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多情債(十七)
第一百二十四章多情債(十七)
江秋漁沒有把自己的猜測告訴林驚微,畢竟這只是她的個人想法,再者,她總覺得林驚微也並非毫無意識。
也許這人比她知道的還要多。
兩人將壁畫看完之後,沿途又仔細搜尋了一遍,確認沒有遺漏之後,才順着原路回到了一開始的地方。
這座禁地里不知道埋藏了多少人的屍骸,說它是吃人的魔窟也不為過。
這些人來到這裏的目的各異,但最後都葬身於此,就連阿雪的父親莫蘭慎也不例外。
江秋漁在心頭感慨了一句,不過修真本就如此,為了奪得天材地寶,哪怕明知會付出生命的代價,這些人也依舊不會放棄。
端看誰棋高一招罷了。
莫蘭謹將江秋漁和林驚微趕入禁地之後,並未完全放心,而是派了幾個弟子守在禁地入口處。
如今距離兩人進入禁地,已過了整整七日。
阿雪看見她的時候,差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漁姑娘!”
莫蘭憶是個沒有腦子的蠢貨,但莫蘭赫還算有幾分真本事,若是被他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阿雪只有死路一條。
江秋漁佯裝毫不知情,將大概情況問了一遍,阿雪知道的還沒有她多,但江秋漁還是聽的很認真。
江秋漁一邊說著,一邊從儲物戒中尋出一塊手帕遞給阿雪。
江秋漁正準備伸手拉起阿雪,林驚微便先揮出一道魔氣,扶着阿雪的身子站了起來。
“莫蘭謹奪走了屬於你父親的城主之位,又再三追殺你,對你恨之入骨。若真是他設計引你前來,必定時刻關注着你的動向,以你跟他之間的修為差距,你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裏跟我說話嗎?”
“此事說來話長。”江秋漁打量着她的裝扮,一副吃驚的模樣,“我從狐族出來,聽說玖儀不見了,是真的嗎?”
“有阿雪在,定然能更快找到玖儀。”
末了,江秋漁思索半晌后,才道:“依你所言,擄走玖儀的,興許不是莫蘭家的人。”
三人靠着障眼法,在少城主府中如入無人之境,走到大門口時,卻正好撞見莫蘭赫被一群人擁簇着,滿臉得意地往裏面走去。
畢竟她實在想不到,江秋漁做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麼,她身為魔界之主,能看得上莫蘭家的這點東西嗎?
阿雪強壓下心底的疑惑,面上順勢露出了茫然之色,“阿漁姑娘何出此言?”
阿雪點了點頭,她並非真心想留在少城主府,不過是為了行事方便罷了。
這也是她心中所想。
可她直到現在都沒能找到玖儀,只知道玖儀在寒雪城中,阿雪整個人瘦了一圈,心中對莫蘭家的仇恨越發濃烈。
寒雪城內的局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偽裝成侍女的阿雪也更加謹慎。
這位阿漁姑娘不是已經死了嗎?
江秋漁拉着她站在假山後面,有林驚微在,旁人即便是從她們身旁路過,也無法察覺到她們的存在。
可江秋漁表現得如此大方,阿雪又不確定了。
見阿雪哭紅了眼,江秋漁嘆了口氣,“玖儀叫我一聲姐姐,我又豈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出事。”
江秋漁沉下臉來,“我在明望宗尋了玖儀的貼身物件,一路追蹤到此,卻在寒雪城中失去了她的蹤跡。”
阿雪完全沒懷疑過林驚微。
阿雪一看見這塊手帕,頓時紅了眼睛,這是她親手為玖儀做的,上面還綉了一隻小小的雪狼。
這七日裏發生了不少的事情,真正的莫蘭憶不知所蹤,城主夫人幾乎哭瞎了眼,莫蘭謹卻毫無心疼之意,很快便立了莫蘭赫為新的少城主。
引她前來的,不是莫蘭家的人。
莫蘭赫接管少城主府的第一天,便將府中所有的美人都給趕了出去。
阿雪心口一驚,她心中其實早有猜測,方才看見江秋漁出現在自己眼前時,阿雪甚至覺得,這一切興許都是江秋漁的計謀。
雖然如今的林驚微凶名在外,早不如從前那般受人尊敬,但阿雪一直記得林驚微是如何熱心地幫助自己追求玖儀,清蘅君入魔又並非自願,玖儀下意識地認為,林驚微是好人。
“你放心。”她的臉色平淡自然,“我與阿漁正是為此而來。”
好人·林驚微適時地打斷了兩人的談話,“此事不急,咱們不妨先找個地方坐着聊。”
江秋漁方才說的那番話純屬胡謅,她根本沒去過明望宗,這手帕是她那日在寒雪城中見到玖儀時,隨手從她身上取下來的。
這兩人的演技一個比一個精湛,阿雪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綻,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選擇相信江秋漁和林驚微,畢竟以她的能力,壓根沒法同莫蘭謹抗衡。
江秋漁便是在這時找上了她。
莫蘭謹幾乎能肯定,她們已經死在了禁地中。
她知道江秋漁修為高深,林驚微更是深不可測,有這兩人在,玖儀一定不會有事!
