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初一悄然湊近顧凡耳際，大囔道：“時間到了。”

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顧凡一哆嗦，拔腿想跑，膝蓋撞在跟前的箱子上，瞬時載倒在地。他憤然起身，顧不得拍去一身的灰塵，曲爪抓向初一。

“嘀-嘀-嘀”倒計時的鐘聲響起了。

“龜孫子，你......”指尖堪堪劃過初一的衣領。

“鐺—”沉悶空靈的鐘聲回蕩在倉庫上空，喚醒如同雕塑的俊朗男子。

他面帶微笑，眼神沒有一絲由沉睡中蘇醒的迷糊感，反而透着清亮的光。他從懷中拿出摺疊整齊的白色卡片，【十分鐘投票時間，過期做廢票處理，還請各位玩家準時進行填寫和投放。】

依舊是與表情不符的冰冷機械聲，他俯下腰雙手為眾人遞上夾着筆的白色卡片。

顧凡惡狠狠瞪了初一一眼，不耐地拽過卡片，隨即走到了陳和平身側。臉上的神情如同是川劇變臉，從橫眉怒目瞬間換成溫和的笑臉，一邊撣去身上的灰塵，一邊同陳和平說著什麼。

何警官接過卡片，依舊垂着頭，看不清神色。

逐一派發完畢后，俊朗男子回到了紅色箱子旁邊，化身為人形報時器，【距離投票時間僅剩8分鐘。】

年十五將手中的卡片展開，裏頭排列整齊的方格是眾人的人頭像，往下則印刷着對應的編號。

左上角是黑色機刻的小字，寫着“請勾選投票對象，多選無效。”

雲絨摩挲着卡片，拔開筆蓋問道：“哥哥，怎麼填啊？”

“左往右四指寬的地方打鉤。”

“上頭是我照片吧？”雲絨笑着問道，將左手手指擱在卡片最邊緣，右手拿着筆，摸到了左手食指的位置，將筆尖輕輕落下勾起。

卡片上雲絨的照片出現了一道紅色的印記。

手中上下晃動的筆赫然停住了，年十五愣住了神，他沒想到雲絨會這麼乾脆地妥協，霎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沉默須臾后，他緩緩呼出一口氣，目光移到了自己手中的卡片上，將雲絨一欄勾起。隨即走向紅色箱子前，把卡片塞了進去，順手將筆擱在NPC攤開的手掌當中。

緊隨其後的是初一，還有亦步亦趨跟在初一身後的陳和平。

【距離投票時間僅剩5分鐘。】

然而陳和平身後卻不見顧凡，年十五有些詫異，隨即去尋顧凡的身影。

只見那人蹲在雲絨跟前，一臉慈祥地說著什麼，而雲絨則歪着腦袋，手指在卡片上划拉着。

顧凡、何警官與陳和平打定了主意要將刀疤投出局。而初一則說服了刀疤與他們一起投了雲絨，在三對三的情況下，雲絨成了投票的關鍵。

可他分明看着雲絨落筆將自己一欄打了鉤他才離開的，此時內心依舊升騰起一股不安的情緒。

思緒一閃而過，他隨即厲聲喊道：“顧凡！住手！”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雲絨的筆尖隨着他的聲音落下，又勾起。

多選無效！

如果雲絨的票成了廢票，投票的最終結果便會是平局，也就意味着全軍覆沒！

雲絨抬起頭，像是鼠婦趨光一般，將頭轉向了他所在方向，緩緩咧開嘴笑了。然後跳下箱子，快步朝着他走來。

年十五任由雲絨拽着他的外套，迫不及待拿走她手中的卡片。

而此時的何警官與顧凡已經越過他來到了投票箱前。

他手中的卡片上明晃晃的兩道紅色印記，

就像是兩根導管將他的血液抽得一乾二淨。他轉頭朝着初一吶喊：“阻止他們！”

