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玲瓏骰子安紅豆
因為藍澤給畫扇買了衣服,所以她上課已經很久沒有搗亂了,但是認不認真上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曾經,有一個魔咒跟了畫扇大半個前生,她以為她早就擺脫魔咒了,現在重新上課,那個魔咒就來了。
她和雲深不知處的其他學子一起上學,坐在藍澤左手邊,一開始好好的,她也有聽課沒有搗亂,結果等先生一說“上課!今天的學習內容是……”畫扇就開始欲欲躍睡了,她越來越困,越來越困,眼皮越不受她控制,她都沒力氣睜開。
這個魔咒今天終於重出江湖了。
畫扇把這個稱作“沉睡魔咒”!
只有上課的先生能解開這個魔咒,其他人都不好使。
不見藍澤從畫扇開始困時就盯着她冒冷氣了嗎?畫扇一點感覺也沒有,倒是讓其他的學子挺直腰板,提起十二分精神,一點小動作都沒有。
上課睡覺的代價就是家規抄寫套餐,次數以倍數翻滾,就像高利貸一樣,越滾越多,有時還要當天交,不然就去戒律堂挨戒尺。所以畫扇每天晚上就一直抄書,前幾次她還老老實實抄書,因為藍澤在旁邊盯着她。後來她白天不聽課導致課業跟不上,又得纏着藍澤給她補課,藍澤便沒有時間盯她抄寫了。
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畫扇白天睡覺晚上抄書,白天睡覺晚上抄書,有一天被罰了十遍,還要當天抄。她吵到半夜還有五遍沒抄完,當夜就跑到藍澤房間裏哭泣,哭到他不耐煩起來破戒幫她抄書。
幸好畫扇之前學寫字時是按着藍澤對字跡臨摹的,兩人的字比較相似。只要把藍澤抄寫的放在底下就可以矇混過關了。
看着畫扇哭哭啼啼的樣子,藍澤心有不忍但還是要藉此機會教訓她,“知道錯了嗎?”
“嗯嗯,知道錯了。”
“下次還敢嗎?”
“敢。”
“嗯?”
“不敢不敢!”藍澤一個眼神,畫扇立馬改口,生怕藍澤撂下筆回去睡覺,要知道現在過了亥時了,是藍家人休憩的時間。
“知道錯哪裏了嗎?”
“昂?哦哦,知道知道。不該上課睡覺。”
畫扇認錯良好,藍澤也就放過了她,“下不為例。”
明天她要是還被罰抄書,就算哭死在這裏,他就禁言不理她!
“好說好說。”
因為在藍澤的寢室,他剛從床上被拉起,只是穿了裏衣,未束髮也未帶抹額,三千青絲捶下,執筆抒寫,人在溫暖的燭光里如同散發美人。
“你再看我就只抄寫一篇。”
冷冷的聲音打破了畫扇的發獃,她也立馬抄了起來。
“我說藍藍啊,你的頭髮好順啊?你是用了飄柔嗎?”畫扇撩起了對面美人的一縷頭髮,大拇指個食指碾磨。
藍澤面無表情的抽回髮絲,“何為飄柔?”
“就是洗髮水啊。”
“沒有。和藍氏子弟一樣。”
“可是他們沒你的好看。”
“……你抄到哪了?”
“我馬上抄。”
時間在筆尖悄悄流逝,藍澤把抄好的紙拿起來吹乾墨跡,然後放好,想着畫扇也該抄完了,結果看過去那人不知什麼時候趴在桌上睡著了。手裏的毛筆墨汁暈滿了整張紙,這一篇抄好的全廢了。
藍澤小心抽出畫扇手裏的毛筆,還把外衣披在她身上,他自己重新坐下,呼了一口氣,重新抄過。
第二天早課,大名鼎鼎的青蘅君居然有了困意,雖然他極力掩飾,但還是被先生髮現了。
“霖生。”先生點了藍澤的大名。
“在。”藍澤起來回話。
“可是身體有礙?”
“並無。”
“那昨晚可有休息好?”
“……並無。”
“幾時休息?”
“……子時。”
“為何?”
“……整理書籍。”
“下不為例。去抄家規……兩遍吧。”
“是。”
“樞機。”
“啊?在。”
“你也去。”
“哦。”
在老師點名藍澤的時候,瞌睡的畫扇就驚醒了,在身邊人遭殃時畫扇就特別有危機感。
畫扇在雲深不知處最大的感慨就是抄抄抄。幸虧藍家不僅僅是只上理論課,要不然她就一直睡下去了。藍家除了理論課還有劍道課,實戰演練課,音律課,和選修醫術和符籙。畫扇雖然上課插科打諢,因為有藍澤開小灶她的成績還是名列前茅的,她的動作任課先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又愛又恨。
好在畫扇在戶外課不會犯困,下午有劍道課,畫扇的劍術也是藍澤教的,他還送了畫扇一把劍,劍身粉白,劍格護手為玫瑰茜紅,名叫相思。
“樞機,課間不可離開校武場。”藍澤拉住偷偷離開的畫扇,對她的舉動滿是不認同。
“噓——”畫扇左右看看校武場上的學子都在認真對練或是自己練習,沒人發現她的動作。既然被藍澤發現了那就把他拉下水!“反正沒多長時間下課了,你和我來一個地方!”