“阿漁姑娘,林姑娘。”阿雪忽然雙腿一彎,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求求你們救救玖儀!”
既然江秋漁和林驚微已有把握,阿雪便乾脆跟着她們離開了少城主府。
雖然江秋漁這話說的的確很打擊人,但阿雪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實話。
“明望宗已經亂了,他們懷疑是魔族擄走了玖儀。”
怪不得她們會出現在此。
但她實在想不到,還有誰不僅知曉她與莫蘭謹的恩怨,還特意設計將她引到北陸寒域,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林驚微安靜地站在一旁,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面容上不施粉黛,卻唇紅眼黑,眉眼尤其精緻漂亮,如同一副水墨畫,有着獨特的韻味。
“魔界近日也不算太平,輕易不能再與正道為敵。”
阿雪並未完全相信江秋漁的話,可她也無法從江秋漁的臉上看出任何端倪,聽了這話之後,阿雪滿臉痛苦,“是真的。”
江秋漁這是在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阿雪雖然覺得她並未完全說實話,卻也想不到江秋漁早就來了,還進了城主府中的禁地。
排場可真大。
江秋漁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阿雪,這人的臉色果然不怎麼好看。
江秋漁狀似不經意地咦了一聲,“阿雪,先前你說,有人頂替了莫蘭憶的身份,不知這真正的莫蘭憶去哪兒了?”
阿雪搖了搖頭,她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陡然變得極為難看,嘴上冷笑了一聲,“莫蘭謹這人向來卑鄙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個不受寵的女兒罷了,興許她早就已經把人給殺了。”
她果然很了解莫蘭謹,江秋漁知道,她是想起了她父親的事情。
畢竟莫蘭謹當初也是這樣對莫蘭慎。
“你不想報仇嗎?”江秋漁問她。
阿雪抿了抿唇,“我怎麼會不想?”
親眼看着母親死在自己面前,父親也失蹤在了禁地中,就連她自己,也是經歷了九死一生,才被玖儀撿了回去。
她做夢都想報仇。
江秋漁回頭看了一眼莫蘭赫等人的背影,“你若想報仇,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阿雪深知這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情,她神色複雜地看着江秋漁,“為什麼?”
江秋漁反手握住了林驚微的手,感慨道:“看着你,就好像看見了當初的我。”
阿雪雖然不曾親眼見過當年那場大戰,卻也能從旁人的描述中想像出當時的場景,江秋漁能死而復生,畢竟也是經歷了重重艱險。
她沖江秋漁抱了抱拳,“阿漁姑娘若能助我一臂之力,我願為阿漁姑娘當牛做馬,以報您的大恩大德!”
當、牛、做、馬。
林驚微聽見這個熟悉的詞之後,面色微變,“不需要你當牛做馬。”
“待你成為北陸寒域的新主,將來若再有衝突,你別幫着旁人對付我與阿漁,便足夠了。”
阿雪心底微驚,從前她也是想過那個位置的,畢竟她的父親是上一任城主,當年測過血脈之後,她亦是這一輩中血脈最為純凈之人。
只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她還能成為北陸寒域的新主嗎?
