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屍獒
在北方黑暗寂靜的雪原，有一種犬科生物，名叫屍獒，這種生物一出生便沾染魔氣，性格乖張凶戾，智慧也不低。
魔族隨軍出戰時，就有帶上這種兇惡的猛獸，戰力相當不俗。
又因為遠看着它的腦袋就像一張倒掛着的人臉，相當滲人，豫州、幽州一帶的人們又將它換作鬼面獒。
常用於止小兒夜啼。
比單論妖魔兩族都更為好用。
而在林待之身旁躺下的，那隻咧着嘴，流出惡臭涎液的巨大惡犬，便是這種魔物。
它鼻翼闔動，腹部一起一伏，渾身舒展，睡得很是舒服。
一旁有隻象鼻犀目的小獸，正繞着屍獒轉圈圈，偶爾會歪着小腦袋，用前蹄去碰一碰散發著淡淡魔氣的巨獸那起伏不定的肚皮。
這正是教坊司，那隻被林待之收入玉簡的夢貘，看起來它玩的很是開心。
就在它吸了一鼻子暗河中的水，打算給眼前這個難看怪物洗把臉的時候，可惡的主人及時制止它這種玩火行為，將它收了回去。
林待之從河水中撈起自己在山底折的柳枝，艱難起身，一瘸一拐扶着潮濕的石壁，小心翼翼朝遠方淡淡屍臭味傳來的高處走去，沿路便摘下幾節插到地上。
一路上，他又拍死數十隻跳蚤。
鮮血沾了一手，像是開滿了桃花。
越往前走，就越是感覺這種跳蚤越來越多，為此，他不得不轉化玉簡當中的靈力，將自己包裹起來，這才暫時免於困擾。
突然，他停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了為什麼跳蚤會越來越多。
在暗河的上游處，有一個山洞。
當他一隻腳踩到地上水漬，腳還未壓實，便停在了水面上。
無數雙猩紅的眸子在黑暗中亮起，寬闊潮濕的洞穴內，到處瀰漫著腥臭到讓人作嘔的氣味。
聞到有活人的氣息，所有屍獒目光都盯上了站在洞口的男子。
他受了傷。
這種濃郁的氣血味道向來是他們最饞的東西。
但不能逾越，所有外來人的血肉都碰不得。
它們眼裏閃過貪婪而複雜的光芒。
可這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那男子神色慌張，見到這種架勢，轉身便拖着一條腿頭也不回逃跑。
屍獒們不再糾結，內心狩獵的本能讓他們嘶吼着便齊齊沖了出去。
狂嘯聲攜着陰風在暗道里瘋狂流竄。
但弱小又受了傷的人類哪裏跑得過身體矯健，速度奇快的魔物們？
不多時，一名沖在前方的屍獒便一個縱身壓倒了弱小的人類，砂鍋大的爪子一拍下去，男子倒在了地上，但是很快又迅速躍起，同無情的狩獵者廝打起來，甚至還嘴咬它。
這還了得？
向來在人族戰場上稱王稱霸慣了的屍獒們哪裏受得了這種屈辱，見同伴被咬，紛紛沖了上去，三下五除二便將那人重新咬翻在地。
然後開始享用獵物。
其間一隻滿嘴泥濘鮮血的屍獒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於是抬起頭來向來時的幽深處回望了幾下，但終於還是沒有忍住食物的誘惑，埋下頭繼續乾飯。
林待之站在洞口，聽着遠處粗重的吞咽聲，心裏也算安定了幾分。
屍獒的體形足夠大，之前被他以入夢道法制住的那隻，想來應該足夠給它的夥伴吃上一段時間。
他貼着陰冷的牆朝着洞內走去。
魔物居住的環境自然算不上好，濃烈的毛髮味道當中還摻雜着數種不同的臭味，混在一起，別有一番酸爽。
除了忍受這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味道之外，林待之還需要時刻提防冷不丁給他來上一口的跳蚤們，儘管靈力佈滿全身，掩蓋住了體內散發的熱量和血氣，但身體並未消失。
