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愚人
為什麼一定要經歷這種事呢?
受害者的眼睛閃爍着純粹的迷茫,純鳶色的眼充斥着深深的疲倦。他很少表露出這樣的情緒,但至少在這裏是允許的,在這裏,在這具——屍·體·前。
純黑的風衣劃過閃耀着七彩的玻璃,被主人褪下蓋在酒紅色人兒身上。他的紅圍巾已經遺落在另一個時空中,像是缺少了唯一的光輝——也許那也不是光,而是眾多殺繆后流淌的鮮血在月色下折射出的詛咒。
像是一場葬禮。太宰治拂過那紅髮男人的雙眼,屍體的青白色和手的蒼白形成鮮明的對比。——他沒有說話,屍體也沒有說話,他也不想呼吸了,他不想苟延殘喘的自己無恥地將活人的氣息噴洒在已經安眠的人身上。
太宰治攥緊拳頭,如同要逃跑一般攥緊着。他看向窗外,阿爾忒彌斯的光如同狩獵的箭對準了他,明明是月光卻又如此癲狂冷酷。無情的女神將弓拉滿,箭發射,刺進他的眼睛,卻錯愕發現那箭如同刺進深淵一樣沒有讓男人湧出一滴淚。
到頭來,他儘是如此卑劣的生物。太宰治鬆開拳頭,面上無喜無悲,布料摩梭的聲音在這個僻靜的地方如此聒噪,而他站起身。
為什麼?
伴隨着噪音,男人的大腦開始逐漸出現“為什麼”的字眼,很瑣碎,佈滿了整個記憶宮殿,也讓他越來越燥郁。到最後他不由得大口喘氣,出現過呼吸的癥狀,拚命從嘴裏吐出疑惑:“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難過,為什麼非得是你,為什麼我悲傷不起來還覺得這一切習以為常!?”
“織田作,起來,告訴我吧!告訴為什麼我不會流淚,告訴我活着究竟是在探求什麼?”太宰治的眼神渙散出迷茫,即使有了書,看過了很多結局,深陷黑暗的他也始終不能明白織田作之助在死亡前對他說的話,“告訴我……”
他的聲音在這一刻變了,更稚嫩更空虛,像是一個迷茫的孩子死死揪住枯萎的蘆草,“告訴我,我的眼中為何擁有如此長遠的虛無?①”
聲音震蕩過建築,而建築一言不發。屍體給出的答案,是衣物中掉落的手木倉和一卷嶄新的繃帶。
太宰治拾起兩者。綁好繃帶后他終於——在接近幾百次的嘗試中——成功離開了這裏。
“你醒了啊。”
略帶彆扭的聲音響起,太宰治抬頭,不出所料是中也靠着牆站在原地。
“——嗯。”太宰治悶悶答應一聲。
“他們都還在睡。”
小巷裏歪歪扭扭地躺着社團的人,中也頭頂上的招牌也斜斜的閃着霓虹光。
“我好像做了個夢。”太宰治揉揉太陽穴,沉重又平靜說到。
“什麼夢?”
“我夢見……我身處在了蛞蝓樂園。”他摸到了那把槍,以及眼睛上的繃帶,“到處都是蛞蝓爬和黏糊糊的液體...還有你跟我說的桃花,說實話,真了不得!”
中也:“……我也做夢了。”
“什麼夢?”太宰治似笑非笑的轉過頭,卻只看見中也面無表情。可是他不在乎,即使他敏銳的頭腦早已預見卻也還是笑着戲弄過去。
中也:“我夢見你死了。”
太宰治立刻睜圓了眼睛,大呼小叫:“哇!你的夢真了不得。”
“……”中也罵罵咧咧壓低帽檐,“隨便你吧。”
“院長!”
“銀!”
躺在地上的兩人驚呼着彈起,雙目都是如出一轍的閃過驚恐、害怕、迷茫到悵然若失的明目。
接下來是悠悠轉醒的織田作之助、亂步、費奧多爾。
織田作之助頭上翹起一根呆毛,用一般通過普通男子的語氣平平淡淡說:“我夢見太宰治死了。”
剛剛醒過來的社員們:?
“真巧,”費奧多爾嘆口氣,“我也夢見太宰治死了。”
亂步:?
排擠我是吧!
亂步:“其實我也夢見太宰治死了。”
太宰治:“....聽說你們到處跟人說我死了。”
太宰貓貓流淚.jpgm.
“不,”織田作之助慢悠悠否認,“這個夢很真實。”
男人看向太宰治,他的感情沉重又輕盈,既不會讓太宰治感到不適也不會產生逃避感,那麼,這份感情就這麼說了出去:“太宰,你會死掉嗎?在這趟旅途中。”
太宰治怔了怔,囁嚅了幾下嘴唇,這時候他本人的性格又催生了出來——那是來自修治的猶疑產生的一種糾結感:“我,我不會死吧?”
