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少女的格裙才美麗

東京的第一縷晨光正穿過陽台的落地窗，映照在京極哲也的臉上。

床邊木柜上的鬧鐘響起高頻率的叮鈴聲。

京極哲也沒有賴床的習慣，輕輕拍打一下鬧鐘，睜開還有些許惺忪的眼眸，很快便起了床。

對着沾着些許水垢的鏡面洗漱完，換好衣服，最後出門。

在十分鐘的路程過後，京極哲也踏進地鐵站。

去便利店的車次不需要換乘，他輕車熟路地穿梭於人流之中，最終在七點之前趕到了目的地。

便利店開在高中附近，周圍客流量雖然不算很多，但憑藉著學生們的頻繁光顧，收益倒也不錯。

自動感應門的玻璃朝着兩邊拉開，京極哲也進門便看見了佐藤紗織。

耀金般的發梢挽在耳後，白皙的臉膚，無暇之中微微透着紅潤，看上去氣色很好。

淺淡的媚麗眼影之上，輕羽般的睫毛隱隱翹起。

佐藤紗織今天畫了淡妝，唇間抹上了淺紅的色澤，和她今天穿的女子職業裝很搭。

「佐藤小姐，早上好。」

京極哲也朝她打着招呼。

「早上好，京極さん（san/桑），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準時呢。」

佐藤紗織正在清點着貨架上的東西，聽到京極哲也的聲音，回過頭應和着招呼。

「因為我不喜歡遲到嘛。」

京極哲也說著，往換衣間走去，佐藤紗織則繼續在筆記本上寫着清單。

便利店的員工換衣間並不大，京極哲也高中時一直都把員工服放在最靠里的衣櫃裏。

昨天已經和佐藤紗織打過招呼了，他的員工服依然還放在那，就像是等着他回來一樣。

在衣櫃前換上淺紅色的員工服，京極哲也突然想到昨天那條黑色的領帶。

「比起下棋，還是打工更適合我。」

他笑着關上門，徑直往佐藤紗織的方向走去。

「佐藤小姐，補貨單還沒寫好了嗎？」

京極哲也看到佐藤紗織還在貨物架忙活，問了一句。

「啊，是的。」

「因為田中今天來不了，幸村最近又請假了，我一個人稍微有點忙不過來。」

佐藤紗織尷尬地笑着解釋，手上的筆倒沒有停下。

「我來吧，早上的客人一般沒那麼多，等到中午再給貨架補貨也沒問題的。」

京極哲也走過去，伸出手示意佐藤紗織把手裏筆紙交給他。

「那就麻煩你了。」

佐藤紗織像是找到了救星，很快就把手頭上的傢伙遞給他。

京極哲也曾經在這裏打工三年，對這些工作非常熟悉，他的效率極高，在開店前就把缺貨的貨架、需要補貨的商品以及數量都清點完畢。

「那今天我就來當收銀員吧。」

嚼着「員工餐麵包」的京極哲也坐在收銀台，熟練地給收銀機和電腦開機。

「真是麻煩你了，今天的工資我會多付的。」

佐藤紗織笑着說道，同時把一瓶牛奶放在收銀台上。

在陽光的折射下，京極哲也覺得她的手指要比牛奶更加潔白。

「謝謝。」

京極哲也接過牛奶，擰開瓶蓋，將鮮美的牛奶伴着麵包送入口中。

甜美的味道在味蕾之中散開。

收銀員的工作對京極哲也而言並不辛苦，再加上早上的客人並不算多，輕鬆地完成了早上的收銀工作，他便抓緊時間給貨架補貨。

便利店裏有空調，並不算熱。

但貨物倉庫里沒有，來回折騰兩次，京極哲也的額間已經滲出些許汗珠。

「給你擦擦。」

佐藤紗織溫柔的聲音傳來，纖細無暇的手已經攥起一張紙巾，正在京極哲也的額頭上輕柔地擦拭着。

清新的柑橘香味浸潤着鼻腔，帶着淺夏的魅力。

京極哲也已經分不清楚那香味是來自紙巾，還是來自佐藤紗織。

「謝謝……」

京極哲也把最後一袋樂事薯片放上貨架，輕聲道謝。

佐藤紗織手上的動作還沒停，可京極哲也已經補完貨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該不該走。