阿雪轉頭對上林驚微的視線之後,只覺得心底發寒,但同時又多出了一股莫名的信任。
清蘅君從來不說假話,她說能行,便一定能。
事不宜遲,江秋漁等人隨意找了間客棧,隨後林驚微便向阿雪要了兩滴指尖血。
她的神色鎮定自若,絲毫看不出她其實就是這幕後的主導之人。
沒有人比林驚微與江秋漁更清楚,玖儀究竟身在何處。
幾息過後,林驚微用魔氣燃盡手中的符籙。
“跟我來。”
阿雪不疑有他,當即跟了上去。
衛封一早便得了吩咐,特意偽裝成旁人的模樣,守在院中,等幾人到了之後,他便裝出大驚的模樣,拎着武器向林驚微衝去。
雖然林驚微並未提前吩咐,但衛封早在心中考慮過了。
首先,他肯定是不敢對尊上出手的。
即便他敢,殿下也不會允許他這樣做。
其次,那個叫阿雪的雪狼妖修為太過低微,衛封怕自己一不小心真的將她打死了。
所以他只能選擇向林驚微下手。
可林驚微是何人?
她積威已久,衛封往日裏只是看見她,便嚇得雙腿直打哆嗦,更別說同她交手了,勉強撐了半柱香的功夫,他便被林驚微一掌打落,匆忙逃跑了。
江秋漁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莫名覺得這裏並不是演的。
林驚微收了招式,雖然與那神秘人大戰了一場,她卻渾身不染纖塵,就連一頭青絲也不見絲毫凌亂之相。
“我在他身上留下了魔氣,他跑不遠。”
林驚微惜字如金,勉強解釋了自己為何沒有追上去。
阿雪並未起疑,她快步走到房門口,一把推開房門,入眼便是玖儀昏睡不醒的模樣。
“玖儀!”
阿雪雙眼一紅,趕緊撲了過去,江秋漁在不遠處看着她的背影,極輕地嘆了口氣。
林驚微用符籙隔絕了兩人的聲音后,才抿了抿唇,低聲問道:“阿漁,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件事做的不厚道?”
江秋漁心知有的時候形勢所迫,她們別無可選,且林驚微並未傷到玖儀,若是換她,也會做出跟林驚微同樣的決定。
她沖林驚微無所謂地笑了笑,“厚不厚道又有什麼關係。”
“我們本來就是大反派嘛,大反派做壞事不是很正常嗎?”
雖然只有她一個人是徹徹底底的大反派,林驚微是曾經的光偉正主角,後來被她給帶偏了。
“這世道好人是活不長的,誰敢說自己沒有私心?”
“我們又不需要別人讚美歌頌,即便背負罵名又怎樣?只要我自個兒過的舒心就行了。”
比如林驚微,如果不是她修了殺戮道之後,凶名赫赫,以她曾經的身份和她擁有的那兩件神器,恐怕她早被人剝皮拆骨,吃的連渣都不剩了。
畢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更別說對那些正道修士來說,林驚微可謂是罪大惡極,她欺師叛道,自甘墮落,每一件都能作為正道修士討伐她的理由。
幸好林驚微拳頭夠硬,又殺了幾批前來挑釁她的修士,這才震懾住了其他人。
江秋漁越想越覺得,林驚微是真的可憐,沒了老婆之後,一個人守着偌大的家業,不僅要警惕魔界的那些叛徒,還要提防覬覦神器的正道修士們。
開了十級濾鏡的江秋漁壓根想不起來,林驚微欺負別人時,是何等兇殘可怕。
她伸手摸了摸林驚微的細腰,心疼的不行,“小可憐。”
林驚微唇角微勾,伸手替江秋漁拿下頭頂的一片落花,聲音里多了幾分溫柔和笑意,“阿漁是好人。”
所以壞事都交給她來做,她的阿漁合該乾乾淨淨的,受到所有人的喜歡。
江秋漁笑得越發明媚,也只有林驚微覺得她是好人了。
這難不成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江秋漁正想說些什麼,視線忽然被林驚微掛在腰間的荷包吸引了,她記得林驚微之前是沒有這個荷包的。
“驚微,這個荷包是哪裏來的?”
