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遊戲

第 11 章 遊戲

崇星不是第一次睡在向淵的房間。

但那也是分化之前的事情了。

他十三歲分化,在一眾同齡人中算是最早確認第二性別的。

連醫生都說,越早分化的孩子,性別屬性就越強,這是好事。

崇星卻覺得沒什麼好的。他帶着濃郁到不可近人的信息素在家關了半個多月,好不容易熬過分化期,還有一大堆條條框框的注意事項等着他。

煩,拘束,不自由,也不公平。

關在家的日子,崇星經常會想,如果他是個Alpha或者Beta就好了。

他就一個人窩在房間,盯着天花板胡思亂想,幻想着以後,卻什麼都想像不到。未來就像是蒙上了一層塑料薄膜,遠遠地以為能夠看清,等真把臉湊過去了,才發什麼也看不見。

「啪嗒——噠——」

窗外的響動打斷了他的思緒,支起身子一看,才發現那是小石子砸玻璃發出的聲響。

崇星惱火起身,大步走到窗邊,唰的一聲拉開窗戶。

「崇星星!」蝦片正站在窗下不停揮着手,旁邊還站着一名寡言酷哥,隨着蝦片的呼喊聲投來一道淡漠的視線。

處暑已過,涼爽的晚風送走炎夏,吹起片片雜草和少年們的衣角。向淵單手插兜,高挑而挺拔的身影有些單薄,像是一把剛開刃的軍刀劃破肅殺的秋風,在一片稍顯荒涼的景色中,銳利而醒目。

「我們來給你送吃的啦。」蝦片拿出一大袋零食,邊揮手,邊喊:「我扔了,你接好哦。」

只見他信心滿滿地後退兩步,然後奮力一擲,零食袋不偏不倚地砸向了牆。嘭的一聲,炸了滿地。

蝦片尷尬撓頭:「失誤失誤。」

「給我吧。」向淵接過蝦片手中的零食,手臂高舉,一道漂亮的拋物線緊跟着滑進窗戶。

崇星反應很快,兩手將零食穩穩接住。

「接得好,再來再來。」蝦片興緻沖沖地從膠袋裡往外拿東西,左一包,右一包,像個辛勤的補給兵似的,接連不斷地遞給旁邊的「發射器」。

向淵沉默無言,拿過來就往窗戶扔,一時間,彈火猛烈了起來。

兩人動作連貫,速度越來越快,儼然把投喂當成了遊戲。

崇星接完最後一袋零食,才感到有些無語,「我尋思直接放在門口不行么?」

向淵:「......」

蝦片:「......是哦。」

得,三傻小子。

關在家的日子雖然無聊,但絕沒有到暗無天日的地步。保姆阿姨天天給做好吃的,崇椿時不時就從劇組跑回家,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崇星什麼都不缺,可蝦片送來的這些東西卻格外暖心。

他隨手撕開一袋,邊吃邊問:「你的呢?」

垂眸詢問的眼神直直落在向淵的臉上。

「什麼?」

「慰問禮啊。」

向淵雙手插兜,別過臉,「沒帶。」

「不是吧。」崇星故作失望地抿了抿嘴,又說:「那好吧,雖然分化期很難熬,但我會堅強的。」

「......」

向淵揣在兜里的手隱約一動。

單純的蝦片信以為真,舉起拳頭給崇星加油:「崇星星,我們會等你回來的!新時代ABO少你不完整!」說著還給自己感到到了。

向淵仰起頭,對崇星說:「等會兒你去門口取吧。」

「什麼?」崇星怔了下問。

「......慰問禮。」

兩人離開后不久,崇少爺便迫不及待地下樓開了門。他是真沒想到木頭能給他帶什麼東西,倒也不是期待,就是有些好奇罷了。

懷揣着這樣的心情,崇星推開門,看到腳邊躺着一本筆記時,他的心情真的挺複雜。

怎麼說呢,這確實很像木頭的風格。

但誰在放病假時收到學習筆記會開心?

