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喬生割肉
史家在陵陽,王家在呂城,兩家雖不在一個縣,卻同在山東,還是毗鄰之縣,兩個縣城隔得並不遠。
若不然,兩家並無舊交,史員外也不會想到和王家結親。
因為情況緊急,史員外派人快馬加鞭,不到兩天就把信送到了王家。
並在信里寫明了,自家這裏已經備好了療傷的靈藥,絕對不會傷及性命。
第三天的時候,史家的僕人先回來了,說是王公子隨後就到。
可是,一直等到第五天,王家公子才登門。
而且他登門之後,臉色十分不好,一副氣勢洶洶準備問罪的架勢。
史員外萬分不解,也有些不滿。
但當務之急,還是救女兒要緊。
對於女婿不尊重老丈人的事,只要王公子肯救自己女兒,史員外都可以不計較。
於是,史員外耐着性子和王公子寒暄,一見面就喊「賢婿」,可謂是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和善意。
王公子臉皮抽動了一下,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沒忍住,問道:「我聽聞大娘子已與一個喬姓書生私定終身,不知可有此事?」
「什麼?」史員外震驚了,「賢婿,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閑話?」
王公子忍怒道:「整個陵陽傳得沸沸揚揚,我一進城,根本不用刻意打聽,就傳到我耳朵里來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把心裏的怒氣往下壓了一壓,「就算這是閑話,以史家的勢力,就不能把這些閑話壓下去嗎?」
天知道,他交代好家裏的事,緊趕慢趕趕到陵陽,不過進個茶館歇歇腳,便聽見別人對自己未婚妻的香閨艷事議論紛紛,究竟是個什麼心情?
憤怒,無與倫比的憤怒。
還有被人愚弄的羞恥。
說起來,史家與王家的這門親事,屬於典型的高門嫁女低門娶婦。
是史家在高攀王家,不是他們王家上趕着史家。
「這……這……」
史員外張口結舌,好半天腦子才順了過來。
「賢婿,你究竟聽到什麼閑話了?這些日子小女病重,整個史家都忙着為她請醫延葯,實在無心關注外界呀!」
「無心關注?呵!」王公子冷笑道,「無心關注就能讓大娘子為了一個書生害相思病的事傳遍全城?」
他的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高,到最後近乎是嘶吼出來,「我們王家不要臉嗎?」
史員外心頭一沉,明白想讓王公子救他女兒,是不可能了。
但他還想爭取一下。
「賢婿,此事容后再說。如今當務之急,是先給小女治病呀。」
史員外哀求道,「待到小女病癒,老夫一定親自登門,向王家負荊請罪。」
王公子又把怒意往下壓了壓,冷冷道:「不必了,這樣的媳婦,我們王家也要不起。」
言罷,甩袖而去。
「誒,賢婿,賢婿,你聽我說呀賢婿……」
史員外追了出去,卻不能阻擋王公子離去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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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江停雲剛解決完朱家的事,人還沒走到史家,就見到史家僕人到處張貼告示,求人舍肉救他女兒。
他快步趕到史家,詢問一直在史家下榻的須陀羅,「大師,這是怎麼回事,那王公子一直沒來嗎?」
「阿彌陀佛——」須陀羅誦了一聲佛號,嘆息道,「來了,又走了。」
在江停雲的追問下,須陀羅就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訴了他。
「傳言?什麼傳言?」
這幾天他只顧着朱爾旦的事,根本沒關注外界。
須陀羅道:「自古流言蜚語最是傷人,且傳播流言之人,從來不知修口德,以至於攢下無邊口業。」
他神色悲憫,又帶點恨鐵不成鋼,「焉知他日下了陰曹地府,陽間多少孽債都是要一一還報的?」
見他半天說不到重點,江停雲轉身就出了門。
在兩個茶館,三個酒館分別坐了坐之後,他就把流言捋了個大概。
這流言,一開始大概就是傳一傳《倦綉圖》和喬生的兩首詩。
但因為這兩樣東西兩頭連的,是一個才子和一個佳人,有那心思齷齪着就忍不住添油加醬。
等新的流言傳出來,不知情的人也跟着亂傳,越傳越離譜,越傳越不像話。
現在已經發展到了史家大娘子與喬生珠胎暗結,其實史家大娘子卧床不是因為病,而是小產後身體虛弱。
也怪不得王公子聽了流言甩袖就走,他與連城本就是父母之命媒所之言定的親,雙方並沒有感情基礎。
再加上這個時代的人把名聲看得比命都重,只能說王公子這個普通人,胸襟還沒有大到可以包容一切。
等到他再回到史家,正碰上喬生上門,言說願意自割胸肉,供史家大娘子入葯。
連城的病是拖一天重一天,此時史員外幾乎已經等不及,要自割胸肉了。
這個時候喬生登門,真可謂是雪中送炭。
江停雲和眾人一起,親眼看着喬生拿匕首割下自己胸前的一塊肉,額頭冷汗涔涔,卻仍捧着那肉遞給史員外,請他快快與大娘子入葯。
這種場景,就連他一個外人都覺得感動,更何況是史員外這個連城的親爹?