荷包用鮫綃製成,防火防水,上面還掛着漂亮的流蘇,江秋漁眼尖,瞥見荷包上還綉了一隻小小的狐狸。
她伸手取下了林驚微腰間的荷包,拿在手上把玩着,“還挺好看的。”
林驚微的身體微微繃緊了,面色倒是沒變,“我繡的。”
江秋漁樂了,她在腦海中想像着那副場景,那隻用來握劍的手,原來還能捏繡花針。
“手藝不錯。”
江秋瑜這才想起來,之前她穿的嫁衣也是林驚微做的。
林驚微的視線掃過她手中的荷包,繼而落在了江秋漁的臉上,“阿漁若是喜歡,我也給你做一個。”
江秋漁嗯嗯兩聲,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抹期待。
她捏了捏荷包,只覺得裏面扁扁的,好像只有幾片梅花瓣。
江秋漁本想打開看看,可轉念一想,林驚微又沒什麼瞞着她的,她何必要這樣做,說不定反而還會讓林驚微誤以為她不信任她。
幾片花瓣而已,沒什麼好看的。
江秋漁於是又將荷包重新掛回了林驚微的身上,嘴裏誇讚道:“很好看,很配你。”
林驚微微不可查地舒了口氣,“我改日做幾個更好的給你。”
幸好阿漁沒有打開。
林驚微心知,自己方才但凡露出一絲破綻,亦或者是表現出一分對這荷包的在意,阿漁必定會發現她的小秘密。
還好,她賭對了。
她日日將這荷包掛在最顯眼處,為的就是今日這一遭。
從此以後,阿漁必定不會再對這荷包起疑,她藏在荷包里的東西,自然也就安全了。
江秋漁哪兒知道那裏面不僅放着乾花瓣,還藏了幾根她落下來的毛毛,若是她知曉了事情的真相,林驚微今日怕是得豎著進來,橫着出去。
等阿雪的情緒稍稍穩定之後,江秋漁便用靈力喚醒了玖儀,隨後又是好一番敘舊。
末了,江秋漁說:“狐族那邊有一位我母親的故人,如今還病重躺在床上,事不宜遲,咱們先商量一下,該如何名正言順地替阿雪奪回城主之位?”
莫蘭謹雖然將少城主之位交給了莫蘭赫,卻還沒來得及舉行慶賀大典,林驚微提議道:“大典那日,正好寒雪城中的長老和世家貴族都在,也能做個見證。”
至於莫蘭謹等人,早在那日被圍攻之時,林驚微便已經動了殺心,這人萬萬留不得。
江秋漁用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這不是什麼難事,莫蘭謹能狸貓換太子,咱們為什麼不能這樣做?”
玖儀聽得有點兒懵,“阿漁姐姐,你的意思是?”
江秋漁沖她彎唇笑了笑,“殺了莫蘭謹,用傀儡代替他,等到了那一日,再讓傀儡當眾承認自己的罪行。”
這話若是由別人來說,玖儀興許還得評價一句異想天開,可從江秋漁嘴裏說出來,莫名給人一種十分可信的感覺。
“這件事交給我和驚微,你們且在客棧里安心等着。”
阿雪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嘴唇動了動,餘光瞥見一旁的玖儀時,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江秋漁跟林驚微闖進城主府時,莫蘭謹正摟着側夫人,低聲說著甜言蜜語。
林驚微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了江秋漁的耳朵。
江秋漁:???
林驚微眉頭微蹙,“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江秋漁頓時有些心痒痒,林驚微怎麼能這麼可愛?
林驚微心頭對莫蘭謹的殺心愈重,不過她尚且還留着一分理智,並未立刻取莫蘭謹性命。
莫蘭謹正暢想着將來的美好生活,猝不及防被一道魔氣擊中,當即口吐鮮血,差點兒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魔修?!”
莫蘭謹神色驚駭地看着林驚微,“你到底是誰?”
江秋漁從林驚微背後走出來,“莫蘭城主,好久不見啊。”
“你午夜夢回的時候,有沒有聽見過莫蘭憶叫你父親?”
莫蘭謹大驚失色,“是你們!”
這兩人竟是那一日被他騙進禁地的那兩人!
“你們竟然從禁地里出來了?!”
就連莫蘭慎當初都沒能逃出來,這兩人竟然出來了!
不僅出來了,還毫髮無傷。
莫蘭謹又驚又怒,暗暗想要調動靈力,卻發現自己的一身修為早已不受控制,內府中空空如也,如同從未修行過的普通人一般。
莫蘭謹目眥盡裂,“你們到底是誰?!”