反正崇星不會。

本子是全黑的,封皮上什麼也沒寫,崇星拿起來一翻,記得還全都是些理科內容。

他更不喜歡了。

翻着翻着,突然「啪」的一聲,從本子裏掉下來個東西。

崇星挑了下眉,彎腰撿起來,才發現那是塊巧克力。

因為形狀扁平,小小的一顆,藏在本子裏並不太容易被發現。

他愣了一下,很快,又笑出聲來。

什麼啊?

怪可愛的。

肩膀抵着門邊,黑色的筆記本蓋住半張臉,崇星的笑容在遮擋下越來越大,露出來的一雙桃花眼彎成細細的月牙。

......

往後,向淵幾乎每天都要往崇星家拐一趟,再回家。

有時和蝦片一起,但大多數都是他自己一個人站在窗戶下面,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棵樹。

崇星吃了巧克力,覺得味道不錯,囑咐木頭多帶幾塊來,向淵板著臉說是不小心夾在裏面的,崇星撇嘴不信,耍無賴,「那和我要吃有關係?」

不知道向淵后不後悔管了這位祖宗,反正往崇星家跑的次數只增不減。

看樣子有什麼東西比怨言更多。

因為信息素的緣故,兩人只能隔着窗戶對話,一上一下,時間久了,倒有幾分萵苣公主那個意思了。

只可惜萵苣姑娘沒有一頭長發,他從分化期出來,就在無形之中與他人保持了距離。

興許旁人不知道,但作為陪同者的向淵,感受還是蠻直觀的。那個經常會在他家留宿的人,再也沒說過要一起睡這種話了。

*

崇星悠悠轉醒,意識還有些模糊。

夢裏和蝦片、木頭玩接躲避球,動作可能太大,被子都被他踢在了腳下。

他翻了個身,手摸上旁邊的床鋪,啞着聲音問:「木頭,你醒了么?」

沒聽到回答,他便把胳膊往床里伸了伸,像雨刷器一樣在被子上摸索。

「別摸了,起來洗漱。」

崇星支起身子,半眯着眼睛朝洗手間的方向看去,只見向淵抱着胳膊倚在門邊,半是冷漠半是無奈地投來一道視線。

他好像剛洗過臉,額角的髮絲還有些潮濕,臉頰有水痕滑過,透出一張臉原本分明的稜角,即便隔着一張床的距離也能聞到他身上清冷的薄荷香。

「看什麼呢?快起來。」向淵說。

崇星從打量中回神,緩緩坐起身:「哦......」

拇指和食指壓了壓鼻樑,意識漸漸回籠。

清醒后,他坐在床邊開始觀察起這個房間。

很奇怪。

他不是第一次來這個房間,卻是第一次認認真真地觀察這裏。

向淵的房間跟普通十七、八的少年有些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幫着整理的緣故,這裏很整潔,東西擺放得也很有條理。北邊牆上有一面書架,很大,擺着各種獎盃和獎狀。

