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鋒芒

第46章 鋒芒

鶯鶯趕到長寧宮,聽西偏殿的采桃說,明姑娘留在禧妃那兒用膳。

於是,她又奔向明光殿。

明容在等開飯。

長樂公主愛吃蝦,禧妃請的廚娘做蝦乃是一絕,今天的蔥爆大蝦也是色香味俱全,剛端上桌,就吸引了明容的目光。

禧妃剝一隻蝦,放進長樂碗裏。

她抬頭,撞上明容的小眼神,長長的眼睫撲扇撲扇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見底,滿滿的都是「我好饞啊我也想吃」的期待。

很好笑。

禧妃瞪了明容一眼,又剝一隻蝦,夾給她。

明容說:「多謝禧妃娘娘!」

她一開心,陽光般的笑意如同石子激起的漣漪,在如水的眸中散開。

她的喜怒從來不加掩飾,開心和憂鬱也都寫在臉上。

禧妃看着她吃飯,雙頰鼓起。

明容吃飯特別香,即使沒有菜,沒有肉,白米飯都覺得香。

真的很好笑。

禧妃撲哧笑了一聲。

明容奇怪的問:「娘娘,你笑什麼?」

禧妃咳嗽,擺正臉色,煞有其事的道:「明容,你膽子好大啊,宮裏就屬你藝高人膽大。」

明容說:「還好啦。」

「不是誇你!」禧妃好氣又好笑,「玉貴妃盛怒之下,蚊蟲都繞道飛,你倒好,跑去長春宮送葯,你可真能耐。」

明容想起玉貴妃威脅她,要斷她三根手指,也感到后怕。

幸好狗系統沒坑她。

她摸摸完好的手指,說:「貴妃娘娘真兇。那天我過去,汪公公縮在角落裏,大氣不敢出,臉被打得好慘。」

長樂:「他辦事不利,玉貴妃殺了他也不奇怪。」

明容:「他在外人面前卻那麼風光。有一次,我看見他的馬車從城門口進來,禁軍見了他都恭敬。」

「主子養的狗,主子給他撐腰,他在外頭就叫得凶。主子不要他,他比真的畜生還低賤。」長樂雲淡風輕,「人這一世,只爭朝夕,能威風一天是一天。多少人至死卑微,連叫喚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明容似懂非懂,「……公主是主子。」