“真是笨蛋啊!”亂步起身摟住太宰治,社長和副社長不在時,這名其實年紀也不大的少年自覺承擔起責任,“這種話就應該聽亂步大人的,徹底否定掉!”
“啊哈哈....”太宰治勉強笑到。
中也並沒有參與這場鬧劇,他轉過頭——黑敦正站在小巷子最前方,目視外面的景色,一言不發。
“敦?”
“嗯。”
“各位,不要鬧了。”黑敦眨眨金色的獸瞳,在黑夜中他反而看得更清晰——這是一片黑暗構成的城市,鼻尖聞到的是海水的鮮咸和血腥味。他迎着月色,在微弱的光下看見的也是如實的血腥,“我們來到了最危險的時代。”
“……因為我們對這裏一無所知。”黑敦讓步,而映入社員眼前的是一張張霓虹燈構成的笑臉招牌,遠處的街景被大霧所埋藏,只有零星的燈光在霧中閃爍。
“哇哦……”社員們同時睜大了眼。
白芥輕輕咳嗽了幾聲:“這是哪裏?”
“至少,不是我們熟知的任意一個劇情。”
‘滋滋——’
四面八方突然傳來廣播的聲音。
“hi~~~~測試測試,咳咳,笑魘之城的居民們,這裏是廣播404號~話說這玩意真的有用嗎?今天天氣晴朗,溫度適宜,紫外線強度弱。我想各位低等居民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開懷大笑過了,哦,貴族們當然無所謂,他們有特權,比如每天可以笑幾次之類的……anyway——”
廣播裏適當的傳來一陣久遠的用來配音的笑聲。
“慶祝吧!居民們!馬上就要到笑魘之城一年一度的‘愚人日’!到了那天,大家將要迎接毫無禁忌的大笑日,肆無忌憚的笑,瘋若癲狂的笑,苦笑,歡笑,大笑,微笑,假笑,如您所願!但是——但是,”
廣播裏的聲音突然壓低,伴隨着電台呲呲的嘈雜音,壓迫感席捲了這座城市,“千萬不要笑不出來。”
話鋒一轉,廣播又恢復了那種如沐春風的態度,“好了,祝各位生活愉快。”
‘滋——’
廣播被切斷了。
“哇——”白芥面無表情的張開嘴,無感情的棒讀道,“這下好了,我們的樂子人們樂不出來了。”
被點名的太宰治:不樂.jpg
被點名的費奧多爾:樂不出來.jpg
被點名的亂步:垮起個小貓批臉.jpg
“哎,”一旁的中也嘆口氣,“所以這究竟是?”
“是原創劇情。”織田作之助穩定發力。
“不要在這裏突破次元壁啊!”黑敦忍不住吐槽道。
“那讓我來說吧,”樂於助人的費奧多爾嘆口氣,“我想大家都很清楚,我們穿越的時空不可能是沒有“我們”的世界。”
“這裏的街景也很簡單明了,大大的笑臉,smile,通過一眼就能看過去的景色,這裏就應該是橫濱的擂缽街。”
“加上那段廣播——這裏是一個不許笑的世界,可喜可賀。接下來,只要確定我們這個世界的身份,以及找到回去的路。”
“我有預感,”中也磨磨牙,“這裏的一切肯定都是太宰治搞出來的鍋。”
“突如其來背鍋的感覺對我來說也不好受呢。”太宰治嘆了口氣,剛想走出小巷子,就聽見突如其來的嘈雜——
“喂!可惡,等我抓到你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塊,臭小鬼!”
“別跑啊!”
“不跑的人才是笨——蛋——!”
輕揚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伴隨幾道直射的光線,一位少年跳在半空中出現——就好像命運女神Skuld開的玩笑般,兩位少年在這一刻對視,同樣不可思議的睜大眼。
於是被追捕的少年腳下一拐穿過人群,牽起和他長得相同的少年的手,喊到:“喂!趕快跑起來,被抓到可是會死掉的!”
“亂步大人才不會死!”被牽着的少年反駁到,朝後面還在發獃(特彆強調太宰治和費奧多爾純屬在看戲)的眾人發送email:“愣着幹什麼,跑起來——”
首先把異世界(他們)的危險性拋開腦後,目前最輕鬆的線索來源已經出現在眼前,不,既是線索也是謎團。
兩位偵探在奔跑的過程中這麼想着。
那如果說自己的話,怎麼可能錯過這麼有趣的、迷霧重重的案子!
“……順便一提,你體力好弱啊。”
“無路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