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宋青柚在自己本命星宿的過往裏看到過這把劍，當時那劍身染滿鮮血，擋在望野亭外，護佑着亭中產子的婦人。

現今這把劍上沒有血，也沒有那一縷滴血的劍穗，劍刃雪亮，劍身中縫卻反射着玄色的冷光，雕刻有細密的鱗狀，如同一條黑蛇貫穿劍身。

宋青柚一眼就認出了劍身上的鱗狀紋路。她緊緊盯着眼前的記憶碎景，等待長劍的主人現身。

可那道聲音隨劍落下后，卻全然沒等在場諸人的回應，劍光猛然大亮，等光芒散盡后，程星琅和長劍都一起消失在院落中。

俞風意的本命星宿消失，周遭的記憶殘景也跟着消散，宋青柚着急得左右張望，想要從周遭殘留的景象中找到點什麼線索，她脫口問道：「那把劍——」

殘景散盡，觀星台上最終只剩下一具枯朽的屍體。

梅時雪面沉似水，盯着俞風意的屍體，回道：「玄武書院姜院長的配劍，天鉤劍。」

宋青柚望着半空，若有所思地輕喃：「姜院長……」

所以望野亭中產子的女人是姜夫人？為什麼她會在本命星宿中看到姜院長和他夫人產子的過往？

宋青柚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姜夫人絕無可能和她那帝都花魁的母親是同一個人，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俞風意出身玄武書院，程星琅叫他大師哥，梅時雪早就知道他那半個便宜師父是出身玄武書院的。只是他一直以為程星琅已經死了。

如今看來，程星琅被玄武書院院長姜懷風救走了。救走他又將他隱藏得那麼好，從今以後，世間再無程星琅此人，就連星象都推算不出他還活着。

他心中籌算接下來的安排，轉眸看向宋青柚，看出她神情似有不對，詢問道：「那把劍怎麼了？」

宋青柚遲疑地搖搖頭，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若說自己和姜院長有什麼關係，她也實在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從本命星宿中看到的原主過往實在太散碎了，而且前後十分割裂，根本拼湊不出一條完整的故事線。

宋青柚思索了片刻，才問道：「本命星宿中看到的，都是自己的過往嗎？」

梅時雪點了下頭，但隨即又頓住，說道：「本命星宿是這樣，但有些時候，也能從環繞星宿周圍的星塵里，看到一些與你有密切關係或是能左右你人生軌跡之人的畫面，有可能是過去，也有可能是將來。」

這就是衍星術的奇妙之處。

宋青柚聞言微微睜大眼眶，她似乎終於從那些亂糟糟的過往裏，揪住了一點線頭。她想了想，繼續問道：「你知道多少姜院長的事迹？」

梅時雪看了她一眼，但也就沒有過多追問，一邊重新啟動觀星台鋪開星象圖，遮掩俞風意的死亡，一邊說道：「姜院長是位了不起的俠義之士，州學經閣里有專門的人物史錄記載他的人生經歷。」

他在撥動星線的間隙，伸手比劃了個八字，「有這麼厚，記載的全是他在各地斬妖除魔扶危救困的事迹，我也只無聊的時候翻閱了一部分而已。」

「還有他出的一些解析經史典籍的著作，都在經閣里可以查閱。」

宋青柚聽完就準備下山，去經閣找來看看。

梅時雪連忙喊道：「阿柚，等等，從我的傳送陣里回去。」

他將俞風意死亡的星象預示隱藏好，收回星象圖，跳下觀星台，「俞風意的死隱瞞不了多久，我會清理乾淨你來這裏的痕迹。」

宋青柚停步，等他一起走出觀星閣，來到先前傳送的地點。

「你要離開這裏了？」宋青柚問道。

梅時雪頷首，「過幾日，等羅世子的封卷宴之後。」他知道了程星琅的去向，自然是要追去玄武書院看一看的，但是在那之前，謝惑的仇卻也得清算一下才是。

兩個人在傳送點分手，梅時雪看着宋青柚的身影消失在傳送陣的光芒里，毀掉這一處傳送點的標記，重新回到觀星閣內。

宋青柚從舍院出來，直奔州學經閣。

姜懷風在整個北境，乃至於整個兗朝都屬於知名人士，宋青柚很快就在經閣二層找到存放與他相關資料的書架。

宋青柚一個一個書架找過去，姜懷風確實研究了很多典籍，他身為玄武書院院長，在許多道派當中都有高深的造詣，甚至還從靈字天書里的劍訣里領悟，自創了吞雲劍法。

她找到記載姜懷風的人物錄，這本當真有梅時雪所說的那樣厚。

宋青柚搬磚一般將它取下來翻開看，她一目十行地掃過，大致了解記載的事件。

姜懷風乃是北境幽州世家子弟出身，父母皆是上乘修士，但是在他尚且年少時，全家就喪生在妖魔群襲中，只有他一個人僥倖存活。

所以姜懷風入了修途之後，可以說見妖必誅見魔必殺，他入玄武書院修習時，每年年末的三個月，他都會外出遊歷四方，斬妖除魔。

這個習慣一直從他少年時，保持到現在，即便是升任玄武書院院長后，亦沒有絲毫變動。這前後將近一百年的時間裏，他的天鉤劍下斬殺了無數妖魔。

也正因為此，姜懷風可以說是妖魔最為痛恨之人。擄走姜懷風夫人的那一次，是群妖的蓄意報復。

宋青柚很快找到了關於這件事的記載，書中記錄的沒有說書先生講得那樣戲劇化，卻將整件事記敘得清晰明了。

十七年前的中秋前七天，姜夫人從玄武島出發，回越州娘家省親，一行車隊在臨海港口上岸，又行一日後，在翻越蒼嶺時，車隊遭受妖魔襲擊，隨行人員全部被妖魔所屠，只有姜夫人被妖魔擄走。

那時候姜夫人懷孕四個月，姜懷風在學院裏主持大考，抽不開身，才會讓自己妻子獨自回家，卻沒想到只是這一次疏忽，就釀成大禍。

姜懷風收到消息，千里奔襲趕至妖山，與群妖大戰三天三夜。

救出夫人時，姜夫人已經重傷瀕死，她為了腹中胎兒，不惜耗盡修為，將自身所有元氣送入胎中，促使胎兒快速長大，最終產下一女。

宋青柚指尖點着那一行字，「望野亭產子……」她看到的還真的是姜懷風夫婦。

宋青柚目光下移，繼續往後看去。姜夫人雖然生下女兒，自己卻是回天乏術，死在瞭望野亭中。

之後，姜懷風抱着女兒盡數屠滅妖魔，落下結界封印了那座妖山，將妖山徹底從世上抹去，再無人能找到那妖山所在。

宋青柚又花了兩日，翻完了這書里的所有記載，卻還是沒能找到姜懷風和她之間的關聯。

實際上，要不是她從本命星宿的星塵里看到了那一段過往，宋青柚從來都沒想過，她還能和姜懷風夫婦扯上關係。

宋青柚摸了摸自己耳後，默默嘆息一聲。

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