「不,我們都是狗奴才。」長樂平靜的道,「我們的主子在鳳鳴宮——」

「長樂!」禧妃急聲打斷,又壓低聲音,「胡說什麼呢,那是你父皇,是你親爹!」

長樂低哼。

吃完飯,金璃過來,道:「明姑娘,有人找你。」

明容問:「誰啊?」

金璃回答:「說是叫鶯鶯,你認識。」

明容怔了怔,快步出去。

鶯鶯急得團團轉。

明容剛出來,她便迎上前,開門見山:「公子的肩膀受了箭傷,一直流血,這血止不住,遲早出人命!明姑娘,求你想想法子!」

「箭傷?」明容一時沒轉過彎,「弓箭的那種——」

「對,有人用弓箭射傷了他!」

明容心底發寒。

她回頭,說:「冬書,你快去長寧宮,拿止血的葯!」又對鶯鶯道,「你去太醫院請人!」

冬書和鶯鶯分頭而去。

明容幾乎一路跑去未央殿,一邊跑,一邊從系統空間取出儲存的道具[通用藥],緊握在手中。

系統說,這葯難治根本,只能減緩癥狀。

……死馬當活馬醫吧。

未央殿,殿門大開。

明容越發不安,闖進去,大喊:「趙檢!趙檢!」

院子裏空無一人,地上卻有乾涸的血跡。

她的心漸漸沉入谷底。

她又跑進殿內,去趙檢的房間。

少年捂着一側的肩膀,靠在床頭,臉上毫無血色,額頭上儘是冷汗。

他的左肩用撕下的布條綁住,灰色的布條被鮮血浸透。

趙檢虛弱的說:「死不——」

話沒說完,明容掏出一個小瓷瓶,抖出藥丸,來不及數多少粒,直接塞進他張開的嘴裏。

趙檢:「……」

身旁,有人問:「你這葯哪兒來的?」

明容吃驚,冬書和鶯鶯都被她打發走了,她壓根沒想到還有人在。

她猛地回頭,是長樂公主。

床榻上,趙檢強行吞葯,藥丸卡在嗓子眼,嗆得直咳嗽,一咳嗽,牽動傷口,又疼得吸氣,好一會兒,才艱難地緩過來。

他看着長樂,問:「她是誰?」

明容也看着長樂,「公主,你怎麼在這兒?」

「跟你來的。」長樂面不改色,視線落在趙檢身上,語氣很淡,「你那侍女說,你被人射中了。」

明容聽她一說,想起鶯鶯的話。

鶯鶯說,公子受了箭傷。

有人把趙檢當成狩獵的獵物,當成一隻鹿,一隻野兔,用弓箭射他。如果射中的不是肩膀,而是心臟、咽喉,他早就死了。

在明容眼裏,這無異於持刀行兇。

她僵硬地轉頭。

因為長久的奔跑,也因為內心交織的憤怒與震驚,她的嗓音微啞:「誰幹的?」

長樂一瞬不瞬地緊盯少年,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幻。

趙檢別開臉,淡淡道:「我忙着躲閃,沒看清人,好像是一名侍衛。」

「東宮的侍衛!」明容脫口而出,「除了太子,還會有誰?就他來未央殿,就他成天找你麻煩。他自己拉不動弓箭,就叫侍衛射傷你,他、他欺人太甚!」

趙檢沉默。

長樂仍盯着他。

片刻的死寂,趙檢皺眉,道:「死不了,算了。」

明容說:「這次算了,下次呢?這次傷到肩膀,僥倖不死,下次射中胸口,你還有命嗎?」

趙檢按住傷口,自嘲的道:「不想算了,又能如何?太子殺一名庶人,借口都不需要。」

「你是他的兄弟——」明容停頓,搖搖頭,「不,就算你不是他的兄弟,就算你是一名庶人,他也不能帶手下當街行兇,他想殺人啊!如果置之不理,他只會變本加厲,天知道他以後會做什麼……」

可她是知道的。

從前罰跪,抽鞭子,如今狩獵活人,將來暴戾成性,御座之下,屍骨如山。

趙秀原本就是反派暴君的人設。

是她淡忘了。

「公子!」

鶯鶯氣喘吁吁的進來,說:「太醫不肯來,他們一聽說是未央殿,便趕我走,我、我怎麼求都沒用……」

她的額頭紅腫,磕破了皮。

明容突然道:「我去!」

鶯鶯苦笑,「明姑娘,多謝你,可你去也是一樣的結果。沒有聖上的旨意,他們哪敢擅自過來?」

明容混亂的頭腦逐漸清明,於萬千紛亂的絲線之中,理出頭緒。

她不去太醫院,太醫只聽皇帝的話,她去找陛下,她去鳳鳴宮。

皇帝對她的寵愛值停留在35,並非理想值。

可太子對趙檢動了殺心,她只能賭一把。等太子把人殺了,她再後悔也於事無補。

她扭頭便跑。

鶯鶯大喊:「明姑娘,你去哪兒啊?!」她起身,才走一步,看見門口有一名陌生的少女,嚇了一跳,「你是……」

長樂問:「想救你家公子么?」

鶯鶯一愣,「當、當然。」

「你先去長寧宮,請皇后前往鳳鳴宮,越快越好,就說明容在那兒。」長樂交代,「然後去明光殿,請我的母妃。」

說罷,兀自離去。

原來,這貌美的華服少女是最得聖上喜愛的長樂公主。

鶯鶯望着她的背影,忽聽趙檢低聲咳嗽,忙轉身,「公子,你先躺下,別勉強。」

趙檢道:「你聽她的,快去。」

鶯鶯點了點頭,卻不走,猶豫片刻,輕聲問:「你告訴明姑娘了么?」

趙檢不回答。

鶯鶯又道:「行兇的是三皇子,我見過他,不會認錯——」

「他只是一時玩樂,知道闖了禍,掉頭就跑,竟然忘記銷毀證據,收回箭矢。他這腦子,不足為慮。」趙檢面容憔悴,眼神卻冷靜,「行兇的是趙弘,想置我於死地的是趙秀。」

他放下按着傷處的手,掌心染血。

他的眼神也帶血光。

「我的對手,只有趙秀。」

*

明容覺得自己的運氣一向不太壞,可今天走霉運,出未央殿沒多遠,迎頭撞上了最不願意碰到的人。

太子和玉英。

狗太子出行如遊街,總有大隊人馬隨行,這會兒只有兩人,實在奇怪。

不,不對。

不奇怪,也不是她運氣差,而是他行兇之後,在兇案現場徘徊,他……他該不會還想回去,殺人滅口?

明容神色劇變。

她假裝沒有發現對方,快速地閃過去。

太子喚道:「明姑娘。」

她停下來。

怎麼辦?

她不能放他去未央殿,這混蛋百分百居心不良,他帶玉英悄悄地去滅口,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趙檢,那怎麼辦?

她垂頭,「民女給太子殿下請安。」

趙秀裹着墨黑斗篷,膚色勝雪,比雪蒼白。

明容想,他近來越發喜歡穿黑色的衣服,也對,黑色最襯他的黑心肝。

趙秀拖着那尾音上揚,總帶點嘲諷意味的語調,慢悠悠的問:「走這麼急,去哪兒啊?」

明容說:「回長寧宮。」

趙秀看着她,似笑非笑,笑意浮在唇邊,眉梢眼角如冰雪。

他問:「從未央殿出來?」

明容搖頭,「沒有。」

趙秀又問:「那你來做什麼?」

明容低聲答道:「天氣好,我散步。」

「散步用跑的?」

「不是散步,是跑步,跑步強身健體。」

「……」

明容瞥他一眼,慢吞吞的試探:「殿下忙着趕路嗎?」

「不忙。」趙秀道,「孤回東宮。」

「那民女陪你走上一段。」明容立即說道,「正好玉英大人也在,有他保護咱們,不怕刺客偷襲,他可得跟緊一些。」

她生怕趙秀指使玉英去滅口。

她又怕趙秀看穿她的企圖。

萬幸,趙秀沒看出來,他同意了。

明容走在他身後,間隔一兩步,心想,他殺人未遂,竟這般悠閑?又想,神經病是這樣的,典型的反社會人格。

於是,她有點恐懼。

少年美麗的皮相之下,暗藏殺人犯的兇殘本性。

趙秀目視前方,忽然道:「你也來散步?」

明容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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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總在夢中對我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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