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古拳法傳承人
今年這場入學考試的軌跡發展,不僅遠遠超出了新生們所能料想的範疇,甚至就連包含韋右在內的這些已經參加過不止一次入學考試的留級生,也全部都是一頭霧水。
那座廢棄大樓頂上的水火對峙,正吸引着無數人的目光注意。
身着白色絲綢練功服的年輕男子,額頭神符水光瑩瑩,熠熠生輝,周遭環繞着一顆顆晶瑩水珠,大如沙包,小如豆粒,不斷往外散發著並不凍人的清涼,在這宛如火海地獄一般的大樓頂上,柔中帶剛地強行佔據一席之地,不被火焰入侵。
只不過這樣的對峙卻並沒有持續太久,那紅毛番身形立在火海之中,看起來像是正與那名年輕男子說些什麼,可對方卻始終不予理會,反而率先抬手,於是那一顆顆原本懸在半空的水珠,便在一瞬間的停滯之後,就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着般,陡然化作離弦之箭破空而去,在一陣密集的呼嘯聲中,向著那名紅毛番的身邊攢射。
洶湧的火焰都被這陣水箭激射而過帶起的勁氣,從中撕出一條筆直的小道。
雖然還只是開光境的氣息。
但距離融合境也已不遠。
紅毛番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笑,伸出一手五指如鉤,憑空拉出一片火幕洶湧,將那密集攢射而來的水箭悉數擋下。
水火相觸的一瞬間,立刻白煙滾滾,向著四面八方輻衝出去,瞬間就將整個樓頂徹底淹沒。
激烈的轟鳴聲自其中傳來,水霧白煙翻湧不斷,儘管是被罡風卷襲着不斷散開,卻彷彿無窮無盡一般始終讓人看不真切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聽那如密集鼓點一般轟然不絕的聲響,卻也可以大概判斷出來兩人只在短短片刻之中,就已相互碰撞不下數十次,直到那名身着練功服的年輕男子從那白煙之中一躍而出,一條水幕倏忽成型,宛如一條絲絹輾轉環繞,將他拖在半空,才終於暫且平靜下來。
直到此刻,才能瞧見那人已經髮絲凌亂,嘴角帶血,並且一條手臂已經不見衣袖,皮肉上也滿是燒灼之後留下的焦黑,顯然是在方才那場不為外人得見的碰撞之中落了下風。
四周暗地裏的觀戰之人,頓時緊張起來。
火焰洶湧一卷,排雲破霧,糾纏着那名紅毛番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大樓頂上,面帶獰笑,仰頭望着那名年輕男子,似乎已經勝券在握,便不急於乘勝追擊。
男子半跪在那藍瑩瑩輾轉環繞的水幕上面,眼神越發顯得凝重,默默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痕。
正在此間,於其身後的憑空之中,一道黑衣蒙面的身影並未帶起半點兒波動,悄然出現,手中一把武士刀已經雙手掌握高高舉起,眼神冰冷地俯瞰那人。
紅毛番臉上的獰笑更勝先前,大抵是已經可以想像出來那個難纏傢伙人頭落地的場面。
「後面!」
但在此刻,遠處一聲突如其來的大吼,卻讓那名年輕男子瞬間做出了反應,只在下意識間,那條本是用於將他身形拖在半空的水幕陡然一卷,便將他的身後完全護住。
可即便如此,這一舉動也實在太過匆促,那倭人凌厲的刀光劈斬下來,觸及水幕也只不過是稍遇阻礙,便依然將其從中破開,而後餘力未盡的一刀,便斬在那已作勢前撲出去的男子背後,立時帶起一潑血光灑向長空。
但落刀之處卻與想像中的出現了極大的偏差,沒能將其頭顱斬下。
黑衣蒙面的倭人頓時惱火地咋舌一聲。
紅毛番眼神冰冷,順着之前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韋右一把按住早便已經沒了窗棱的窗檯,身形將將翻越出去,並未鬆手,反而稍稍用力拽着身體,使之如同落地一般屈膝蹲在豎直的牆壁上面,隨即用力一蹬,雷光烈火便在他的腳下轟然炸碎,身形如同奔雷一般直射過去。
