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曜石-1
聽完老爺爺的描述,加上吳嫻的推斷,我才明白這老爺爺竟是傳說中肅慎氏的後代,因為某些原因分散居住在此,傳說中女真族的先祖,以漁獵為生。而這一片連綿無際的山水和富足的物種,想必是千年以前吸引他們定居在此的理由吧。只可惜現在建成景區,犧牲了他們的長久舒適,卻換來旅人們短暫的歡愉。
不同於我對郎老爺和奶奶的同情,劉飛聽完卻是賤兮兮的偷偷沖吳嫻揚了揚眉說:「瞧吧,自然會找到地方的。」
天上不知是否有真龍,但我嘴裏的一定是真龍的肉。當我還沉浸在郎老爺和村子裏的不幸之時,奶奶已經將盛着野菜狍子肉的木碗遞到了我們眼前。此刻才回過神來,這屋裏已然是香氣四溢,滾燙的野菜就着緊緻的狍子肉在嘴裏似乎自動翻滾着捲起整個味蕾的共鳴。而嫩滑的烤魚肉又如同一支穿雲箭,將這些味覺統統一箭串入咽喉,配上剛還不太習慣的米茶送入,整個心中如同升起了一顆小小的太陽,將五臟六腑都照射的通透無比。
除了細碎聲和大嚼聲,還有劉飛那不雅的「啊,啊」喝水聲,誰也沒有時間顧得上別的,只想快點祭滿五臟廟裏的香火。門外的幾聲犬吠不合時宜的叫醒了遁入吃喝界的我們。緊接着木門就被人由外向內拉開,伴隨着一陣寒風,一時的光線射入讓我們有些睜不開眼。待到適應了光亮,就見兩隻皮毛雪白的半人高的大狗從門外竄了進來。吳嫻即刻起身,手已經按在了懷裏的刀柄上。卻聽見身後的郎老爺爽朗的笑聲響起:「哈,哈,李小子,你是聞見味就來了吧。」
原來這兩隻巨犬之後,竟是一個眼神深邃,頭髮蓬鬆凌亂的小夥子。這小伙十七八歲的樣子,皮膚黝黑,滿臉稚氣。穿的雖說也是一樣的藍布襖子,卻是破舊不堪,四處都有棉絮漏在外面,腳上竟穿着一雙草鞋,腳趾已是凍得一片青紫露在外面。一把砍柴刀別在腰間,刀尖寒光閃閃,應該是飲過不少鮮血。
吳嫻見郎老爺認得,也微微放鬆,坐了下來。那小伙倒也不含糊,也不說話,將狗系在門把上,走過來一屁股就坐在奶奶的身旁,眼睛沖奶奶瞟了瞟,發現奶奶沒說什麼,伸手就進了那還咕嘟冒着熱氣的鍋里,撈出一隻狍子前腿開始大嚼起來。
我見這小伙的熱鍋取肉的手法和劉飛當年岩漿里拿卡的手法如出一轍,就忍不住問向劉飛:「這熱鍋取物的手法,你兒子?」劉飛一口估計是咬到了舌頭上,哎喲一聲,惹得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李哥的寶貝孫子」,郎老爺樂呵呵的看着這小夥子說道:「是和當年前面村子的李哥李嬸一起投奔我們的。那時候才剛2歲,父親去的早,母親照顧孩子沒兩年,也是一年雪天,不知怎麼的瘋了,一把火燒了村裏的房子就一路抱着孩子奔跑。從地下幹完活的李哥李嬸見女兒瘋了似的跑,就一路追。
追到前面的路邊被你大娘看到了,就幫着一起找。許久才發現,孩子他娘已經死在了湖邊,這崽子不知為何沒有凍死,命硬的很啊。李哥一尋思,房子也燒了,索性就和你大娘在這邊搬走的人家裏尋了個屋子住下了。」郎老爺說的時候,不知為何,眼睛卻一直盯着秦峰,秦峰也一直悶着頭並不說話,我總有種感覺,這老人家好像一開始就認得秦峰似的。
不過郎老爺的故事讓我暫時沒去想這些。我以為我在急診科上班,就已經看到了很多生離死別,人間疾苦。沒想到這城市之外,郎老爺三兩句話講來的故事,都遠比我經歷的許多故事要更加曲折離奇。
「你,你叫什麼名字?」我試探的問了問,這會除了劉飛還在那像個牲口一般哐哐大吃,大家已然沒有了胃口。
那孩子只顧低着頭吃飯,並沒有理我。秦峰坐着離得最近,伸手去摸摸這孩子的凌亂頭髮。那孩子居然像只小狗一樣,低着頭,邊吃邊溫順的發出「嗚嗚」的聲響十分溫順。
「呵呵,」郎老爺笑道:「前幾年李哥和李嬸出去鎮上換些生活必需品,就再也沒回來了。這李東子就和李哥留下的這兩隻小狗一樣,一直被我們照顧着,可惜這孩子脾氣古怪,不愛說話,除了我和你大娘,別人的話他是不會聽的。這也是李哥一直沒有送他出去上學只留在身邊教導的緣故吧。」
我有種感覺,吳嫻此刻看向孩子的眼神異常溫柔,不知道是不是相似的脫離社會的童年讓她有種熟悉感。
待到東子吃完最後的肉菜,居然看向秦峰,兩人居然相視一笑,一副遇到知己的樣子。奶奶從裏屋端來一盆清水給我們洗手,剩下的骨頭殘渣就倒在門前喂那兩隻大狗。眼見已是下午兩三點了。
總有道別時,我正想着怎麼感謝郎老爺的盛情款待。秦峰卻先我一步站了起來,沖郎老爺一抱拳:「老爺子,這頓飯真當是人間美味,小可在此謝過了。」說著就掏出幾百塊錢想塞給郎老爺,那郎老爺卻連連推辭,說什麼也不肯收下,萬千感激不如一句珍重。我們總是要回到自己的時間線上的,縱使這裏那麼令人留戀。
「我乘船送你們吧,這塊方位可不好尋,容易迷路。」郎老爺將我們帶出屋子,就去湖邊準備船隻去了。劉飛這時讓我和吳嫻先走,自己拉着秦峰走到一旁,畢竟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嘛。不過吳嫻卻沒有聽話,拉着我站在了旁邊,彷彿知道有戲要看一樣。
「我們可走啦?」劉飛遞給秦峰一支煙,盯着秦峰不懷好意的笑着。
「走,走吧?回去泡溫泉?」秦峰被盯的有些不自在,點了煙,腳步退了退說。
「我們可不去問那些個村民心痛病死掉的原因啦?」劉飛抽了一口煙,仍舊是盯着秦峰的眼睛,不退反進。
「飛,飛哥,你這話說的,是何,是何意啊?」秦峰這會好像有些尷尬,煙夾在手上,不知道是抽還是扔。
「剛剛我的金卡有反應了,東子那小子應該不簡單。」劉飛又抽了口煙說:「你一路加入我們,又引我們到這裏來,應該就是為了讓我們見他吧,我之前讓吳嫻也一路配合你,就是覺得你會帶我們發現點什麼。你也是,引路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