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規則

等待生命最終結束，猶如蠟燭自然燃燒殆盡。

衛光明靜靜的凝視這殿內一角，雙手籠在袖中，回憶起生命的過往，不由生出喜悅驕傲失落微酸諸多複雜情緒。

此時的他無法讓人相信他就是西陵神殿的光明大神官。

人活着的意義就是來過人世間，看見過大千世界。

坐上光明神座，他看遍了人世間的多種多樣的人，經歷過多種多樣的事情，天地間萬物見識過，在此期間愛過、痛過、恨過、等過、念過、醉過、笑過、望過、彷徨過...

回首山河已是秋…

臨四十七巷老筆齋顏瑟來的時候，他就感覺到自己離死亡已經不遠了，然而在死前能看到世界的真相，千百年來無數大修士心中的謎團，便也無怨無悔…

寧缺已經被送出去了。

看着林長安在專註的佈置着陣法，

天地四方、氣象氤氳、朦朧乾坤、衍見八極，一道巨大的圓形白色光柱生成，將殿內變成一個完全沒有天地元氣的空間，

既是完全隔絕天地靈氣的大陣，亦是封天鎖地，遮蔽天機的大陣。

他依舊神色自若，

忽然摸着身上那件桑桑做的白色棉襖，輕輕拍了拍，想讓它更乾淨點，

隨後發出一聲舒服的嘆息。

他很滿意自己離開桃山的決定，很滿意自己來長安城的決定，很滿意現在的結局。

能夠找到傳人是一件幸福的事，

他堅信桑桑一定能夠繼承自己的衣缽，並且將會比自己走的更遠，

最終看到他曾經痴醉瞥過一眼的那方神妙世界。

並且能在這裏解開執念。

更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

與此同時：

大唐都城朱紅宮牆某座殿內，

大唐國師李青山和黃楊僧人品着香茗。

李青山輕輕咳了兩聲，先前有這樣一位強大可怕的神座潛伏在長安城裏，無論陛下還是他，都會感到強烈的不安。

他將所有的心神全部放在搜尋光明大神官的蹤跡上，損耗生機窺探天機，造成身體虛弱。

他微微皺了皺眉頭，神情凝重說道：「天樞處官員傳來卷宗，衛光明被那個人帶去荒原了，離開了王庭，想必現在已經進了天棄山，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尋找到那捲天書……」

黃楊僧人看着李青山微顯憔悴的面容，在心底輕輕嘆息了聲，說道：「依照天諭神座的說法，明字卷應該在荒原出現，脫不開魔宗山門的位置，他過去了，你還心念又有何意義？」

李青山沉默片刻后說道：「我自是知道，既然他過去，我還在多想的話，便沒有任何意義，那捲流落在荒原上的天書，足以引起太多勢力的注意，即便是西陵神殿為此做了很充足的準備，神座過去，觀里有人過去，也是惘然。」

黃楊僧人放下瓷杯，平靜說道：「那你又這般勞心費神是為何？衛光明離開了，都城也算平靜下來了，你師兄也沒事了，你也不必損耗壽數為代價窺探天機，已經很完美了，何不好生休養着。」

李青山搖了搖頭說道：「前些日子，皇子去了老筆齋…被那人教訓了一頓。

那日在宮中也有說道。那位並不看好這位皇子。」

黃楊僧人面露微笑，平靜說道：「我只是一個與世無爭躲在破塔里抄經書的小人物，皇權繼承這種事哪能左右的了。誰來繼承皇位，只要書院謹守不幹朝政的誓言，那麼整個帝國無論軍方還是宰相大臣，誰都沒有資格說話，那是陛下一言而定的事情。」

然後又看着李青山認真說道：「那位既然說了，公主賢德，女皇這也不是不可以啊！」

李青山又搖頭說道：「那日宮中確實更為看重小皇子和公主。只是這位公主志不在此啊，而皇后的身份……」

黃楊僧人笑了笑，平靜說道：「何至於此，只要帝國安穩，這些還未發生的事情又有何意義…」

魔宗山門殘破的青石殿內林某人開始講起了故事。

「無數萬年前，這個世界剛開始並沒有昊天，直到有一個修行者，

被後世稱之為賭徒，

當他修鍊到清凈境以後，可以超脫這個世界，但是他憐憫世人，所以他要為人類選擇以後的道路。而當時道路有兩條，一條是無畏，眾生探索世界，卻有無盡風險。另外一條是敬畏，眾生對這個世界小心翼翼，讓它保護着世界眾生。但是人類是不斷進步的，它在保護眾生的同時，也阻斷了眾生的超脫之路，昊天世界成了一個封閉的世界。」

衛光明隨即詢問：「那這天究竟是什麼？」

林長安說道：「它不是天空，而是規則，.br>

無聲無息，無處不在，

我們都生活在天的規則里，

換句話說，這天是你，是他，是萬物生長，是潮起潮落，所有人世間的表象，都是天，人有什麼，天便有什麼，人有慾望，這天也有慾望，人餓了要吃東西，天餓了也要吃東西。」

衛光明皺着眉頭，面色凝重問道：「這天吃什麼？」

林長安：「這些天我們每天吃什麼？」

衛光明面色僵硬了：「這天難道吃人！？」

林長安點着頭回應道：「天的補充來源於天地元氣。」

衛光明深深嘆了口氣：「道門典籍里一直說，修行是上天賜予人類的禮物。那永夜就是為了收割人類？」

林長安點了點頭：「這也沒有對錯，昊天是天地之間的神，既是「光明」又是「黑暗」，是普照世間廣施恩澤的光明之神，也是能夠帶來永夜之災的冥王。而昊天之所以降下永夜，正是因為它會思考，它將世界封閉，為了保護昊天世界的眾生，但是有些羊長的太高太大，達到羊圈承載上限的時候，它為了平衡，就得收割一批。

天可要比荒原上的狼挑食，畢竟它是這個世界裏，最頂層的規則集合，普通的修行者在它眼裏，只是食而無味的羊，越五境之後的修行者，他們擁有了自己的世界規則，把天地元氣純化為獨有的精魄，這些大修行者，才是這天的美味。

所以當日我顯露實力，她發現了我不是在她規則里，感到不穩，所以降下神輝要讓我消失。

這也是千萬年來為什麼越過五境的修士會這麼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