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期末
眨眼間來到了七月。
日子似乎在一張張試卷、一頁頁練習冊、一管管用光的筆芯中悄無聲息地流逝。
粘稠的樹蔭透過窗子滲進教室里,崇星就在這樣如墨般的樹影里,睡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午休。
臨近期末,同學們都鉚足了勁兒在複習。連平常看起來玩世不恭的傢伙都拿起筆認真地寫了幾道題。
期末複習,三人組自然少不了學習會。
空調房、冰咖啡、西瓜拼盤......愜意而舒適的環境不小心就會讓人忘了學習這回事。
好在他們還有向淵這位監督大師在。
木頭翻了頁練習冊,手抵着唇邊發出一聲悶咳,第四次打斷了蝦片的瞌睡蟲,第三次打斷了崇星的發獃。
「我不行了!」蝦片哀嚎了一聲,癱在桌子上開始犯渾:「連續兩周了,我一局遊戲都沒碰,沒有小哥哥我要死了。」
崇星拿起桌上的冰咖啡喝了一口,稍微清醒了下腦袋。
複習的進度其實很緊張,但他們已經連續好幾周都沉浸在這種緊繃的氛圍里了,別說蝦片,連崇星都有點遭不住。
只有向淵這塊木頭還保持着四平八穩、不急不躁的狀態,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一架披着人皮的學習機器。
崇星揉着太陽穴說:「要不休息一會兒吧。」
「......好。」向淵瞥了下崇星的臉色,緩緩合上了本子。
蝦片一個激靈從桌上爬起來:「那來局遊戲吧。」
向淵冷冷地掃了眼蝦片,剛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旁邊的崇星支着下巴,拖着音調道:「來啊。」
「......好。」向淵又默默拿出了手機。
蝦片:老雙標了。
很快上號進入遊戲,蝦片萬年中單,不給就送,沒人能搶他位置。
崇星沒他那麼無賴,射手位被搶,就選了打野。
「你應該多學學我。」蝦片往嘴裏塞了口零食說,「硬氣一點。」
「放心,照樣能C。」崇星回給他一個自信的眼神,視線重新落回了手機上。
向淵只會輔助,除了奶媽不玩兒別的,當然也沒人搶他輔助位就是了。
遊戲前期順風順水,唯一不同的是小奶媽捨棄了自家射手,一直跟在打野身後轉悠,陪他打野,陪他入侵,擋在他前面死,看起來相當稱職。
不過很快射手就忍不住了:輔助?
別看沒發什麼內容,就這倆字一個問號在遊戲裏相當能說明問題。
崇星抬起頭看了向淵一眼:「不用理他,繼續跟我。」
向淵「嗯」了一聲,操縱着小奶媽繼續跟在打野後面。
在射手被對面雙人組強殺后,這人終於爆發了:輔助不跟我你瞎轉悠什麼呢?看不出來誰強嗎?
向淵停下動作,打字:看不出來
這句話算是徹底激怒了射手,他愣了片刻,站在一塔下開就始瘋狂輸出。
這個輸出自然不是指他的傷害,如果能把打字的速度用在遊戲上,他估計早就超神了。
人挺菜,自尊心倒是蠻強的。
其實向淵跟崇星的打野遊走,也不是瞎跟的,他們倆把對面打野壓得經濟很低,還抓了幾波中和上,現在蝦片的傷害也起來了,要贏遊戲不見得非要用射手。
在打贏一波中路團后,崇星拿了五殺,直接在「pentaKill」的聲音中,絲血推完了水晶。
「帥炸了。」蝦片喊着牛逼,然後給崇星的五殺截了個圖。
水晶爆炸前一秒,向淵特別誠懇地打字:真看不出來
射手估計已經被他氣吐血了,一出遊戲就趕忙退出了房間。
崇星還賊氣人地給射手點了個贊。
「行啊,崇星星。」蝦片吹捧道:「隱藏實力這麼高呢?」
崇星放下手機說:「別吹了,趕緊背題吧。」
「不好意思各位,手太快,我已經點開始了。」蝦片一臉狡猾地拿起手機,給兩人看進入遊戲的界面。
向淵板著臉說:「最後一局。」
「得嘞。」蝦片狗腿子似的給向淵揉了揉肩膀。
這一局三人都順利地拿到了想要的位置。
進入遊戲前,蝦片瞅着對面的ID就開始嘀咕:「誒?這個名字好眼熟啊。」
「哪個?」崇星問。
「就這個[兩隻小船]。」蝦片奧了一聲,恍然大悟地說:「對面是裴主席。」
崇星稍顯訝異地問:「裴青舟?」
「對。」蝦片肯定地點了點頭:「在遊戲群里看過別人發他的戰績。」
崇星看着載入界面的控制型小蘿莉,很難想像背後的人會是裴青舟。
他掀起眼皮瞄了眼玩奶媽的向淵,突然明白了這世上還是有很多猛男愛玩輔助的......