史員外千恩萬謝地走了,江停雲和須陀羅都拿了葯出來。
江停雲先用青霉素給他消炎,再塗上神僧的靈藥,傷口很快就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
「這些葯你拿着。」江停雲把剩下的青霉素遞給了喬生,「每天早晚各在傷口上薄薄地塗一層,萬萬不可多用。」
「多謝上人。」喬生忍着疼向他道謝。
江停雲忍不住贊道:「居士真豪傑也!」
不用麻藥自己割肉這種事情,江停雲自認是做不到的。
對於這種有膽有識,還能對自己下狠手的人,他一向佩服。
他想了想,又取出十兩銀子遞給喬生。
在喬生張口要拒絕之前,他先堵住了喬生的話,「貧道這銀子,是贈給豪傑的,你若願意與貧道交個朋友,就不要推辭。
說不定貧道日後還要請你幫忙,到那個時候,也請你不要拒絕。」
聽聞此言,喬生二話不說就收了銀子,對江停雲拱了拱手,「道長這個朋友,喬某交定了!」
江停雲這才露出了笑容,調侃道:「如今,好朋友該回去休息了。」
喬生哈哈一笑,當即告辭離去。
須陀羅這才問起了朱家的事,「前天你說的那位朱施主,如今怎樣了?」
江停雲道:「還能怎樣?不過是返璞歸真,回歸本源了而已。」
須陀螺點了點頭,「如此最好。否則因果糾纏,是禍非福。」
原來,當日看過了連城之後,江停雲便從史家告辭,依約到街市上去等朱爾旦的妻子蘇氏夫人。
因着朱爾旦還在學堂里讀書,白日裏蘇夫人除了打理家業,倒也還有些空閑時間。
雙方順利接頭,當著街上眾人的面一番交談之後,蘇夫人對玄胤上人驚為天人,立刻便要請玄胤上人回家去,為丈夫占卜前程,為夫妻二人占卜子嗣。
別說,江停雲的芯子本就是三十多的人,配着如今三十多歲的外表,非但半點不違和,反而因為多年修道,多了幾分淡泊之氣。
總之就是十分能唬人。
別說早就有心的蘇夫人了,就算街上來往的行人偶爾聽見兩句,也有心請這位道長替自家卜一卜吉凶。
跟着蘇夫人進了朱家之後,江停雲先是按照普通流程看了看宅院的佈局,又挨個院子檢查地基和房梁。
最後,他向蘇夫人提議,可以把正院裏的那個池塘填了,在西院重新挖一個。
池塘里的佈景不要太湖石,而要黃蠟石。
蘇夫人連連點頭,表現得十分信服。
雖說蘇夫人平日裏也燒香拜佛,齋僧宴道,但像這麼痴迷信服的,還是頭一回。
雖然江停雲如今這個形象十分的世外高人,但朱家的老管家心裏還是存了一份謹慎,找了個機會就上前跟江停雲搭話。
江停雲會怕這個嗎?
那必須不能啊。
自從宗家的事結束之後,他可是惡補過易經數術的。
醫術不能速成他是沒辦法了,但占卜之術案例看多了,還是足夠唬人的。
江停雲就用閑聊的態度,把老管家的年歲、家庭狀況,包括最近的運勢都說了一遍。
老管家目瞪口呆,老管家不得不服,老管家嘆為觀止!
「高,您可真是高人呀!」老管家沖江停雲豎起了大拇指,然後特別積極地問,「池塘佈景除了黃蠟石之外,還有什麼別的講究嗎?」
江停雲隨口道:「若是再養幾尾錦鯉,就更好了。」
「好好好,老奴一定儘快去辦,明天……不,今天下午就招募工匠,先把正面的池塘給平了。」
江停雲贊道:「有你這樣的管家,真是你們主家的福氣。」
「嘿嘿,您謬讚了,謬讚了。」
老管家受寵若驚,高興得就像一個被老師表揚了的孩子。
得到了老管家的肯定之後,朱家有頭有臉的管事都躍躍欲試。
而江停雲雖然端着高人風範,但接人待物都十分隨和。
只要有人來問,他都不吝於排憂解難。
但是,有一件事也讓他十分苦惱。
那就是給孩子取名字。
后廚管事張全家的,請江停雲給自家剛出生沒幾個月的大孫子取個好名字,想着沾沾高人的福分,讓自己的孫子將來也有出息。
江停雲沒辦法,為了維持自己高人的逼格,只能在問了生辰八字之後,根據五行八卦取了一個寓意好的字。
要說這名字取得多有韻味兒,江亭雲自己都不敢承認。
但陰差陽錯,淳樸的勞動人民對韻味什麼的不感冒,就喜歡這種實實在在透着祝福的。
江停云:「…………」
——行吧,反正吉祥如意的字兒那麼多,輪着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