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神院度本來想上來取些之前記錄的東西,結果就發現赤井秀一出現在他的房間裏,他並未對此產生什麼負面的情緒,一來他並沒有在房間裏放一些太過重要的東西,二來他也看到了走廊里更換的門牌,想起自己的房間忘了鎖門,再加上瑪克和庫斯塔偶爾也會進來……但他依舊注視着赤井秀一,平靜地詢問道:「你有什麼想要解釋的嗎?」
赤井秀一的手指顫動了一下,低垂着的眼睛中的情緒變幻,他的心臟加快了跳動,緊張、戰慄都被淹沒在了外表冷靜的軀殼中,種種理由全部被推翻,說到底這種連他自己都能夠找出破綻的解釋,又怎麼可能會瞞得過神院度呢?但如果是聽起來或許不太可信,可實際上說的是真話的情況呢?
「抱歉,雅文邑大人。」赤井秀一的臉上浮現出了些許懊惱和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後悔,「我只是有點好奇。」想要獲取情報是真的,對神院度感到好奇也是真的,誰能說在看似冒險的舉動之下,他是不是也在揣摩着有關神院度的一切,去賭那麼一絲可能?赤井秀一抬起頭,看着神院度,理智與情感前所未有的達到了統一,驅動着他說出了這樣一句發自內心的,卻又只有部分是真實的話,「我想要更了解您一點。」
赤井秀一看到神院度的眉眼略微動了動,他一晃眼似乎看到有一絲笑意從神院度的眼中飄過,然後一步一步朝他靠近,赤井秀一下意識的連呼吸都放輕放緩。
「給你看看也沒什麼。」神院度取過他手中的相冊,然後向前在椅子上坐下,回頭對着愣神的赤井秀一招了招手,「還愣在那裏做什麼?
赤井秀一的眼睛微微一亮,最後一抹忐忑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乾脆走到神院度的身邊,將桌旁的另一把椅子拖過來與神院度並排放在一起,然後略微傾斜身體靠了過去,這才有心思打量着這本根本還沒來得及看的相冊。
相冊的表面是像牛皮一樣的顏色,沒有過多的花紋,顯得十分樸實,但當神院度將相冊翻開——還是從后往前翻的,赤井秀一頓時覺得自己錯了,這裏面的內容簡直是精彩紛呈:
入目的第一張就勾起了他痛苦的回憶,正是他們在法國時,站在前面唱歌的照片,照相的人技術很好,但完全改變不了特意添加在照片上的、飄在上方的燈上的設計巧妙得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一行字:我看到了地獄的大門在向我敞開。
這種微妙的令人無語的糟心感令某個人的形象簡直是躍然紙上。
「波爾多。」赤井秀鎖定了嫌疑人,也只有這傢伙能幹出這種事來,「我以為組織里的人是不會留下影像照片的?」
因為組織隱秘性的原則,除去有明面上身份的成員——明面上的身份也得跟組織成員的身份分隔開,其餘人的資料一旦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基本就等同於被放棄,在這種情況下,留下與黑暗身份有關的照片無疑是危險的,所以大多數人即使是在日常中都會下意識的躲避鏡頭。
「所以這裏只有我們。」神院度彎了彎眼睛,手指緩緩地翻過一頁,「永遠都不會有其他人看到這些。」
赤井秀一停止了發問,他看到了一張庫斯塔滿臉奶油,而瑪克站在一旁拿着毛巾滿臉嫌棄的照片,神院度笑着解釋道:「這是庫斯塔去年過生日的時候,她想要偷偷去廚房嘗一下蛋糕,但是可能是因為廚房的地面剛剛被瑪克擦過的緣故,她腳下一滑一頭載進了蛋糕里,從結果來說,也算是提前嘗到了。」
下面還有着兩種截然不同的筆跡,一個有些抓狂地寫着「啊啊啊,波爾多你拍這些做什麼?!」,另一個只有一個輕飄飄的「呵」留在了上面,充分凸顯出了他的嘲諷,一下子就能分辨出這兩種筆跡分別代表着誰。
原來還能自己留下評論嗎?赤井秀一想到剛才的那張照片,突然就產生了一種拿筆寫點什麼的衝動,不過現在還不着急,等着全部看完再說。
但隨着相冊的翻閱,赤井秀一的表情逐漸出現了變化,眼神也開始變得鄭重起來,原因是他忽然發現從某一個時刻開始,照片上出現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熟悉的地方在於他幾乎和瑪克長得一模一樣,而陌生的地方在於他的神態和瑪克又是截然不同的,除去沒有帶眼鏡之外,他實在想像不出瑪克會露出這樣溫柔而又羞澀的笑容:「雅文邑大人,這不是瑪克吧?」
