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陳和平爭不過顧凡，趁着他拿領帶給雲絨擦拭手掌時，伸手掀開雲絨磨破的裙子。膝蓋上的傷口似蜘蛛網延綿至小腿前，滲出的血珠連成線，幾欲滴落。
尖號聲像是把利箭，刺向眾人的耳膜。雲絨顧不得手上的傷，將卷至膝蓋上頭的裙擺使勁往下扯。
何警官停止了與刀疤的唇槍舌戰，轉頭看向發聲源。只見女孩蹲在地上，雙手死死將裙擺按在腳背上，身子蜷縮成了一團。
陳和平被顧凡一腳掀翻，跌坐在了地上。雲絨發出的嘶喊就像是有惡鬼強行從她的喉嚨處爬出，帶着排山倒海的恐懼撲倒了他，頓時忘記了掙扎。
“俺，俺只是怕傷口，裙子黏到傷口上......”陳和平手胡亂比劃着，有些語無倫次。
何警官快步上前，剛一靠近便被雲絨推開，嘶喊聲轉換成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哥哥，哥哥。”
年十五瞬時從圍觀群眾變成了主角，他不禁眯起了眼，眉間堆起山峰。
“看他們的眼神，就差把指頭杵到你額頭上，勒令你把她抱起來了。”初一手摩挲着下巴，口中嘖嘖有聲，“真是一個個的大好人啊。”
喊叫聲逐漸變得沙啞，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思。周遭的視線是火熱的，彷彿要將人烤焦。
年十五思忖了片刻，最終還是走上前，把雲絨從地上抱了起來。
雲絨止住了哭聲，仰着漲紅的小臉，眼睛腫成了金魚眼，眼眶四周浮起的青筋攀伏向太陽穴。環在年十五脖頸上胳膊收緊了些。
懷中的人體溫極低像極了蛇，又冷又滑，“你想怎麼樣？”年十五問道。雲絨知道幼像的優勢，若是安安靜靜待着，這遊戲到結束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
但她偏生要自爆，將自己與他都放到了輿論中心點，這是為什麼呢？
“那什麼，俺，俺真的只是想給娃子塗點口水。”陳和平見狀趕緊爬起身，手在衣兜上蹭了蹭。
唾液與塵灰的混合物在衣兜上留下黑色印記。
他想上前又怕驚着孩子，只能站在原地干撓手背，朝眾人解釋，“俺真沒別滴意思。”
刀疤雙手抱胸，遠遠觀望着，既不上前也不離開。何警官與顧凡又擠到了一處，皆是面色不善，一個是對刀疤，一個是對年十五。
真正的局外人初一此時信步走來，“還有不到2個小時的時間，我們的猜數遊戲還繼續嗎？”
還未參與遊戲的只剩：雲絨、刀疤、何警官與年十五。
雲絨此時的眼睛腫成這副模樣，加之顧凡對她沒來由的疼愛，她自然而然地成了遊戲的漏網之魚。
場面一度陷入僵局，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惡魔是個瞎子，既然大家都能看見，那麼瞎子的定義就變得十分廣泛。”何警官清了清嗓子，將一眾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後接着道：“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進行推論跟驗證，那麼能不能直接分析源頭呢？”
“警官就是警官，說的話頭頭是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顧及下我們文化水平低的人，講得直白點。”顧凡雙手插兜，襯衫最上頭的扣子鬆了兩顆。露出的修長脖頸上頭戴着條白金項鏈。
“或許NPC說的惡魔就是指人類，而不是其他生物的變種，那麼在你們當中，誰才是最有可能是惡魔的人？”何警官徐徐誘導，她在兩列箱子中間來回踱步，聲音像是有魔力一般，牽動着大家的思緒。
見陳和平點頭附和，
她隨即繼續道：“我是警察，保家衛國是我們的使命，我是絕對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
年十五掃了眼四周，眾人表情各異，無非眉頭緊皺思索了一番后紛紛將目光投向刀疤。
“草，老娘已經金盆洗手很多年了，你們是聾了嗎？”刀疤拽住何警官的衣領，橫眉怒目看着眼前人，咬牙切齒道：“說過不要拿以前的事寫作文，你們警察都是這麼辦事的嗎？找不到犯人就潑髒水？”
何警官扯落刀疤的手，撣了撣警徽上不存在的灰，冷哼一聲，“金盆洗手后以前做過的事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嗎？放高利貸、收保護費、販賣土煙，害了多少人，又有多少家庭因為你們家破人亡？”
她的聲音越發高亢，言語尖銳，“我為什麼不能懷疑你？你們做那些事的時候還知道自己是個人嗎？有多少警察因為你們，直接或間接死亡！這一切是吃齋念佛就能消除的嗎？”
現場鴉雀無聲，刀疤兩道粗眉擰成了結，臉色憋得通紅，后槽牙也磨得咯咯作響，最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集聚地。
何警官眼眶泛紅，眼中水波流轉。她的胸脯隨着呼吸上下浮動着，抬手掩着口鼻，吸了吸鼻子，垂眸坐到了年十五對面。
“我贊同何警官的看法。”顧凡第一個站了出來，他用衣袖按了按眼角處，啞着嗓子一副悲從中來的模樣，說道：“黑道是人類中的蛆蟲，社會裏的敗類！不管是不是惡魔，我們都算是為民除害了，所以請大家一定投刀疤！”
“刀疤是無辜的，把她投出去了遊戲還是會繼續。”年十五坐在雲絨與初一中間，他看了眼刀疤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眼低頭不語的何警官一眼。“犯罪者應該交由法律審判，而不是動用私行。這個建議若是出自普通人之口也倒尋常，可你是公職人員。”
何警官頭未抬，瓮聲道：“我只是根據局勢，對人民最有利的方案。”
“起碼為大家爭取了時間，而不是像某人一樣，口口聲聲指證別人卻一點證據、理由都拿不出來。”對於不同的意見，顧凡隨即反駁道：“要不你就自己動手把雲絨除掉，如果她真的是惡魔，你就當是捨己為人了。”
“你說的很有道理。”年十五也不惱，看着初消失在貨架間，須臾從裏頭出現，走到了顧凡身後。他淡然道：“可我對捨己救人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