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奔月

第24章 奔月

雍西王府。

宮裏有人來過,與王爺密談。王妃等人都走了,才進去正廳。

雍西王獨自坐在主位上,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臉色鐵青。

王妃許久沒見丈夫如此陰沉凝重的神情,自己走的近了,他也不曾發覺。

她正打算出聲,忽然瞥見地上的一物。

「啊!!」

她嚇得尖叫,連退幾步。

那是一隻打開的盒子,底下鋪着上好的紅色綢緞,映襯得盒中那雙斷手,慘白如死。

王妃面色煞白,兩隻手捂住狂跳的心口,「這、這是……」

「貴妃的賞賜。」雍西王道。

「怎會——」

「都說後宮之中,事無巨細,無一件逃得過沈令的眼睛,本王今日算是領教了!」雍西王抬起頭,冷哼,「……貴妃養的一條看家好閹狗!」

王妃驚魂未定,良久無言,半晌才道:「玉貴妃既然知道了,咱們怎麼辦?」

雍西王鞋尖一踢,將裝着斷手的盒子重新蓋上,「貴妃既然送來這雙手,就是無意聲張。她若想發難,自會稟明聖上,何必多此一舉?」

王妃鬆了口氣。

雍西王沉思片刻,起身,背着手踱了幾步,「不必慌張。聖上即便知情,念及崔家當年的從龍之功,還有在他即位之初對他的輔佐,也不會如何。再者,過完年,昭陽就回來了,到時你讓她在聖上面前,多替本王美言兩句。」

「對,對,有昭陽在,王爺定然聖眷不衰!」王妃喜道。

雍西王轉身,「婉儀進宮幾日,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王妃道:「太子靜心養病,一直未出東宮,聽說時常深夜驚夢,嘔血不止,病得嚴重。」

說完,她小心翼翼觀察丈夫的臉色,慢慢道:「太子乃孝昭武皇后唯一的嫡子,尊貴無雙,才華橫溢。他在世一日,儲君之位必不至於旁落,可……他那身子骨到底是個變數。婉儀在宮裏,其實,燕王那邊——」

「玉家跋扈,目中無人,自打本王回京養病,便對本王冷嘲熱諷,極盡挖苦之能。本王難道還要白白送上門,讓人家羞辱嗎?」

「王爺恕罪!」王妃急忙道,「妾身絕無此意!」

「罷了。」雍西王擺擺手,濃眉緊皺,「燕王得勢,後果不堪設想……但願太子長命百歲。」

——至少,撐到婉儀成為太子妃,孕有子嗣。

*

床榻上儘是書卷。

這些日子,趙秀數不清讀了多少妖怪誌異、神魔奇談的書。從古書秘卷,到坊間的話本,應有盡有。

今晚,他連入睡都是枕着一本書睡着的。

他太累了。

病還沒養好,加上連日苦讀,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夢裏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大廳。

前方是一個戲台,底下則是足可容納百桌人的場地。

室內燈光集中在戲台上,賓客陷入黑暗,人頭攢動,看不清相貌。

戲台正中有一塊佈景板,寫着「2021年夢都之夜慈善晚宴」。他只看懂了最後的幾個字。

這是一場宴會。

然而,沒有唱戲的人。

趙秀看了好一會兒,方才發現這是一場拍賣會。

有人吆喝,有人出價,有人一錘定音。等成交了,賓客便上台,簽字畫押。

可怕的是簽字、握手言歡之後——

兩名男子提着黑色的武器,對準他們,嘴裏說著「拍照、合影」等不知所謂的斷詞。緊接着,銀色光芒閃耀,遠比月光明亮,且刺眼!

暗器么?……又不像。

他們究竟在做什麼?

拍賣會進行到最後,他又見到擾他清夢的常客。

當時,台上正在拍賣一幅畫,無山無水,色澤艷麗。

並不怎樣出彩。

可一名婦人買下了,出價,一億兩千萬金錢。

趙秀以為聽錯了。

沒有。

一億兩千萬美金錢。

雖然不明白為何要在錢的前面加上美,但無論在這個詭異的地方,或是在神州大地,金錢都是美麗的。

這美麗的金錢,換成銀兩,遠比大曜一年的國庫收入都多!

而這麼多得來不易的錢財,竟然只是此人隨手揮霍,買畫所用。

奢靡之至,人神共憤。

那富可敵國的婦人穿一條紫棠色的長裙,裙擺如魚尾,袒露肩背。

她從陰影走入燈光,竟是一名極年輕的女子。

眾目睽睽之下,她牽着兩名小女孩,若無其事地登上台。

其中一個小丫頭就是明容。

她身着水粉色裙子,裙擺奇怪地鼓起,像小傘。她的頭上繫着紅色髮帶,脖子上戴了一條珍珠鏈子,一路走,一路笑。

她總是那麼愛笑。

那吆喝的掌柜的舉着一根短棍,嘰里咕嚕的說著聽不懂的話,聲如洪鐘。過一會兒,他切換正常的語言:「有請畫作的前主人,菲利克斯王子!」

王子。

竟有皇親國戚在此?