下意識掃了眼對面射手的ID:王霸天下
應該不是雙排吧?
崇星在心裏掛了個問號,買好裝備,上線補兵。
蝦片率先打了聲招呼:裴主席?
對面很快回了一句:你是?
蝦片:崇星
崇星猛地抬頭:「你說我名字幹嘛?」
蝦片尷尬地撓了下頭:「......我說我是誰裴主席也不認識啊。」
兩隻小船:巧
蝦片:崇星是我家射手,裴主席雙排嗎?
兩隻小船:嗯
王霸天下:閉嘴打遊戲,懂?
聽這個語氣......好像知道是誰了呢?
蝦片抬起頭和崇星對視了一眼:「打爆他們。」
崇星點頭:「正合我意。」
下路雙人組的對決開始得無聲無息,卻又十分激烈。
看着在草叢埋伏的蝦片,崇星難得開了麥:「打野過來,四包二能越。」
打野回了一個「收到」清完野怪就蹲在了下河道。
很快,下路爆發了一場小型團戰。向淵手裏還握着[干擾]技能,0傷越塔,崇星直接收了兩個人頭,肥得流油。
蝦片清完中路兵回家補狀態,看着小地圖說:「崇星星你小心,對面中野也包過去了。」
崇星說:「知道。」
在塔下猥瑣地補完兵后,對面打野在上路露頭,中路也回了線上清兵。
雙人組眼看着就要正面剛一波了。
互相試探着虛實,在對面射手一個走位失誤后,崇星果斷上去A人,沒兩下就給他A到了殘血。裴青舟操控着輔助頂在他家射手前面,盡全力保護着。
崇星又果斷交閃,上去收掉了射手的人頭,回身配合向淵,順手收掉了輔助的人頭,二對二完勝。
兩人破了一塔,回城的時候卻被對面的打野抓了。
崇星殘血逃生,向淵則光榮地交代在了塔下。
雙方射手上線的時候,輔助都還在泉水沒出來。
崇星看着對面的ID在他面前跳了個舞。[王霸天下]果然按奈不住,上來就跟瘋狗似的A人,兩人一對一打得正好,對面中野突然從草叢鑽出來,崇星僅剩絲血逃跑,又被王霸天下交閃擊殺。.z.br>
他看着變灰的界面,嘖了一聲,開始調整裝備。
崇星剛復活,瞅了眼下路就想笑。
只見向淵操控着小奶媽在跟對面打控制的小蘿莉對A,倆人一個加奶一個很肉,對A起來就像是在撓痒痒。
可即便不掉血,倆人還是在鍥而不捨地A對方,好像憑着毅力就能將人熬死一樣,又憨又可愛。
「你幹嘛呢?」崇星噙着嘴角問。
向淵面不改色地說:「消耗。」
「好,你可別給自己玩死了......」話還沒說完,對面的打野又一次從草叢裏鑽出來,配合輔助直接宰了小奶媽的人頭。
向淵很輕地嘆了口氣,雖然微弱,但還是被崇星察覺到了。他很少能看到木頭「垂頭喪氣」的樣子,想來應該是氣得不輕。
崇星說:「你彆氣,我給你報仇。」
向淵頓了一下:「......我沒。」
蝦片在心裏偷笑:這種糖真是天天嗑不完呢。
崇星死了一次,節奏有些亂,但好在經濟優勢擺在那裏,加上木頭無微不至的保護,還有蝦片已經成型的傷害,這場遊戲贏下來並不難。
推高地前,裴青舟打字問:還玩么?
