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莫紫煙
棲鳳寺在鳳鳴山頂,之前林待之便見過一次,晚霞很是美麗。
上次同裴清語過來還是在上次……也就四天前……
晚霞下的棲鳳寺固然美麗,但卻到處瀰漫著詭異。
原先林待之認為是有妖長居於此,到了今天他身受內傷來到這裏,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濃郁陰氣中混雜着的,還有更為濃烈的血氣。
對,就是血氣,血氣方剛的那種血氣。
這是生靈之血的味道。
同幽州地下的那些魔族祭祀手段很像。
「是因為當年那場大火死了那麼多人嗎?還是說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真相?」
林待之越過香鼎同面色慈悲的大佛平靜對視,心中思忖良久,終於還是一步邁入了佈滿蛛絲的寺門。
隨着對道法良宵的使用,他對蜃龍的幻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蜃龍這種遠古神獸的神通並不同於普通的障眼法,而是以人心為基石,影響個體一切外在感知的高等幻術。
在靈力能夠持續輸出的情況下,幻境便能不輕易受外力影響干擾,從而長久維持。
距離大雄寶殿不過百步的距離,林待之停了下來,他注意到前殿通往後院的古道上有一塊垂落的簾幕,上面還殘留着被燒毀的斑駁痕迹。
他走了過去,停了下來,細看到了簾幕上的圖案。
「啊……這……」林待之表情麻木,眼睛反覆眨了眨,終於確定自己沒看花眼。
破舊的簾幕上,一個背着長劍、衣着古怪的年輕男子並腿坐在一把長椅上,懷中橫抱一個古怪六弦樂器,一手扣,一手撥,尋常眉眼如痴如醉。
那古怪樂器並不是琵琶,那是六弦琴,也就是結他。
「什麼亂七八糟的中西結合……」
林待之沉默了,半晌終於還是伸出手去,撣去了破布上的灰塵。
塵灰俱下,無數光點轉瞬幻滅,再抬眼時,簾幕了無蹤跡。
眼前只有一抔異常乾淨的黃土堆,同周遭叢生的雜草形成了鮮明對比。
黃土堆前立有一方小小的木牌。
上書:「負心人覺情之墓」
右下角還有一排更小的字跡,但似乎已被劃去,錯落而密集的划痕中隱隱可見冰香二字。
不得不說,這真是個好名字。
聽來便覺得一陣涼意,清爽動人。
林待之順手用竹枝斬去馬上要蔓延到黃土堆上的雜草,扶起倒落的斷香重新點燃,又給插了回去。
他多看了一眼墳前擺放的蘋果,心中暗說了句對不住,伸出手探了探,發現已經壞了有些時日,這才又嘆了口氣,給人家放了回去。
林待之不再過多停留,重新恢復好原有的幻境,便向後院走去。
與此同時,一隊身着金甲的人馬從山下出發,徑直向山頂的棲鳳寺而去。
洛城城東部一處獵場。
一排排金甲執戈而立,身體筆直,看過去便如一行行樹立的木樁。
這裏是天威軍駐紮的大營。
在數名守軍平靜的目光下,一白衣少女持劍走進了中軍帳內。
「莫統領正在沐浴,還請裴大小姐稍等片刻。」
剛一進帳,就有金甲女衛沖她說道,隨後接過流凰劍,幫裴清語掛在一旁。
裴清語點了點頭,目光看到了寬大屏風后的妖嬈身影。
「沒事兒,進來吧。」
屏風后的曼妙身姿晃動,傳出一個慵懶而柔媚的聲音。
那黑影掬起一捧水,灑在了有如天鵝般纖長的頸間,水波晃動中顯露出下方的豐腴渾圓。qs
裴清語清麗的神情沒有變化,信步走了進去,輕喚道:「莫姨。」
眼前這位不着寸縷,肌膚瑩白,浸在灑滿芍藥花瓣的池水中的柔媚女子,正是天威軍統領莫紫煙。
莫紫煙鳳眸含笑,抿着紅唇,額間細密的汗珠淌到她有着淡淡紅暈的臉上。
芍藥香氣四溢,她比芍藥更為芬芳。
「這麼多年不見,小青魚已然成了比你莫姨還要美麗的大美人了呢。」她咯咯笑着,浮動的水花不經意盪出水下的婀娜風光。
歲月對這個女人過分偏愛,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過多痕迹。
