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九夜
游無肆神色未改,推着姜時時走了進去。
這才發現,房間裏像是遭了賊似的,翻找的痕迹非常明顯,就連鑲嵌在牆壁上的一排排書櫃都被翻得亂糟糟,更別提幾個明顯擺放着貴重物品的博物架。
不僅如此,屋裏還存在着劇烈打鬥的痕迹,更是有着不少像是拖重物前行的泥印。
這奇怪的泥印佈滿大半個房間,包括大玩具熊王先生身上也繞着好幾圈,一直延伸到滿地碎玻璃的落地窗大陽台上。
隨着周清行走進房間。
狂風吹合上書房那扇木門,清晰可聞的落鎖聲響起,與此同時,玩家們並不陌生的暗紅彈幕從四面八方湧來。
【恭喜十位玩家順利進入九天九夜】
【請玩家尋找出釀成這場悲劇的真正元兇】
【黑夜降臨后請準時前往客廳指認兇手,玩家存活至第九夜既通關】
【當前時間,第二天】
【無盡祝願所有副本參與者遊戲愉快】
一行行驟然出現的巨大白字伴着沒有感情的機械音迴響在眾人耳邊。
隨之飄蕩的還有那無數條滿是惡意的觀眾彈幕。
‘都第二天了,居然還沒死人!’
‘啊…十個人,我一直以為這個副本是九個人呢,畢竟能堅持到這裏的,往往連九個都沒有。’
‘這真的是黑珍珠嗎?這麼無趣?’
‘畢竟裏頭大部分是新玩家,開局又順利,都還沒見識過死亡,說不定抱着僥倖的心理覺得所有人都能活下來。’
‘有時候新玩家質量太好也不是事,話說回來最近已經很少那種一進副本就作死到不留全屍的玩家了,怎麼回事?無盡挑玩家的標準難道提高了?’
‘有沒有可能,你說的那種蠢貨才真的萬里挑一?’
‘大概蠢貨都挑完了,所以現在連智障跟殘廢都得來當玩家了。’
‘那個警察不會真覺得自己身份牌的權利還能繼續救下所有人吧?’
‘笑話,黑珍珠可不只是玩具熊殺人……’
‘對了,以天數為名的副本不是只要有玩家當天死亡,夜晚就會有可能觸發兇手已被指認嗎?’
‘你覺得這群新人會動手?’
‘說不定呢,提醒提醒,總有人會心動,畢竟,這裏可是無盡。’
……
陳榮的視線落在那些瘋狂滾動着的暗紅字體彈幕上,微微垂下腦袋,眼中閃過一絲狠勁。
他也沒有傻到要在這麼多人的時候動手。
還是要挑個好時機,才能真正確保萬無一失。
“這…好像劇本殺哦。”林祁月見無人開口,看了眼身上傷口明顯不止一處的玩具熊,扯着易江南的衣擺低聲開口。
說完,察覺到眾人紛紛將視線投向她。
便默默把聲音調高些許,繼續說道:“就是類似於密室解密的遊戲,通常也是要找出兇手,一般來說,都是多人導致死者死亡,而其中必定還存在着幫凶……”
她回憶了一下昨天出現在自己腦海中的‘劇情’。
在心裏把好像兩個字直接刪掉。
這絕對就是劇本殺,那種要命的劇本殺。
“也就是說,我們所有人都是兇手?”
江左也聽說過劇本殺這個類型的密室逃脫,但由於工作實在太忙,病歷永遠寫不完,也沒有具體去了解過。
倒沒想到,進入了這個叫做無盡的地方,居然還能玩起遊戲了。
周清行嚴肅開口道:“請嚴謹些,加上可能兩個字。”
都不過是參與遊戲的無辜玩家,即便是他抓到的嫌疑犯陳榮,都不會是這個副本里的兇手。
林祁月的視線再次移到那頭大玩具熊上,嘆氣般開口道:“應該…沒有那麼簡單。”
大概是因為對方的模樣只是個玩具熊,血跡也被誇張的顏料所代替,害怕的情緒倒沒有多少,更多是對未來的迷茫。
無儘是什麼呢?
他們真的能活下來嗎?活下來之後還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嗎?
“兩位就沒有話要說嗎?”周清行看向沉默許久的新人指導者,冷靜詢問道。
聽到這話,林浩廣從口袋裏掏出個煙盒,取出一根細長的香煙把玩在手上,冷笑道:“警察先生,你不會以為現在真的是在玩劇本殺吧?我們玩的是命,你看他們誰會把昨天夜裏身份牌所經歷的劇情老老實實告訴你。說不定,今夜被指認的就是最無辜的警察先生你。”
數不清的紅色彈幕應和起林浩廣的話語,並且無情的嘲笑着周清行的天真。
‘無盡里除非簽訂契約,不然怎麼可能存在真正的合作者。’
‘警察先生,這裏只有競爭關係,可沒有合作關係。’
‘親人反目愛侶成仇,這才是無盡副本中每日都在上演的精彩好戲。’
‘今夜很有可能死得就是你哦!’
……
周清行並沒有理會那些非要晃到他面前彰顯存在感的彈幕,也沒去看四周紛紛避開他視線的玩家,徑直走到大玩具熊前,半蹲,開始檢查玩具熊的傷口。
“也沒什麼不好說的,警察同志我願意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你!”