書架一側羅列着些教科書和練習冊,另一邊則是些物理、天文相關的書籍。

在一眾理科類書籍中,那兩本詩集顯得尤為突兀。它被單獨擱在一個夾層里,旁邊放着幾本字帖,像是陪伴。

撇開書架,這個房間一下子就變得單調了起來。

沒有裝飾品、沒有手辦海報、沒有模型玩具,一眼看過去除了空蕩還是空蕩。黑白灰三個顏色掌握了整間屋子的基調,跟房間的主人一樣,平鋪直敘。

「木頭,你身體怎麼樣?」崇星走到洗手間門口,問裏面正在刷牙的向淵。

向淵含着泡沫,點了下頭。

崇星走到洗手台,與向淵並肩挨着站在鏡子前,「體溫測了么?能聞到味道嗎?」

向淵吐掉泡沫,含了口水,然後搖頭。

「記得按時吃藥,要不我在手機上設置幾個鬧鐘?」崇星一手拿着牙刷,一手往向淵那邊伸,手臂在不經意間碰到了一起。

「不用,我記得。」向淵拿起手邊灰藍色的漱口杯,順手打開水龍頭,接了半杯遞過去。

「......哦。」崇星愣了下,接過杯子,「謝了。」

空氣安靜了一秒,又被接下來的水流聲打斷,兩人默默無言,站在鏡子前一起洗漱。靜着靜着,崇少爺又起了玩心。

他沖鏡子裏的向淵挑了下眉。

鏡子裏的向淵還給他一記無語的眼神。

他含着滿嘴白泡泡衝著鏡子繼續挑眉。

鏡子裏的向淵無聲地笑了下,彎下腰漱口,然後抬起頭,輕飄飄地說了三個字:「太傻了。」

崇星:「......信不信我吐你一臉?」

*

分化之前,崇星主動給的校服,向淵不要。

分化之後,他的校服倒是成了寶。

因為要時不時釋放信息素刺激向淵的腺體,在不影響其他人的前提下,沾着味道的衣物便成了最好的替代品。

所以崇星和向淵互換了校服。

崇星看了眼身上鬆鬆垮垮的校服,又轉頭看了看旁邊緊繃的向淵,撇了下嘴角,開始睜着眼睛說瞎話:「咳,這也沒差多少嘛。」

向淵:「.........」

本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但蝦片這貨一進教室就捂着嘴,朝兩人嘿嘿直樂,彷彿燒開了水的壺。

「有話快說。」

「嘿嘿,崇哥你穿男友衫還挺那啥的。」

「......什麼衫?」崇星嗆了一口,皺着眉問。

「男友衫。」

「男個屁,我這是正經治病好不好?」崇星抬起手就要抽人。

「那你把校服給向哥就好了啊,幹嘛要穿他的?」蝦片抱着頭躲閃,一臉窺破天機的狡猾樣,「你的小心機都被我識破啦~」

崇星嘆了口氣:「他穿我的,我總不能光着吧?你能不能不要總帶着有色眼鏡看我倆的關係啊?」

「好啦,跟我還藏着掖着的幹嘛?咱倆不是一夥兒的嘛?」蝦片攬過崇星的肩膀,低聲細語:「治病只是個借口對吧?打從你找我商量如何勾引向哥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你是認真想泡他的。」

崇星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瞪了蝦片老半天,半晌后,壓着眉毛問:「妄想症?」

「我知道你是純情系的,不好意思承認,我理解。」

「......建議你去精神科看看。」

蝦片完全略掉崇星的話,「話說你倆進展如何啊?睡一間房有沒有什麼臉紅心跳的瞬間啊?向哥現在好歹在分化期,你可別用力過猛啊?」

「我是禽獸嘛?」

「那可不一定。」

「滾啊。」

兩人驢唇不對馬嘴地閑扯了一會兒,聽得後座的向淵滿臉黑線。

雖然聽不清完整的句子,但僅憑那些關鍵字眼——用力過猛、禽獸、就大概能猜到前座的兩位在說些什麼。

彼時的他已經換了座位,崇星靠在椅背上的時候,肩膀正好能搭在他的桌沿上。露在校服外的半截脖頸,白白嫩嫩的,不用刻意捕捉,就毫無遮擋、一絲不漏地落入他的眼底。

向淵手肘拄着桌面,無聲又專註地看了一會兒......他突然覺得,換座位這件事可能不太妙。

「想什麼呢?」崇星轉過身問,「不舒服了?」

「......沒。」

聽木頭這語氣,崇星還以為他是忍着難受不願意說,他便翻出包里的體溫計,想給人測一□□溫。

誰知道向淵見他靠過來,二話不說就往後躲,反應比之前的每次都大。

「怎麼了?」崇星拿着體溫計,僵在原地。

向淵板著臉,不說話。

崇星往前湊了湊,將電子體溫計貼近向淵的耳朵,只見那耳尖透明的地方紅了一塊出來,像是染了什麼顏料。他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覺得有些燙。

身側的向淵嘴唇微張,冒出一句聲音低沉的解釋。

「你太香了。」

......