但凡是個正常男人,相信此刻都會口乾舌燥。
「要不要一起下來快活呢,芍藥花可是好聞得緊。」莫紫煙靠在池子邊,抬起修長的腿,池水滴落,白的晃人眼。
裴清語搖搖頭,縱使是見慣眼前這女子作態的她還是臉色微紅:「今天來,清語是有事相詢。」
聞言,莫紫煙嘆了口氣,暗惱小姑娘同她爹一樣,沒有半分情趣可言。
「小青魚幫我將衣服取過來吧。」
她從池子當中站起,花瓣伴着水滴從白膩的肌膚上滑落。
在一片嬌艷的顫動當中,莫紫煙扯過池邊懸着的、綉有金線的毛巾,遮掩住了曼妙動人的身姿。
裴清語取下一旁的紅衣。
玉手拈指穿過寬大袖袍,長發輕揚,輕輕一轉身,莫紫煙便裹着紅衣翹腿坐下。
裴清語坐在另外一邊,白衣如雪。
像極了芍藥與雪蓮。
「小青魚能有什麼事來找我這個苦命人呢。」紅衣紅唇,莫紫煙眼帶憂傷,語氣柔媚,臉上卻寫滿了對眼前少女的寵溺。
裴清語伸手幫她摘去頭上一片花瓣,輕聲問道:「聽說今日東城鬧出了些狀況,莫姨也派人去調查了是嗎?」
「差點忘了,清語如今也是靈樞處的總務司了呢,知道這事也不奇怪。」莫紫煙垂下眼瞼,輕輕嘆了口氣:「你們父女倆都一個樣,這水啊,愈是渾濁,就愈想一頭闖進去。」
「我不太明白。」裴清語說了個大概。
「是我今日派人過去嘛?」莫紫煙纖長手指輕點烈焰般猩紅唇瓣,不解問道:「還是說……這灘渾水?」
「莫姨更想說哪一個?」裴清語眼神明亮,宛若星辰。
莫紫煙皺起眉,咬着唇瓣,為難道:「今日嘛,聽說有魔族行蹤,這才想着和神策軍互幫互助。上次書院那樁事,你家那老爺子裏裡外外將禁軍罵了個遍,說是再有這件事,咱們這位子啊,也甭想坐了。這話說得這麼恨,叫誰不微小謹慎呢?」
「可有查到是什麼人?」裴清語見她不願多說其他事情,只好順着眼前的事情繼續詢問。
莫紫煙細細凝神,似乎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情,嫣紅的唇瓣又綻放出一抹柔媚笑意。
「咯……不提這事還好,一說起來就叫人好笑。那姓杜的別的本事沒有,唬起人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這話怎麼說?」
「他說給那倒霉蛋體內種下了一道槍意,說是魔族餘孽,還信誓旦旦穩坐神策軍大營,等着屬下帶人回來。哪裏知道,那憨貨百夫長硬說不是什麼魔族作祟,是妖族亂黨,還故作神秘,賣了關子,可把那姓杜的給氣的。」
「他都說了些什麼?」
莫紫煙花枝亂顫,笑着道:「那熊德勝神神秘秘將姓杜的拉到一邊,說自己逮住了妖精,伸出大手一攤,手心躺着只活蹦亂跳的蜘蛛。」
裴清語想不出來哪裏好笑,只是疑惑指出:「那熊百夫當真會這麼蠢?」
「不是他蠢。」莫紫煙翹起的腿修長緊繃,偶爾晃晃便在不經意間露出高岔處的渾圓嫩白,「一品絕頂高手的槍意哪是那麼容易逼出的,如今天下修士數不勝數,突破仙凡之隔的又能有幾個?哪一個不是天賦卓絕,又身懷大氣運、大機緣的人?」
聽着這話,裴清語像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睫毛微顫,輕聲呢喃:「可他呢?」
「那混小子?」莫紫煙沒好氣笑笑,半晌鳳眸微眯,細細看着身着白裙的絕美少女。
她探出修長白嫩的手,拂上裴清語清麗絕美的臉蛋,嘆了口氣:「傻姑娘,當初諸葛先生也說了,他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氣運加身但不得長久,匆匆四載曇花一現。現在啊,說不定在天上哪裏快活呢,哪裏顧得上我們家小青魚呢?」
裴清語不再言語。
只是臨走時同莫紫煙多說了幾句,然後映着霞光,乘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