩人鎖了,準備上書京城之後,將兩人壓往京城處決。
按照大夏律法,拐賣人口者斬立決。採生折割者,凌遲處死。這兩人到了京城,免不了每人挨上三千刀。
江停雲終於覺得解氣了,林如海卻看着那個懵懵懂懂,只會唱歌的狗孩子,滿臉憐惜,又不知如何處置。
江停雲和談知府順着林如海的目光看去,都沉默了。
他們都知道,這個孩子已經被害成了這樣,如果不能恢復,是絕對不可能重新融入人群的。
可是,他已經被人害成了這樣,誰又有本事把他身上的狗皮揭掉,又保證他能活下來呢?
如果在現代,用最好的儀器和藥物,還有幾分可能。
但這是在古代,無論東方還是西方,都不可能有這樣的技術。
最終,還是林如海嘆了一聲,「讓這個孩子,跟我回去吧。我夫人一向喜歡孩子,會照顧好他的。」
事情至此,雖然不算圓滿,但也結束了,江停雲便向兩位大人告辭。
林如海卻突然道:「小公子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