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3 章 殊途何歸（31）
百年前，為護黎民百姓，他親手了結了摯友的性命，百年後，他又親手將劍刺入了自己徒弟的胸膛。
看着血液染紅了那孩子的衣襟，以及他光芒黯淡破碎的眼睛，顧凊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別樣的情緒。
酸澀，苦楚，後悔，愧疚……種種情緒佔據了他的心臟，好似要將他的心臟撕碎，蠶食，痛到痙攣，痛徹骨髓。
白光消失，顧仟夙的身影已經不見，顧凊眼睫顫了顫，整個人好似脫力般跪了下去，望着眼前僅剩的玉佩與斷劍，顧凊終無法控制的噴出了一口血水。
他，道心受損了……
劍峰山巔的虛黎殿外，梨花散落一地，顧凊靜靜的坐在樹下，看着那\插\\在土裏的木劍怔怔出神。
若是昔日，那孩子現在正跟着他在這樹下練劍了……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往日那般景象。
少年身輕若游雲，點劍而起，衣袂蹁躚，手中長劍如有生命般在周身遊走，掀起一地落花。
一席劍舞點到為止，少年便轉頭跑向石桌旁的自己。
「師父，你看到了嗎？我已經習會了第一式了。」
可現在，樹下無人，落花枯萎，終是回不到當初。
側殿，顧仟夙的桌案上還放着他尚未寫完的紙張。
少年的字樣清秀，每一筆落的恰到好處，不失勁道，亦濃亦纖，不燥不潤。
有些泛黃的紙張好似在告訴顧凊，這裏已經許久沒有人居住了。
顧凊揉了揉眉心，望着手中寫滿‘凊"字的紙張，思緒萬千，沉默了許久才淡淡的吐出幾個字。
「固執的傢伙。」
說完，他將書卷整理好放到一旁，在這裏蹉跎了半晌才緩緩離去。
自此後，顧凊再未離開過這山巔。
聽說偶爾上去借書籍或者打掃的弟子經常看到這虛黎仙君獨坐在樹下盯着一柄斷劍出神，時不時還能看到仙君對那斷劍施展法術，就這樣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兩年後，修仙界中最大的nu隸場在一夜之間被人放火燃燒殆盡，無人生還，而那把生鏽的黑色斷劍也終於發出了共鳴的聲音……
…
「仙君難不成想護着他不成？」
當初的少年現在一身黑色綉有蟠璃紋的長袍，眉如墨畫，面若桃瓣，一雙目光寒光凜凜，鋒芒畢露。
他面上在笑，可那眼睛中卻淡然無波，猶如一潭死水，沒有一點光芒，看的顧凊心中微顫。
好似當初那個白衣袂袂，認真刻苦的固執少年郎，但又好像另外一個人，熟悉又陌生。
顧凊將目光從孤仟夙身上抽離，望着那不斷向自己呼救的寧珏，抿嘴道，「他是中神殿的神吏，現在殺了他對你沒有好處。」
孤仟夙聞言，動作微不可見的頓了一下，隨即捂臉，嗤笑了起來，目光幽深，喃喃道，「我還擔心他不找上來呢。」
說著，他站起身，但絲毫沒有鬆手放人的打算。
顧仟夙抬手，光圈瞬間在他手腕浮現。
「知道仙君你是擔心我，不過真不好意思，我向來睚眥必報。」
「觸及我底線的，我要他百倍，千倍奉還！」
話音落下，繪有符紋的光圈瞬間發出嗡鳴，隨着孤仟夙手上的動作，一道符印瞬間沒入寧珏的身體。
「額！什麼東西！！你幹了什麼！好痛！啊啊啊啊！」
一瞬間，疼痛侵襲着寧珏的四肢百骸，令他痛不欲生的在地上打滾，哀嚎。
「這報林凌被剝靈根之痛。」顧仟夙站在那裏盯着地上打滾的寧珏不緊不慢說到，然虛空一抓，一收，只聽‘卡擦"聲響起，地上寧珏頓時蜷縮哀嚎，七竅流血，周身護體靈氣瞬間消散。
「啊啊啊！」
他的丹田，他的靈根，被硬生生的捏碎了！
可孤仟夙並沒有打算就此放手，他做了個抬手的動作，寧珏被無形的力量托到他的面前
「第二，報雲鳶被生吞魂靈，不入輪迴之苦。」
寧珏瞬間瞪大了眼睛，皮膚開始凹陷，逐漸變得如枯樹一般，只聽咚咚幾聲，他的皮囊下逐漸出現駭人的人臉模樣的東西在橫衝直撞，根本不給寧珏一點喘息呼救的機會。
轟！就在剎那間，許多呈現人似的靈體穿透了寧珏的口鼻耳目，肚子，手腕……飄了出來，烏哭狼嚎，陰森恐怖。
它們好似對着寧珏有很深的恨意，不斷的撕扯着寧珏的本來的靈魂——懷瑾
「額啊！別過來！別碰我！！」每被碰到一下，懷瑾就感覺有灼燒般的疼痛在蔓延開來，每被撕下一塊血肉，灼燒感也就更加明顯。
「顧，仟，夙！！」似乎被折騰的崩潰了，他仰天怒吼，雙眼泛着血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沖向顧仟夙，準備他同歸於盡。
孤仟夙直接接住寧珏的攻擊，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瞳孔黑如萬丈深淵，冰冷的說道。
「第三，報當時陷害我，妄想奪我神魂，欲殺我奪身之仇。」
語罷，一股黑色的靈力將寧珏的靈魂包圍，然後如同有了生命般，不斷撕扯着他的靈魂，一點點的將他蠶食殆盡，刺耳的悲鳴令的孤仟夙有些厭惡的挪開了目光。
隨着聲音逐漸小卻，再看寧珏，已經只剩下一副枯骨皮囊。
孤仟夙將這皮囊收進空間袋中，這才轉頭正視起了顧凊。
他剛剛如此殘忍的手段，這人在旁邊看的眉頭都沒皺一下，當真是冷心。
「剛剛為何不阻止我？」孤仟夙盯了他一會兒，將自己心中疑惑問出了聲。
「萬物因果輪迴，這是他的宿命。」顧凊淡淡道。
「呵，原來你早知道他是奪舍的人。」孤仟夙聞言，冷笑出聲，眸中寒光更甚，腦海里零零散散的記憶讓他有些頭疼。
當初只要想到顧凊，他識海就開始動蕩，腦仁發疼，現在見面了更加嚴重，直接一些亂七八糟的記憶浮現出現，讓他本來就不好的心情變得更加微妙了。
孤仟夙閉了閉眼，不打算與顧凊多待，他轉身抬起步子就準備離開，誰料那個清冷的仙君竟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