只要存在，就可以被感受。所以總會有那麼幾隻，在蹦躂的過程中撞到他身上，然後循着本能就給他咬上一口。
不得不說，這裏的跳蚤是真的多。
像極了夏夜裏，在房間內點了盞燈，卻忘了合上窗，隨後引來大批蚊蟲肆掠的情景。
有三兩隻跳蚤很是幸運，逃脫了林待之的魔掌，在他不曾注意的時候，吃飽喝足便蹦躂着向遠方跳去。
林待之對此有力無心。
因為他停在了洞穴深處，目光凝視着一個一眼望不到邊的大坑。
坑內堆滿了白骨。
最上面一層的骨頭上甚至還掛着枯敗的血肉，在陰暗潮濕的洞穴里，看上去卻有着風乾一般的質感。
林待之怔在了原地，一時間竟難以估量這裏有多少具屍骸。
淡淡的死氣還附着在如山的屍骨之上，很多剛一離開那些愷愷白骨，便煙消雲散，了無蹤跡。但也有許多絲絲縷縷被玉簡吸引，一股腦涌了過來，扉頁上的圖案竟然凝實了幾分，再然後流經林待之掌心時，已經變成了極為精純的靈氣，只是那些靈氣一經過他乾涸枯裂的靈墟便消弭無蹤。
這是吸收了蜃龍神通后，解鎖良宵道法的同時，玉簡歸藏出現的新的用處。
而被玉簡汲取完最後僅存的幾許死氣的枯骨，隨之便發黑碎裂，終是變成一地粉末，沉了下去。
轉眼間便消失了好幾個。
然而小數量的消失對於整座骨山沒有絲毫改變。
林待之看着眼前的一切，沉重嘆了口氣，切斷了玉簡對於死氣的吸收。
骨山依舊矗立在那，沉默看着外來者。
不言不語。
林待之以沉默對抗沉默，胸中卻覺得莫名壓抑，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他偏過頭去，不忍再看。
但卻見到了更為荒誕滲人的一幕。
幽暗的角落當中，密密麻麻如同跳蚤一樣的生物上躥下跳，匯聚成一個個巨大的人形，躺在地上。
跳蚤如同實質一般在人體表面流動。
玉簡照亮石壁，映着反射過去的光，這才看的真切。
那不是某種不可描述的聚合變異魔物，那是個完整的人屍。
每時每刻都有無數跳蚤帶着快要撐爆的肚子從屍體上一躍而起，即使體態臃腫也照樣身輕如燕，轉眼便消失在黑暗當中，不見蹤跡。
林待之強忍住頭皮發麻的感受，走上前去。
沒有想像中濃烈的屍臭，但卻有着讓人反胃的噁心感覺，進入他的口鼻，彷彿要順着食道將胃掏出來一般。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林待之用竹枝撣了一下，跳蚤如浪潮般翻湧開來，甚至有好些尚未吸食到血氣直接往他身上跳來，但所幸及時被他以靈力震開。qs
被振落的跳蚤彷彿飄搖的塵土，剛一落地便化作一股青煙，隨即四散開來。
這是？
之前他通過物理手段幹掉跳蚤后，屍體都被他隨手扔了，只當做是普通的蟲子。
沒想到用靈力對這些模樣算不上可愛的小傢伙進行精準打擊后，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是某種術法？還是說是屍獒獨有的能力？」
林待之不理解。
他並沒有聽說過屍獒有這樣的天賦，那麼看樣子就是有人故意為之了。
他又做了個實驗，發現以物理手段幹掉的蟲子並不會立馬消失，而是會留存一段時間，然後在某一刻突然復活。
還真是垂死病中驚坐起啊，真……嚇人。
人屍對於跳蚤來說確實太過龐大，所以每時每刻都有撐飽肚子的別緻小東西蹦跳着離開。
如果再仔細觀察，可以很明顯發現那些跳蚤都是朝着同一個方向而去，去往了洞穴另一頭。
曲徑幽深，不知通向何處。
林待之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