畫扇拉着藍澤的手,一拉沒動,第二次對他嬌嗔,“走啦~”這下一拉就發現拉動了,她對他展開一個燦爛的微笑,“走啦走啦。”
為什麼叫雲深不知處?因為山多,雲也多。畫扇把藍澤往後山裏帶,藍澤對後山的熟悉度還沒有畫扇這個剛來不久的人熟悉。
他們穿過潺潺小溪,踩在露出水面的石頭上,畫扇走一步身後的藍澤就走一步,並且要畫扇牽着手,要不然他就不動。
他們走過一片草地,此時的草地上開滿了野花,草長鶯飛,山花浪漫,畫扇放開了藍澤的手跑進了花叢。
藍澤把手收回袖中,站在原地不動,只有兩眼隨着畫扇移動。
“小心蛇蟲出沒。”
畫扇扎進了花叢,一會兒就跑回來了,背後似乎藏了東西。
“藍藍,你快閉眼!”
藍澤對畫扇的稱呼似乎喜歡了,他聽話閉了眼,能聽到畫扇窸窸窣窣的聲音,能感覺到她的靠近,閉了眼睛,其他器官的感覺更加清楚了。他能聞到畫扇身上的香味,也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又聽到她的吩咐,“藍藍你低下頭。”
他低下頭,這下他能感覺對方的呼吸噴在他身上,不知不覺握緊了手中的青紅劍。
頭上一重,他睜開了眼,只見他熟悉的笑臉在他眼前燦爛如陽。那雙亮晶晶猶如夜晚繁星的眼睛裏倒映着他自己的身影,頭上戴了一個花環,就和畫扇頭上的那個一樣。
“好了!”畫扇如此說道,她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狡黠一笑:“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畫扇背完她的裝逼詩句,卻見藍澤呆住了。她在他眼前揮了揮手,道:“誒你怎麼瞳孔變小了?藍藍你傻了嗎?藍美人?”
藍澤抓住了畫扇作亂的手,“你可知,這是何意?”
“啊?不知道啊。我以前在書上看到過,題目忘記了,後面還有,我忘了。誒呀,疼疼疼,藍藍你抓疼了我了!”
畫扇把手抽出來,怪道手怎麼那麼力氣?注意到藍澤的情緒,她道:“怎麼了?不是讚美你嗎?詩里不是講了嗎?有一個美人,美到連鳳凰都去追求她!”
“……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是……”
“嗯?”
“……樞機,以後不可與他人背誦《鳳……》”
“風什麼?”
藍澤又不說話,畫扇覺得他可能吃醋了,“好了,你不要皺眉了,年紀輕輕的小夥子像個老頭子似的。在我心裏你最美,別人配不上我背詩誇讚好了吧?藍霸道?”
藍澤聽到新稱呼,又蹙眉了,為什麼畫扇熱衷於給別人取花名呢?
就像他弟弟藍啟仁被叫做不高興,他自己則有更多的名字。
畫扇和藍澤來到了一處山峰,眺望天涯。山中雲霧繚繞,露出幾座屋檐。
“藍藍,我發現你家的山頭好大啊!”
不等藍澤作答,畫扇找到一處平地坐下來,“誒呀,好累啊。”
身邊有一棵大樹,剛好遮陰。
“藍藍,你杵在那幹嘛?過來!你也坐下嘛!”
藍澤坐下來,默默整理被拉皺的衣服。
“啊~這裏好舒服啊,好涼快啊,是不是藍藍?”
“不可躺下……”
“有什麼關係?這裏又沒人。”
畫扇將藍澤拉了下來,差點讓他摔在她身上,幸好藍澤手快撐住了地面,兩人臉的距離大概只有一巴掌那麼寬,藍澤兀地遠離她,沒有躺下,也沒有離開。
畫扇笑笑,沒有強求,雙手枕着,透過樹葉縫隙看陽光瀲灧。
“藍藍。”
“……”
“你可以彈琴給我聽嗎?”
“……”
畫扇說完後半響沒有聲音,藍澤沒拒絕也沒說同意,她等了一會兒,終於想起了琴聲。
“如果你聽我哼的曲子,你可以彈出來嗎?”
“不知。”
“那我唱了?”
琴聲停住。
“戲子多秋
可憐一處情深舊
滿座衣冠皆老朽
黃泉故事無止休
戲無骨難左右
換過一折又重頭
只道最是人間不能留
誤闖天家
勸余放下手中砂
張口欲唱聲卻啞
粉面披衣叫個假
憐余來安座下
不敢沾染佛前茶
只作凡人赴雪月風花……後面我忘了。”
畫扇盯着天空出神也沒注意有人注視着她,許久,終於想起了琴聲。
就是她剛剛亂唱的,她驚喜的看着藍澤,雖然有些還不順,但能聽出來了。
畫扇就這樣躺着看着他,藍澤根據記憶彈着琴,偶爾分神看看畫扇,發現她平日的乖張靈動只剩下了嫻靜溫柔,眼裏波光粼粼。
一曲完畢,畫扇誇他:“藍藍你可真是個天才!這是我當年上課偷偷看的畫本,講什麼故事記不太清了,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歌了。”
“樞機。”
“嗯?”
“我在。”
“哦。”
“我在。”
“真好。你還會其他的嗎?”
“會。”
“那彈給我聽好不好?”
“好。”
琴聲再次響起,“這首曲子叫什麼?”
畫扇轉過頭,藍澤認真彈琴,沒回答,她也就沒繼續問,趁着有搖籃曲,她就閉目入睡了。
一曲彈完,她也到了深度睡眠狀態。藍澤收起了琴,對着熟睡的人答道:
“是《鳳求凰》。”
“……”
他也不需要回答,他在畫扇身邊躺下,大手撫開畫扇臉上的頭髮絲,手往下移,搭在畫扇的手上,閉上眼睛休息,他想今天就暫時不雅正了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