信息素這東西挺離譜的,制定了一把鑰匙配一把鎖的規則,但偏偏有些人是沒鎖芯的,有些人是銹跡斑斑的,很不公平。

向淵的感知障礙還是很不穩定,之後崇星再問,他就什麼味道都聞不到了,彷彿那句「你太香了」只是一個錯覺。

度過了形影不離的一天回到家。

崇星懶懶地躺在床上,根本無心學習。正無聊着,手機突然善解人意地震了兩下。

置頂群里蝦片正在集結人馬。

新時代AO(3)

蝦片:[快上車!段位要求—星耀IV-I,王者IV-I排位賽3人組隊]

蝦片:晉級賽,速來

日生:上號

蝦片:木頭來不來?

日生:他在寫作業

蝦片:你問問他吧~

崇星撇了眼坐在書桌前,正埋首做題的向淵,拖腔帶調地問了句:「木頭,陪我打遊戲嗎?」

向淵的筆尖一頓,「不了。」

「可是我缺少一名強而有力的輔助啊。」崇星靠着牆壁,盯着向淵寬闊的後背,嘴角勾笑:「來吧,就一局。」

向淵:「.........」

半分鐘后,兩人紛紛登上遊戲賬號。

蝦片開了隊內語音,說話的卻是個不自然的女聲:「哥哥們,準備好了么?」

向淵抬眼瞅了下崇星,「誰?」

「老蝦的變聲器。」

「不是吧崇星星,這你都聽出來啦,我新換的聲卡誒,超貴的。」

「是比上次好些,但依然蓋不住你身上的糙漢味兒。」

蝦片又切回女聲,嗲聲嗲氣地喊了一句:「崇哥哥討厭啦~」

「......」向淵一臉冷漠,直接關上了聽筒。

蝦片的遊戲名叫奶甜小仙女,專打中單位置,哄騙一些無知少男。

現實里無人問津的老A,網絡上卻是個奶甜的小Op一大把,讓人不得不感嘆世事無常。

遊戲很快開始,蝦片照例鎖了中單的位置,英雄是一個可愛的小蘿莉。

崇星鎖了射手位,向淵按照往常的習慣給他打輔助。

兩人不經常打遊戲,但好歹配合了幾年,默契不錯。

崇星有一個賽季沒碰過這遊戲了,選了個用着順手但是剛被削弱過的英雄,隊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微妙。中文網

幾乎是被拿下一血的瞬間,隊友就已經按奈不住,開始打字了。

打野在紅BUFF旁邊掛機了半分鐘,發了好幾句話噴崇星,間或夾雜着星號,慰問親人的難聽詞句。

向淵身子一頓,手停了下來。

注意到木頭的動作,崇星從屏幕前抬起頭,語氣輕鬆:「不用理他。」

向淵這才回神,繼續遊戲。

奶甜小仙女:這把晉級賽,不想輸,嗚嗚嗚

打野:放心,哥帶你贏

崇星嗤笑了一聲,操控着英雄,繼續安心補兵。

中期的時候,射手已經有了三件大裝,配合輔助在下路成功打贏一波三對二后,連破二塔,逆轉局勢。

奶甜小仙女:哥哥好厲害

崇星開了麥,在隊內語音蹦出個字:「滾。」

蝦片嗲嗲地說:「哥哥,人家那是穩定局面啦,畢竟贏遊戲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瞧瞧這分奴嘴臉。

毫無懸念地贏下這盤遊戲,退出房間前,三人默契地點了舉報。

在這種事情上他們連商量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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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A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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