游無肆推着姜時時到周清行身旁。
伸手揮開那些就要跳到小妻子臉上的彈幕,做出正氣凜然的模樣,開口說道:“昨天夜裏,醫生這個身份牌本來打算去找那位安安小姐,發現對方不在房間,擔心精神不好的小姐會做出傻事,連忙尋找起來……”
事情說複雜並不複雜,說簡單也不能叫簡單。
醫生尋找到二樓的時候聽到書房有動靜,就走過去,發現原來是王先生與表弟爭執起來,期間突然談到過世的芸夫人,過了半晌,表弟匆匆忙忙從書房裏跑出來。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醫生躲進死角里並沒有讓王先生的表弟發現。
醫生正想離開,卻發現裏頭傳出輪椅滾動的聲音,朝書房看去,王先生竟然倒在地上,後腦勺明顯流出血跡。
而坐着輪椅的安安小姐手握繞着細繩的圓球從陽台外進來,神色陰沉。
看到這一幕的醫生並沒有管地上的王先生,三兩步上前,推起輪椅。離開前,還不忘記把桌上那杯喝到半的咖啡給收走。
“時時的劇情我不清楚,但那位安安小姐的房間裏有不少催眠類藥物,我猜測她大概是給自己父親催眠了。”
游無肆將自己身上發生的所有劇情都說了出來。
還不忘交代後半夜醫生這個角色都在安安小姐房間裏,邊聽着別墅里伴着雷聲回蕩的動聽歌聲,邊跟小姐緊擁而眠。
‘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相信玩家說的話吧?’
‘這個男人看上去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人模人樣的,指不定在想着什麼時候推自己老婆出去擋刀。’
‘說自己無辜就無辜?’
‘謊話永遠是半分真半分假。’
‘說不定睡到一半就回來補刀了呢!’
……
直播觀眾的惡意雖遲但一定到。
周清行眼都沒抬,無視彈幕,檢查起玩具熊的後腦勺,果然有個染上紅色顏料並且冒出部分棉絮的破洞。
不僅如此……
腦側還有着明顯的槍傷。
即便是打在棉花玩具上,經驗豐富的他還是認出了槍傷。
除了這些,周清行還發現大玩具熊掌心的顏料上印出五個碩大指紋,且身上的泥印勒痕似乎來源於爬行動物,而這泥印起碼有成人大腿這麼粗。
拿開那顆漆黑的珍珠,玩具熊的心口空了一大塊,就連棉絮都無法將其填補,心明顯沒了。
看來,想要王先生死的人可真不少。
他順着泥印走到陽台,看了眼陽台下被暴雨沖刷過也依舊凌亂的草地,轉身走回屋裏。
這時,周清行餘光瞥見一抹特屬於顏料的紅。
快步走到桌子前,打開帶着紅痕的抽屜,只見裏頭靜靜躺着把滿是紅色顏料的古銅寶石匕首。
匕首刀尖鋒利,把手的位置清晰印着碩大的指紋。
指紋的來源除了遠處躺在地上的玩具熊,似乎也沒有其他可能。
即便如此,周清行還是嚴謹的拿起匕首,走到玩具熊身旁開始對比指紋,再三檢查后,確定一致。
“警察同志你有沒有覺得大玩具熊表情似乎很安詳,自我們進入這個副本起,它的笑容可都從來沒有這麼可愛過。”
游無肆握住小妻子那試圖把泡泡懟到大玩具熊腦袋上的爪子,邊開口,邊把姜時時腿上的點讀機打開。
很快,溫柔的女聲回蕩在書房裏。
他將音量稍微調小,笑着說道:“這是那位芸夫人的聲音,時時很喜歡這個故事。”
“小美人魚的故事本身就是個悲劇。”
林祁月接話道。
見並沒有人理會自己,而警察大哥依舊在忙碌着搜尋證據,信任並且感激對方的她有些小愧疚,但由於某些原因,真的不能說出自己的劇情。
就在剛剛機械的副本聲音結束后,她的耳邊就響起一道只有自己能聽到的機械提示音。
想到這,林祁月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開口說道:“不如我們到外面看看,也許會有些線索也說不定?”
“我勸你們現在最好別打開這扇門。”林浩廣冷冷開口,他半靠在書柜上,指尖把玩的香煙上隱隱閃過火光,繼續開口:“外面的東西都動了。”
找死可以。
但最好別牽連到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原本就暴躁的萬偉茂這下情緒都有些崩潰了,接受完劇情的他本來就有些恍惚,一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大聲說道:“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是什麼動了?”
林浩廣壓根懶得解釋,瞥了眼朝他大吼的新人,指着門說道:“打開試試不就知道了。”
‘快試試!’
‘說不定就是嚇唬你而已呢,外面什麼都沒有。’
‘打開!不爭饅頭爭口氣。’
‘你看他多瞧不起你,這都能忍還是男人嗎?’
……
精神恍惚的萬偉茂受不住氣,亂糟糟的腦子裏滿是昨晚看到的場景,他不知不覺就把手放在了門把上,陰冷的寒意順着掌心爬上脊背,頭頂冷汗簌簌而下,心跳聲一下快過一下,幾乎要蹦出他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