她們絕不是他一開始安排的那人。
江秋漁笑眯眯的,“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若不是想讓玖儀親手報仇,莫蘭謹早就灰飛煙滅了,哪兒來有力氣質問她們?
江秋漁說完,抬腳走向一旁的側夫人。
莫蘭謹拼盡全身力氣,擋在她前面,“你們要殺要剮,我悉聽尊便,可她是無辜的……”
“無辜?”
這位側夫人可一點兒都不無辜。
莫蘭謹強忍下心頭的恨意,“她只是個弱女子,對你們又沒有什麼威脅,你能不能饒她一命?”
側夫人滿眼淚花,死死咬緊自己的牙關,不敢出聲。
江秋漁揮出一道靈力,莫蘭謹的身體頓時如同一張輕飄飄的紙,被她扔在了一旁。
她當著莫蘭謹的面,親手捏斷了側夫人的脖頸,又抓住她想要逃跑的魂魄,用靈力碾碎了。
“你都知道我們是魔修了,魔修做事,向來講究斬草除根。”
就算側夫人再弱小又怎樣?
她們已經結了仇,難保有朝一日,這位側夫人不會被付星逸所利用,給江秋漁帶來麻煩。
莫蘭謹親眼看着心愛之人死在自己眼前,又吐了好幾口血,看向江秋漁的目光裏帶着不加掩飾的怨恨。
江秋漁不僅殺了他喜歡的女子,還當著他的面製作了兩具傀儡,同莫蘭謹與側夫人長得一模一樣。
“莫蘭城主,多謝你為我想了一個好法子。”
江秋漁為兩具傀儡注入靈力,方才還目光空洞的傀儡頓時活了起來,雙雙跪在江秋漁面前,“主人。”
江秋漁沒有避着莫蘭謹,當著他的面吩咐傀儡在大典那日自述罪行,氣得莫蘭謹雙眼猩紅,再也承受不住,昏死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兩人帶着莫蘭謹離開了城主府,並未引起旁人的察覺。
阿雪沒想到她們竟然會把莫蘭謹帶回來,她真心實意地對着江秋漁與林驚微重重一拜,再起身時,眼裏只剩下了洶湧的恨意。
江秋漁把人交給阿雪之後便不管了,至於阿雪究竟會怎樣報復他,那是阿雪的事情。
她們只需要等着慶賀大典的到來。
——
衛封那日離開之後,按照林驚微的吩咐,悄悄溜進了狐族。
有苗以蘇接應他,事情很順利。
苗以蘇頭一次見衛封,若不是江秋漁提前解釋過,她必定不會輕易相信衛封。
“阿漁近來如何?”
苗以蘇的身子已經好了大半,面上再瞧不見一絲病態,她心裏記掛着江秋漁,即便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苗以蘇總還是覺得不安心。
“尊上一切都好。”
衛封躲在赤狐族的領地,正跟苗以蘇說著話,耳邊忽然聽見了一陣悲戚的哭聲。
“外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衛封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苗以蘇,卻見對方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的,似乎並不意外。
“沒什麼,族長病重,興許是哪個族人一時心急,這才失了禮數。”
赤狐族的族長洛止青,乃是尊上的姨母,這一點衛封還是知道的。
雖然尊上跟她這位姨母幾乎不走動,但兩人之間的的確確存着這一層關係。
衛封來時,林驚微並未仔細交代,只讓他前來助苗以蘇一臂之力,衛封尚且還有些摸不着頭腦。
“族長病重,您身為長老,不用前去探望嗎?”
苗以蘇瞥了他一眼,“生死有命,有什麼好探望的?”
衛封隱約明白了什麼,也許洛止青的病重,正是出自苗以蘇之手。
尊上讓他來幫忙,就是幫着苗以蘇殺了洛止青嗎?