正焦灼着，眼角不經意間瞥見白嫩的淺淺溝壑。

京極哲也在心底暗罵服裝設計師腦子想的都是什麼，自己的臉上倒是已經浮現出淺紅。

「哲也君。」

佐藤紗織放下沾着汗水的紙巾，輕輕地開口。

不知為何，京極哲也覺得這道呼聲輕柔如媚，柔情似水。

「大変！」

（壞了）

京極哲也暗叫不好，心想這個女人一定是故意這樣叫自己名字的。

「下流！」

佐藤紗織立刻後退一步，雙手捂住胸口，裝作警惕的樣子。

「我沒看！」

京極哲也盡量不去看她，推着裝貨的拉車就要離開。

「哈哈哈！京極你也太好玩了。」

身後傳來佐藤紗織的嘲笑聲，京極哲也在心裏罵自己怎麼忘了這個女人最愛捉弄自己。

「但是害羞的哲也君也很可愛喔，一想到那麼單純的男孩子要在大學裏被同齡的女生給騙走，我就忍不住的心疼啊。」

快點走，不要回頭，不要搭理。

這裏京極哲也現在腦子裏唯三的想法。

當他放好拉車，關上貨物倉庫的鐵門，回到便利店以後，佐藤紗織正往辦公室里走去。

「下午也要努力工作喔！加油！」

只留下這樣一句滿是壓榨員工的話。

下午，高中放學，顧客也開始多了起來。

京極哲也一個人忙得暈頭轉向。

直到下午五點，學生們都走得差不多了，京極哲也才重新閑了下來。

「啊，是老師！」

是高中女生的聲音，京極哲也聞聲望去，對方正盯着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京極哲也感覺對方好像在兩眼放光。

井上奈緒，京極哲也昨天還在給她輔導功課。

「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

井上奈緒跑到收銀台旁，京極哲也揮了揮手，讓她跟同學去玩。

「不，在我心裏你一直都是我的老師。」

井上奈緒握着雙拳舉在胸前，發出可愛的聲音。

「櫻子，這位就是我的家庭教師，那個不死的黑騎！最年輕的天才棋手喔！」

她揮舞着細白的手臂，招呼後面的同學過來，向她介紹着京極哲也。

「不要再說了，快點回家吧。」

京極哲也的語氣有些冰冷，因為他知道溫柔的勸阻完全是無用功。

「是……我知道了。」

井上奈緒立即低下頭，雙臂在身前交叉垂下，十指落在裙擺前交錯，像是做錯事的小學生。

她這幅委屈的樣子讓京極哲也於心不忍，從後面跟過來的的櫻子也愣在原地，一時間竟然也跟着她低頭。

「對不起，老師……」

井上奈緒委屈地小聲道歉，語氣中帶着明顯的哭腔。

一邊的櫻子趕忙拉着她，溫柔地安慰道：「不要哭，奈緒ちゃん（/醬）。」

接着她又轉而望向京極哲也，眼神中帶着幾分懼色，隨後像是鼓起勇氣般，朝着京極哲也鞠躬，儘可能提高自己的音量：

「請老師原諒小奈緒，她是真的很喜歡老師您的。」

京極哲也無奈地揉捏着高挺的鼻樑，他被這位女高中生的承受力給震驚了。

不過是態度冷漠了些，居然鬧到要哭的地步。

稍微拿出點你昨天晚上和你父親據理力爭的氣勢啊，井上奈緒。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不過，我已經很久沒碰過棋了，以後也不會再下棋。」

「實際上，我很討厭別人提到過去那個作為棋手的我，現在的我，不是九段棋手，而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我這麼說明白嗎？」

京極哲也儘可能地用溫柔的語氣向她們解釋道。

「而且還是我的老師！」

井上奈緒突然插了一句。

京極哲也還想再說些什麼，看到井上奈緒那雙帶着淚花、水波瀲灧的雙眸，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他點點頭，默認着井上奈緒的說法。

接着兩位女高中生像是勝利般對視，舉起手慶祝：「耶！」

耶個鬼啦！

京極哲也實在搞不懂這兩人的腦迴路。

「所以，你們兩個要買些什麼？」京極哲也開口道。

他現在希望這兩個人趕緊買完東西回家去，自己實在是對付不來她們。

「那個……烤腸！」

井上奈緒不做掩飾地抹去眼角懸垂着的淚花，恢復了之前的元氣。

「兩根！不加辣的！」

櫻子笑着伸出手比了個「耶」的手勢，順勢補充道。

「我知道了。」

京極哲也取來紙巾，裹在竹籤末梢上，從收銀台旁邊的透明烤箱裏拿出兩根烤腸遞給兩人。

兩人各自付了錢，認真而禮貌地道別之後，才離開便利店。

看着她們踏出玻璃門的背影，他突然覺得自己母校校服的淺綠色格裙倒也挺好看的。

當然，必須是少女的格裙才顯得美麗。

如是想着，京極哲也打了個哈欠。

幹了一天活，真累啊。

不過，這樣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一邊的烤箱裏，暖色的橘光正柔和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