【距離投票時間僅剩3分鐘。】

顧凡沖他揚起嘴角，露出整齊的牙齒，笑着將卡片投入箱中，“晚了。”

現在箱子內的票數應該是：雲絨2票，刀疤3票，還有一票作廢。

平局則全員淘汰，這句話就像個魔咒緊緊箍在年十五頭上。就像被投入了蟻穴中，螞蟻肆無忌憚地啃食着他的神經，渾身止不住地顫慄。

氣管也被堵上，呼吸變得沉重。

結局並不是無法改變的，只能讓刀疤選投其他人，只有她死了，其他人才有活的機會！而此時的刀疤已經從貨架間走了出來，正快步走向投票箱。

他的腦海中不斷有聲音叫囂着“趕緊阻止她！阻止她！”另一道聲音則在質問“這麼做和何警官有什麼不同？如此隨意地結束他人生命。”

【距離投票時間僅剩1分鐘。】

“等等！”他下意識拉住刀疤的手。

刀疤面無表情地將卡片換到另一隻手上，乾脆利落投入箱中。

【投票時間結束。】男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將人趕離紅色木箱。

屏幕上的數字換成了與卡片相同的頭像，一列排開：初一、雲絨、年十五、何警官、顧凡、刀疤、陳和平。照片底下的小方格像是無數的雪花滾動着，數字逐漸從模糊變得清晰。

眾人屏息凝視，陳和平撓手背的頻率愈漸加快，顧凡不斷撫摸着腕間的表。何警官嘴唇緊抿，撰着雲絨的手握成了拳。

倒是初一，悠然自得地安慰他：“沒事的，放輕鬆。”。

年十五無法做到像初一一樣淡然，雖然他有放棄生存的念頭，但當大規模的死亡恐懼降臨時，他還是會忍不住膽顫心驚。

初一：0，雲絨：2，年十五：0，何警官：0，顧凡：0，刀疤：4，陳和平:0。

他瞪大眼看着屏幕上詭異的數字，張開的嘴沒來得及合上，便被人撞開。

刀疤眼中佈滿血絲，宛若發怒的野獸，撰着初一的衣領，呲着獠牙喊道：“說好投雲絨大家一起死的！為什麼還是我？為什麼！”

“總有難以控制的意外嘛。”初一扯開刀疤的手，把抓皺的衣領撫平，嘴角帶笑，“你不是一直想為自己的身份正名嗎？現成的機會怎麼能放過呢？”

刀疤投了雲絨，那初一投了誰？年十五呼吸一窒，還沒來得及理清思路，便瞧見刀疤舉起筆尖刺向初一的眼睛。

【淘汰者：編號00312，立即執行懲戒。遊戲將在走馬燈後繼續。】

“小心！”年十五下意識扯過初一的臂膀，筆尖貼着初一的耳際劃過。

刀疤筆鋒一轉隨即又朝初一太陽穴扎去，最後在距離太陽穴2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一個頭戴防毒面具，從頭到腳包裹在銀灰色的連體服內的人，握住了刀疤的手腕。緊隨其後的兩個同樣裝束的人，一人拖着把凳子從門口處進來，一人則上前拿走刀疤手中的筆。

一切發生得太迅速，年十五一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這幾人的身份。眼睜睜看着他們將刀疤綁到了椅子上

連體服在白熾燈下從不同角度映出刺眼的白光，三人宛若是行走的鐳射管，裝束詭異，舉止異常。

眾人像是被趕回籠里的雞，群聚成團，哆嗦着看他們往刀疤頭上套透明袋子，卻是一個也不敢上前阻止。

屏幕發出一陣電流聲，將眾人的目光重新拉扯了回來。只見滿屏黑點跳動，呲呲喇喇的聲響不絕於耳。

片刻后黑點褪去，屏幕中出現了一個人，衣衫襤褸地蜷縮在街道旁，身下墊着紙皮。

幾個混混模樣的人從街頭走來，手中提溜着木棍，挑起路邊充當掩體的報紙、被子亦或者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