苗以蘇沒再解釋,奪走洛止青的族長之位,只是第一步,她還會跟鳳桉聯手殺死妖王,徹底將妖族掌控在手中。
然後,把妖族藏起來的那件神器交給阿漁。
此時的苗以蘇還不知道,那件被妖族視若珍寶的神器,其實是假的。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此時的清河劍派,也並不太平。
付星逸奪了桓和的身體之後,頂替他的身份,成為了清河劍派的代理掌門,賀雲歧明面上是他的師尊,實則什麼都聽他的。
付星逸上台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將六大門派的掌門召集起來,宣佈了江秋漁死而復生的消息。
當年眾人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才勉強殺死魔尊,誰知那人不僅沒死,如今還回來了!六大門派卻再不復從前。
如今有江秋漁跟林驚微坐鎮魔界,這天下還有誰是魔族的對手?
“眾位道友,魔尊這人睚眥必報,當年正道害得她幾欲魂飛魄散,如今她回來了,諸位以為,自個兒還能獨善其身嗎?”
他這話正好說中了眾人心中最害怕的地方,每個人的表情都極為難看。
付星逸將眾人的反應一一收入眼底,他勾了勾唇角,“諸位道友不必驚慌,林驚微身負大氣運,卻由正道墮魔,還跟魔尊勾結在一起,天道豈能任由她為禍蒼生?”
此話一出,眾人不僅想起了當年林驚微入魔時,天道降下的天罰。
可惜那幾道雷劫並未劈死林驚微,反而還任由她改修殺戮道,徹底與正道為敵。
付星逸清了清嗓子,“我身為林驚微的師弟,有幸得到天道的指點,身負救世的重任,哪怕是死,我也要為天下蒼生除去林驚微!”
沒人接他的話。
眾人對他的這番話半信半疑。
桓和的修為一夜之間猛增,如今竟到了一種深不可測的地步,除了天道之外,眾人想不到還有誰能做到這種事情。
可天道為何獨獨選中了桓和?
付星逸知道他們不信,但無所謂,他要的並不是這些人的真心順服。
他笑了聲,“諸位道友應該知曉我師尊的情況吧?”
賀雲歧適時地站了出來,他往日已經衰老得滿臉皺紋,此時卻又恢復了以往的年輕俊美,就連修為也回到了從前的巔峰時刻,變化之大,讓眾人不得不信。
付星逸攤開掌心,只見他的手中出現了一隻碧色的玉瓶。
“此乃天道降下的良藥,只要服下此丹藥,修為便能精進不少。”
付星逸根本不在乎自己這一番話里漏洞有多少,因為他知道,這些人一定會相信他的話。
畢竟賀雲歧就是最好的例子。
誰不想讓自己的修為更加精進?
果然,雖然眾人依舊半信半疑,卻也都收下了付星逸給的丹藥。
付星逸不再多言,讓眾人先行離開,他自個兒則是回到了青竹峰,在大殿中盤腿坐下。
很快,許多無形的絲線從各處飄來,最後都流進了付星逸的體內。
就連賀雲歧的頭頂也飄出了一根雪白的線,連在了付星逸的身上。
付星逸身上光芒大作,地面上倏然出現了一道複雜的陣法,以付星逸為中心,逐漸蔓延開來。
青竹峰上忽然凝聚起了厚重的烏雲,遮天蔽日,整座山峰昏暗一片,彷彿被黑霧包裹,充滿了不詳的氣息。
不知過去了多久,付星逸清楚地感應到,那些人吞下了他給的丹藥,他詭異地笑了一聲,身上連接的白線更多了,彷彿有什麼東西順着白線流進了他的體內。
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身上的光芒越發耀眼。
白光之中,付星逸極輕地笑了一聲,嗓音透着股陰鬱的涼意,“林驚微啊林驚微,你以為你真能殺的了我嗎?”
“法則之力,註定是屬於我的!”
——
北陸寒域。
林驚微仰頭望着天空,眉頭皺了起來。
江秋漁順着她的視線看去,“驚微,怎麼了?”
林驚微閉了閉眼,“我好像感受到了一種不詳的氣息。”
很難說清那究竟是什麼感覺,彷彿冥冥之中,有誰給她提了個醒,讓她萬萬不可大意。
江秋漁蹙起了眉頭,“是付星逸?”
除了他之外,江秋漁想不到還有誰有那個膽子同林驚微作對。
林驚微沒有否認,她收緊了手指,眉心依舊攢在一起,久久未能舒展。
片刻之後,林驚微忽然開口問道:“阿漁,你是不是知道,第四件神器也在我手中?”