武英眉咬牙縮在牆壁後面沒敢露頭,一邊惱火韋右做事沒有腦子,一邊又在匆忙思考應對之策。
角落裏的步明瑤也已經很勉強地爬起身來,一臉憂色跌跌撞撞地往這兒跑來。
「回去!」
武英眉頓時臉色一沉,將她喝止。
「韋右是已經把自己暴露了所以必須出去,他不主動,咱們都得死在這裏!」
「可...」
「回去待着,不管發生什麼都別把自己暴露出去!」
武英眉不欲跟她繼續多說,儘管還沒想到什麼較為妥善的應對之策,但也不願坐以待斃,便貓腰沿着對面視線的死角繞去樓梯,往下奔去。
另一邊,韋右身形激射而去的速度自是極快無比,轉眼間便來到大樓上方,身形整整落在樓頂邊緣的圍牆上面。
那紅毛番面容陰厲冷哼一聲,抬手之間,洶湧的火焰頓時翻湧撲去,半途中便一陣蠕動凝作數條猙獰蛇頭,張開血盆大口兇狠無比。
但韋右落地瞬間便已身形下蹲,儘管餘光已經瞥見火蛇撲來,卻不理會,藉著前沖之勢雙腳一蹬,身形便再猛撲向前,在半空中接住身形墜落的年輕男子之後,身形落在樓頂對面的圍牆,落地瞬間腳下稍稍一頓止住去力,看似一個小跳那般,便沿牆壁一路急墜而下。
紅毛番怔了一下,大抵是沒想到這群形容散沙一般的新生之中,竟還會有這種人在。
緊隨其後,他便臉色一沉。
「追!」
那倭人一聲不吭,身形悄然間便像被一條絲布遮住那般憑空消失。
待其走後,武英眉已經一路輾轉繞到這座大樓的角落,藉著周遭灌木掩藏身影,小心翼翼望着那名紅毛番已經漸行漸遠的背影。
儘管有些意外於韋右的身法與果決,並且僅就目前來看,局面似乎還算不錯,可武英眉卻依然有些放心不下——倒也不是擔心紅毛番,而是擔心那個神出鬼沒的倭人,畢竟他所展現出來的手段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就連身形都能徹底隱去,也不知道他的神符究竟隸屬於哪位倭國神明,竟還傳下如此神通。
又過片刻,直到這附近已經徹底安靜下來,死寂無聲。
武英眉才貓腰悄悄沿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
這一去,便是整整一天的時間。
等到第二天中午回來的時候,除了帶回來一些陰丹和路上偶然遇見便採摘下來的野果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但已經餓了整整一天的步明瑤卻有些吃不下去。
「韋師兄他...」
「不知道。」
武英眉靠牆坐在旁邊的位置,手裏還拿着一顆通紅的野果剛剛啃了一口。
「那個穿着練功服的好像有些來頭,否則那紅毛番和倭人也不會一直追着他不放...雖然自從跟丟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找到過他們,但這兩天裏我也已經走過了很多地方,卻始終沒有聽到什麼太大的動靜,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韋右他們應該已經躲起來了。」
「這樣啊...」
步明瑤低頭喃喃一聲,望着手裏的幾隻野果悵然走神,情緒顯得相當低落。
武英眉歪頭看她一眼,想了想,便笑着主動找了個話題閑聊道: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是哪兒的人呢,長得這麼水靈,是不是南城?」
「...嗯。」
...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在某個早已廢棄多年的地下室里,地上擺着一支不知從哪兒找來的蠟燭,儘管火光十分微弱,但也堪堪能夠照亮這個原本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
那身穿練功服的年輕男子,剛說完話,就忍不住悶哼一聲。
韋右正在用水幫他清洗背後傷口的動作當即一頓。
「你,沒事吧?」
「沒事。」
年輕男子赤着上身盤坐在地,臉色雪白額頭見汗,但說話時的語氣卻還十分正常,慢慢地深呼吸一次之後就恢復如常,繼續說道:
「紅毛番與倭人雖然也是人類,但如果真要細分下來,前者應該屬於西方人族,並且古早時期還被稱為紅夷,與我華夏人族自古以來就有很多難以化解的矛盾,所以哪怕現在的世界格局已經變成了這幅模樣,那些包括紅毛番在內的西方人族,也依然與我華夏人族保持着那種類似於靜水流深的關係。」
「倭人我倒是還知道一些,但紅毛番的事情我是真的一點兒不懂。」
說話間,韋右小心翼翼地用手摳掉了他背後側面大片擦傷里夾雜的一顆砂礫。
男子雖然沒有發出什麼痛苦的聲音,但也已經渾身緊繃。
這是之前逃命的時候因為太過匆促導致摔在地上才留下的,不只是這年輕男子,就連韋右的肩臂也有大片擦傷。
也好在是這藏身之地的附近有着一條還算乾淨的河溝,否則如果這些擦傷放着不管的話,等到考試結束之後再想處理,就要麻煩得多。
簡單清理了一下那些大顆的砂礫之後,韋右才繼續用水幫他清洗。
「你知道的可真多。」
「就是一些書里記載的東西罷了。」
年輕男子重新放鬆下來,並沒有因被恭維就得意什麼,只很平靜地笑着搖了搖頭。
但其隨後卻又突然眼神一沉看向斜上方,豎起一根手指。
「噤聲!」
韋右渾身一僵,就連呼吸也一起屏住。
地下室里頓時恢復一片死寂。
不多時后,上面便傳來一陣像是腳踩砂礫般的細微輕響,可以明顯聽得出來在這腹肌盤桓了片刻,然後便逐漸遠去,消失不見。
韋右剛剛鬆了口氣,缺件年輕男子依然滿臉警惕,就又立刻緊繃起來。
然後上面就再次傳來之前那種細微輕響,隨即稍稍逗留片刻,這才再次遠去。
但地下室里的兩人依然沒有放鬆警惕,直到許久過後終於可以確定附近再也沒有旁人之後,才終於放鬆下來。
「陰魂不散的傢伙...」
韋右嘆了口氣,繼續幫男子清理傷口,小聲問道:
「話說你到底是個什麼來歷,怎麼我感覺他們好像特別針對你呢?」
「應該是和神符有關吧。」
男子的語氣也有些不太確定。
「也可能跟我是古太極的傳承人有關。」
「古太極?」
韋右頓時面露驚訝之色,隨即咧嘴笑道:
「那可真是巧了,之前暑假期間,我剛跟一群小師父們學了古八極和古昂拳,雖然按照他們的說法,現在我也就只做到了形似而已,就連入門都還差得很遠,可我覺得應該還行,打起拳來挺剛猛的,而且要不是學了這些拳法,可能我今年就要因為沒有勝績被退學了。」
「留級生?」
男子挑起眉頭,有些意外地回頭看他一眼。
韋右只能訕訕一笑。
但那男子也沒在這事上繼續糾結,轉而說道:
「雖然你的神符隸屬於雷部三十六神將之一,但也不該太過依賴於神符中的傳承術法,且不說術法之流對於靈力損耗極其龐大,一旦自身太過孱弱又被別人欺近身前,就只能等死,須知身體才是靈力的容器,修行的根本,就如江河水大不高於岸,滿則溢,過則災,縱使平復,亦低於岸。」
頓了頓,男子才繼續緩聲說道:
「術法神通這種東西,最多也就只是輔助罷了,所以你早該尋找一門與你合適的古武拳法修鍊才對,包括古太極和古八極在內,雖然那些廣為流傳的多是簡化版本,但也總比毫無章法更強一些,亂拳打死老師父的事情可不多見。」
韋右有些奇怪地撓了撓頭,總覺得自己之前跟那群小師父們學到的拳法,應該不是什麼所謂的簡化版本。
不過他也沒在這件事上糾結什麼,畢竟不管簡化與否,有用就行,便點點頭與他說過一聲「受教了」,就起身拿來男子擱在一旁的上衣遞還給他。
「這些東西先不說了,我去上面看一下情況,要是已經徹底擺脫那兩人了,咱們就儘早離開這裏,雖然這場考試已經沒幾天了,但還是小心為上,正好我還有兩個朋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們應該還在之前那裏。」
男子頓時沉默下來,似乎是對自己竟然落到這般境地有些不太甘心。
但他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就只嘆了口氣,便點點頭道:
「一切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