「是的。」神院度的手指在照片上撫過,微微低垂的睫毛在赤井秀一看來分明帶上了嘆息和懷念的色彩,「這是格拉帕。」
格拉帕?對了,白蘭地曾經說過他和瑪克是兄弟。赤井秀一緩緩地回憶着自己記憶中出現的名字,他記得「格拉帕」第一次出現是在最初的集體任務上,從所有所聽到的傳聞中,神院度似乎就是因為他而與朗姆產生了仇怨:「我從來都沒有聽您說起過他。」
「可能是因為說的再多都無法改變現實。」陽光隨着太陽的運動照進窗戶,神院度交疊起雙腿,深海藍色的眼睛中是一片安寧,「無論是用言語還是什麼,人是無法完全與沒有經歷過這一切的人感同身受的,而我也不是那麼喜歡講故事的人,所以如果能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
神院度轉過頭來衝著赤井秀一微笑,赤井秀一在心中苦笑,懷疑自己難道是給神院度加上了什麼濾鏡嗎?理智慢了半拍才重新在他的大腦佔據了上風:「到那時再慢慢來講吧。」
完全問不出口,也完全不知道神院度究竟真的是這樣想的,還只是單純的在轉移話題……或者其實是兩者都有?赤井秀一覺得神院度藏起來了太多的東西,他有一瞬間的思維甚至與琴酒產生了共鳴,思考着用怎樣的方法才能撬開他的嘴,但到最後他發現如果一直是處於現在這個狀態,那麼他將全無辦法。
他至今都不知道為什麼神院度會對他們抱有最基礎的信任,但有機會就要抓住,可他卻發現在神院度心目中想要再進一步是那樣困難,尤其是在他隱約發現自己的心思出現微妙的轉變之後。
或許在神院度看來,他與波本和蘇格蘭都只能算作比較親近的下屬吧?赤井秀一的心中沒有挫敗,有的只是濃濃的鬥志和挑戰欲,有些事情不會特意避開他們,但也不會主動告知,甚至還有可能因為「危險」而閉口不言,該怎樣讓神院度意識到他並不需要這種「保護」呢?
在神院度的心目中,「獨當一面」和「控制危險」是並不衝突的嗎?
相冊里的照片並不多,不一會就翻到了盡頭,神院度似乎想到了什麼,眼中出現了熟悉的笑意,悄聲問道:「我還有一張「珍藏」。」
赤井秀一的視線被吸引過來,看到神院度的表現,心中頓時生出了興趣,他看到神院度豎起食指抵在唇前,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將相冊翻過來,從相冊封皮的夾層中抽出了一張照片。
銳利而又冰冷的視線彷彿要穿透照片直達眼前,赤井秀一的呼吸一滯,黑色的大衣,銀色的長發……雖然稍微年輕了一點,但這不是琴酒嗎?插在兜里的手感覺下一刻就要掏出伯/萊/塔來,周身都充斥着殺氣,是誰居然敢拍下琴酒的照片?
「是在某次任務結束后的一個意外插曲。」神院度忍不住有點想笑,「當時有個路過的攝影師因為琴酒在人群中那獨特的氣質,所以下意識的就抓拍了下來,後來雖然所有的照片和底片都被銷毀了,但在我這裏還留下了一張。」
「……是嗎?」赤井秀一凝視着照片上的琴酒,忽然開口詢問道,「您昨天去見了琴酒?」
「怎麼看出來的?」
「一些蛛絲馬跡。」比如說琴酒那天令人在意的異常,再比如說那天你身上帶回來的煙味,足以讓他進行大膽的猜測了,「您有什麼問題是需要琴酒的幫助的嗎?」
神院度的臉上浮現出了一點古怪的疑惑,他怎麼感覺赤井秀一現在就像是豎起了耳朵的黑狼,渾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種詭異的警覺。赤井秀一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塌下腰,在神院度面前低下頭來,聲音低沉且認真地說道:「我一樣也可以做到。」
神院度開始思考這其中發生了什麼?是誤以為他去找琴酒幫忙,自尊心作祟而感到不甘心?感覺差不多但又好像有哪裏不對勁……他看着赤井秀一,伸手想要去摸他的頭,但卻被赤井秀一一把抓住,他抬起頭來平視着神院度的雙眼,墨綠色的眼睛在陽光下是那樣的堅定與執着:「雅文邑大人,比起琴酒,我會向您獻上所有的忠誠,請您……」
「萊伊!」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安室透的聲音隨之響起,「這麼長時間不見人影,你該不會是在偷懶……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