江秋漁聞言並不意外,反問道:“我很好奇,你把它藏哪兒了?”
林驚微就知道,自己根本瞞不過江秋漁。
其實這件事並不難猜,一開始江秋漁手中只有兩件神器,後來林驚微又從清河劍派那裏搶了一件回來。
以江秋漁對林驚微的了解,她連清河劍派都可以不在意,沒道理不把其他的神器也都搶過來。
雖然密室中只藏了三件神器,但江秋漁篤定,林驚微一定是把其他兩件藏在了別的地方。
所有的寶貝都藏在同一個地方,豈不是太過危險?
林驚微沒有回答江秋漁的問題,反而解釋道:“我只有四件神器。”
她壓低了聲音,“妖族的那件神器,是假的。”
江秋漁倏地睜大了眼,此事着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你是怎麼知道的?”
原來,林驚微當時明面上只搶走了一件神器,實則卻暗中偷換了另外兩件神器。
等她找到妖族的神器時,卻發現自己並未在那件神器上感受到神器獨有的氣息。
林驚微也懷疑過自己的判斷,但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
“付星逸定是也知曉此事。”
也許集齊五件神器成神一事,本就是一個陰謀。
付星逸知道有一件神器是假的,林驚微註定會成神失敗,而他正好能趁着林驚微失敗之時,奪取林驚微體內的法則之力。
所以從一開始,付星逸就並非真的想讓林驚微成神,他只是想讓林驚微如劇情所說那樣,集齊五件神器,讓她以為自己能成神。
可惜每一世,林驚微都並未按照他所想集齊神器,即便是在江秋漁離開之後,林驚微殺了江婠偽裝的魔尊,也並未選擇成神。
對林驚微來說,沒有江秋漁,成神又有什麼意思?
陰差陽錯之下,付星逸的計謀一直未成功,所以他急了,選擇自爆身份,同林驚微正面對上。
“這件事情真的是假的嗎?還是說,其實付星逸也不知道剩下的那件神器在哪兒?”
在莫蘭家禁地里發生的事情,讓江秋漁意識到,其實付星逸也並非無所不知。
他既然敢用神器的傳說來騙林驚微,又怎會編造一個完完全全的謊言?
說謊,一定得真假摻半,才能讓人相信。
也許這件事是真的,付星逸不過是仗着最後一件神器不知所蹤,才敢大大方方地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
他篤定林驚微無法集齊真正的五件神器,所以他明知道神器在哪兒,卻從未打過它們的主意。
林驚微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從儲物戒中找出自己那天撿的黑石頭,“你覺得,這會是最後一件神器嗎?”
江秋漁想起前幾件神器是何等耀眼奪目,光華璀璨,又垂眸打量着林驚微手中的黑石頭,“感覺不太像。”
怎麼看都不是同一層次的東西。
林驚微收起黑石頭,“我有預感,它一定存在,只是我沒能找到它罷了。”
她幾乎將妖族翻了個底朝天,卻始終一無所獲。
江秋漁安慰她,“即便沒有它,我們也一定能殺了付星逸。”
要對自己有信心嘛。
江秋漁從不害怕拿命去賭,之前在現代社會時,她寧願付出半條命的代價,也要剝離腦海中的系統。
對江秋漁來說,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死了,她的仇人還活着。
所以哪怕是魂飛魄散,她也得帶走付星逸。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跟林驚微的運氣向來沒有那麼差,總不至於真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吧?
江秋漁莫名感覺自己像是在立flag,她呸呸兩聲,又道:“付星逸一定比我們更着急。”
如果江秋漁的猜測是真的,付星逸真是僥倖逃脫的神族,那他急着奪取林驚微體內的法則之力,是不是因為他已經快堅持不住了?
神族盡數隕滅,他到底是用什麼法子逃過一劫的?
江秋漁眯了眯眼,眸中儘是冷意,“不管他用了何種方法,這回都別想再逃脫。”
她跟林驚微的所有劫難,都是拜付星逸所賜,如果沒有他,她們本不必經歷那些生死訣別。
想到逃往現代世界的魔尊,江秋漁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林驚微擁住她的肩膀,低聲安慰道:“他不會成功的。”
她的語氣里有着莫名的篤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