隨即出現的是一名異國男子,高大,膚白透紅,金髮碧眼。

他笑得滿面春風,與那腰纏萬貫的婦人親切握手,然後遷就地彎下腰,與明容說話——完全聽不懂的,鬼神之語。

可明容懂,她和王子交流愉快,毫無障礙。

從神態之間,不難看出,他們認識,甚至十分熟稔。

最後,兩人都笑了。王子握住女孩的小手,還摸了摸她的頭。

趙秀忽然想起,七弟曾經問他,為何明容見了他們,不怕,不敬,也不羞怯。

答案一目了然。

他們並非她見過的第一個天家皇子。她早就認識異國王子,而且和人家談笑風生。她從不覺得皇室身份有多麼了不起。

因為,她原本就是能讓王子折腰的貴人。

她,她們一家,到底什麼來歷?

掌柜的將短棍遞給婦人。

那婦人接過來,拿在手中。

「LighofHope。」她也開始用千里傳音大法,說起鬼神之言,很快又轉回人話,「比起直譯的希望之光,我更喜歡葉女士的翻譯——星火相傳,人世長明。」

她看向畫作:

黑色的夜空吞沒殘餘寒星。有一隻手緊握火把,一團小小的光輝,在夜色中發亮發熱。

「以我的見解,星光與火不僅代表希望,更傳達了一種不屈的信念。」

「無月無星的黑夜,也會有人手執火把,照亮前路。縱使人力微弱,只要堅定地走下去,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黎明終將到來,人世光輝永存。」

婦人轉過身,面對兩名小女孩。

她的目光溫柔,沉靜如海。

「我希望我的女兒,容容和程程——在艷陽之下,在長夜之中,面對順境或逆境,都能對世界懷有熱情,對人生充滿希望。」

底下,掌聲雷動。

婦人親吻兩個女孩的額頭。

突然,畫面一轉。

深夜的空地上,婦人牽着女兒,走向一隻巨大的鐵鳥。

她們仍穿着拍賣會的衣裳,想是剛從晚宴出來。

「爸爸在度假地等我們。」婦人道。

「媽媽,我永遠不會失去希望。」明容仰起小臉,天真的說,「因為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我會告訴自己——最勇敢的明小容,沖沖沖!」

她姐姐笑着重複:「明小容,沖啊!」

她們手拉手跑向鐵鳥。

那鐵鳥十分古怪。

它的尾巴很長,翅膀卻長在頭頂。

待母女三人登上鐵鳥,沒過一會兒,翅膀竟然開始轉動,轉着轉着……就飛了起來。

趙秀緊盯這一幕。

他早知道她們是會飛的,可親眼目睹,震撼依舊!

夜色正濃,明月高懸,寒星閃爍。

鐵鳥徑直飛向高空,穿過萬家燈火,俯瞰人世繁華。它越飛越高,終於化作一個小小的黑點,奔月而去。

原來古往今來的神怪奇談,並非庸人一夢。

這就是凡人痴想千年的,飛天!

*

趙秀自夢中驚醒,一起身,掀落了身旁的書卷。

月光透過窗戶揮灑在地,四周安靜得只有他沉重的呼吸聲。

凡人豈可登天,豈可攀月?

他望着皎潔的月色,低聲咳嗽。

明容曾經在莊園的水池邊唱過一首歌,她是怎麼唱的?

「看鐵蹄錚錚,踏遍萬里河山,我站在風口浪尖緊握住日月旋轉……」

如果,如果這是純粹的字面意義表述呢?如果她真的可以登月,住在月宮之中,那不就成了月仙、月神?

無數神怪誌異的情節,在他的腦海中依次掠過。

假若明容不是人,她是從天上墜入紅塵的神女,那麼她住的仙宮,她操縱人世的野心,以及她拙劣的偽裝,都有了合理解釋——神仙為了觀察和考驗凡人的品性,自然不會輕易顯露真身。

她來人間,扶持命定的真龍天子。

趙秀想起來了。

第一個離奇的夢境,金鑾大殿之上,龍椅之旁,那竊國賊對明容說:「朕能有今天,得你一半功勞。」

言猶在耳。

他身心俱寒。

那丫頭分明有神力卻不使用,她總是跑去未央殿,她給那個廢人送葯……這一切,全都指向一個不爭的事實。

明容認定的明君,是趙檢。

趙秀不住地咳嗽,胸口撕裂似的劇痛。

為何他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不,不行!

他必須證明給她看,他才是值得輔佐的帝王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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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總在夢中對我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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