崇星趕在蝦片之前回絕道:不了
蝦片眼巴巴地說:「再來一局五排吧。」
「想都別想。」崇星速戰速決地推掉水晶,一顯示勝利兩個字,他便把蝦片的手機控制住了,眼神里滿是警告的意味。
退出遊戲沒一會兒,崇星的手機就震了一下。
他習慣開靜音,回消息也是看心情,隨心所欲的樣子會讓人覺得有些高冷,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懶得打字而已。
手機躺在桌角,又震了一下。
蝦片停下筆問:「不看一下嗎?」
「你學你的。」崇星曲起手指叩了兩下蝦片的卷子,拿起手機,耷拉着眼皮開始翻看消息。
給他發微信的人是裴青舟,但對話框裏卻有兩條讓他不解的內容。
Z:崇星你知道O發.情期的徵兆嗎?
Z:發.情期用抑製劑沒傷害吧?
他皺着眉開始打字,刪刪減減也沒發出去。
向淵下意識往他旁邊靠了靠,問:「誰?」
「裴青舟。」崇星自覺地把手機伸出去一些,給向淵看。
向淵垂下視線,大概掃了眼屏幕上的對話,沉着臉色道:「他問你Oga的發.情期幹什麼?」
「誰知道。」崇星攤手表示不知,視線重新回歸到對話界面上,把剛打的字發送出去。
日生:大多是發熱頭暈,沒什麼傷害
回過去這句話,對面馬上打來了語音電話,崇星拿着手機起身出了房間。
崇星出去后,向淵也站起身開始在書架上找東西。
蝦片問:「找什麼呢?」
向淵說:「Oga用的生理手冊。」
「找那個幹什麼?」
「......給裴青舟寄過去。」
*
期末成績是放大榜,整個年級的排名都在上面。
向淵站在榜前掃了眼前十名,轉身便退出了人群。空出的位置迅速被人潮填滿,議論聲喧囂不止,有些吵鬧。
崇星還在找蝦片的名次,暫時沒有離開。
「崇星星我找到了!」蝦片揮手道。
「多少名?」他走過去問。
蝦片指着榜單上的名次,開心地說:「九十八名。」
「......有進步。」崇星很想說費了這麼大勁,你就進步一名啊?但話到嘴邊卻轉了個彎,變成了有進步。
退出人群,崇星離遠掃了下自己的名次——第四名,和他預想的差不多。
「崇星。」有人在身後喊了一聲。
崇星回過頭,愣了下說:「裴主席這麼厲害,又考了年級第一。」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揶揄我了?」裴青舟推了下眼鏡:「上次謝謝你。」
「好說。」
「請你吃飯?」
「別,你家那位會吃了我的。」
「不至於。」裴青舟嘴上說著不至於,臉上的表情卻出賣了他。
崇星看着裴青舟嘴角的笑意,「老裴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是嗎?」裴青舟問了一句,又自問自答道:「是不一樣了吧。」
「你可別秀了。」崇星揮了下手:「走了啊,回見。」
裴青舟:「你也早點變得不一樣。」
崇星笑了下,沒接話。
他和裴青舟是初中同學,兩家的家長也都互相認識,裴家辦喬遷宴的時候,崇椿還領着他一起出過席,捧過場。
那時候裴家正在投資一個電影項目,崇椿作為女主角和監製,少不了應酬的場合。兩家自那時起結下了友誼,崇星和裴青舟也因此成了朋友。
崇星轉過身走了幾步,就看見向淵斜靠在走廊邊,投來一道關注的視線。
他神情閑散,眼神一如往常平靜,但似乎又有什麼不同,細看之下會發現眼底夾雜着冷漠,凜冽又銳利,如同出鞘的刀鋒,透着股寒意。
崇星嗅着空氣中隱約飄散的冷杉味兒,不明白這塊木頭又突然發什麼神經。
他走到近處,問:「怎麼了這是?」
向淵不說話,他便猜測道:「考第二名心情不好?」
他當然不是因為考第二名心情不好,只是看到排在自己名字上面的裴青舟和崇星說笑,心裏就沒來由地發悶,堵得讓人難受。
向淵忽然冒了句:「......頭疼。」
「啊?怎麼突然頭疼?」崇星伸手便想試向淵的溫度。
手在挨到額頭前一秒被人一把拽住,「難受。」
崇星「哦」了一聲,斜眼瞄了下木頭的表情。他任由木頭拉着手,調整好呼吸后慢慢釋放出信息素,嘗試着用味道安慰他一下,「這樣呢?」
他之前沒做過這樣的事,也不太熟練,但手冊上說這樣的方法比拉手管用。
向淵攥着崇星的手,半晌后,微啞着聲音說:「現在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