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突發
一股熱氣入耳，昊泓已無心再聽一旁的霓花說話，他整個人似乎陷入到了這種感覺當中。那種童真而朦朧的嚮往感。
“喂，你這人怎麼這麼奇怪！人家說話你有認真聽嗎？”
霓花看到昊泓眼神有些迷離，知道他走了神，兩個腮幫子鼓成一個氣球，道：“聽不聽，聽不聽，不聽我走！”說完便佯裝要走。
昊泓以為她真的生氣了，便用雙手緊緊拉住女孩的衣裳。
霓花也是第一次和男生這麼親昵，趕忙掙脫開昊泓的手，一副十分警惕的小模樣。
昊泓滿臉通紅，有些不知所措。
“對......對了......你想要跟我說什麼？”
聽到昊泓的話，霓花這才反應過來。她警惕地看向周圍，發現四周無人後，道：“你答應我！不可以跟任何人說哦！”
女孩一副你不發誓我不說的模樣，就這麼直勾勾地盯着昊泓。
“好！我答應你！就算是嗯媽我也不說！”
“那我可說了哦！我昨天晚上看見過那個王婆她媳婦，就在紡織廠旁邊！”說著，女孩的聲音逐漸變小。
“她昨天晚上很奇怪，四處張望，我和另外一個大姨老早就看到她了，只是互相不熟，所以也沒搭理她。”霓花頓了頓，撓了撓頭，又說道：“但是有些古怪，聽大姨說她被發現的地方和紡織廠差了好幾里地的距離。我本來還想問問看的，但大姨說她有可能是被某種惡靈上了身，讓我們外地人少管本地人的事。”
不知道霓花是有意還是無意，小孩子最害怕聽到的就是這樣的事。
當天晚上，昊泓就吵着鬧着不回家，非要去同桌劉胖的家中借住一晚。
在那樣的年代，放置屍體的時間不宜太長。但王婆遲遲聯繫不到自己的兒子，精神逐漸變得不太正常，屍體也就一直擱置着。
昊泓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剛踏進巷子，一股難聞的氣味就沖鼻而來。那或許是這世界上最難聞的氣味，一種帶着畫面的氣味。對於鼻腔或者嗅覺靈敏的人來說毫無疑問就是噩夢般的存在，或許那就是死神的氣味。
昊泓起先只是微微皺眉，他發現自己每挪動一厘米，那股味道就會越來越深刻。直至他完全忍受不住這樣的氣味蹲下身子瘋狂嘔吐起來。
屋內的瑞紅聽到了動靜，急忙起身上前查看。
“哎呦，孩子你怎麼回來了？”她扶起吐得四葷八素的昊泓，說什麼也不想讓其走上前來。
王婆家門外，一群村民臉色凝重，他們有拿扁擔的，有拿麻繩的......帶頭敲門的名叫李壯，年輕時是村裏的白事都是他招呼的。由於村裏的壯年大多外出，他才有機會破格提上維安隊來當個小隊長。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鄉親們有麻煩，他一個維安隊小隊長不能坐視不理。
眼見這位七十多歲的老翁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敲響了王婆家的門。
“妹妹呀！我是大壯呀！你這人都放裏面這麼長時間了，臭味讓街坊鄰居都受不了了！再不清理，恐怕村子裏都沒法兒再住人啦！”
見裏面沒有回應，十幾個人頓時也沒了辦法。
“不管了！強行衝進去了！事情後果我買單！”
帶頭的李壯算是個能做實事的人，他話音剛落便招呼來幾個老翁一起把門強行推開。
由於靠山靠林的緣故，村子裏飛蟲本來就多。加之人體腐敗的氣味吸引來蒼蠅在傷口或者腐爛處上面產卵，
蛆蟲破體而出，肆意蠕動。
房屋內如今已經變得非常雜亂，到處都是昆蟲們享受玩樂的地方；連同傢具被褥都浸滿了屍臭的氣味。
王婆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那副早已辨不出樣貌且全身膨脹碎爛的屍體旁，銀髮繚亂，身形如同一副赤裸裸的骨架一般消瘦。
饒是活了七十餘載的李壯見到眼前的場景也不禁打着寒顫——一副極度膨脹且腐爛的屍體，周圍滿是飛蟲，令人難以忍受的氣味將窄小的空間完完全全包裹，那一具似死非活的老嫗身體就那樣坐着，嘴裏不住地念叨着眾人聽不明白的話語。
剎那間，李壯感覺自己身處的非人間，而是地獄，老嫗嘴上念叨着的，是來自惡魔的低語。
屋內的氣味比之屋外更甚，許多村民都因為扛不住這樣的氣味而遠遠地退到門外。
李壯緩過神來，他咬咬牙，大喊道：“塞！撒撒！過來！別怕！”
之前跟着他做事的幾名老翁試探性地走上前，眾人對視了一眼之後忍着鼻腔內的刺激，一把將王婆抱開。
“咿呀！咿呀！”王婆精神有些失常，見有人上前挪動她，便不管不顧地對着突如其來的手臂撕咬。
老翁們不比年輕人，一吃痛，就把原先架懸在半空中的王婆鬆開。王婆原就因為沒進食而脆弱不堪，這一鬆手致使其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撲通”一聲，眾人見狀，紛紛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怔怔地望着半坐在地上的王婆。
王婆惡狠狠地掃了一眼周圍的人，隨即從地上站起來，衝到那具被搬開的膨脹的屍體旁，雙手緊緊地抱着那具早已看不出人型的屍體的頭顱。
“敲啵，那卜，亦瑟！”她猛地抬起頭，對着所有人指指點點，嘴裏說著所有人都聽不懂的話。
李壯年輕的時候也是個不好惹的主，看着眼前的瘋婆子這樣指着自己，哪裏忍得了。
“看什麼啊！繼續啊！你想要臭死在這裏面是吧？！”說罷，他捲起袖管再次走到王婆的跟前。
其餘人一看老大都親自出馬了，便也都捲起袖子往前沖。
三名老翁負責重新架起王婆，其餘人趁機將屍體抬出屋子。
昊泓此時正跟着母親準備前往劉胖的家中，巷子後面的動靜越來越大，瑞紅三步一回頭，生怕一會兒出來什麼東西嚇到小孩。
“媽媽你看！好多人從我們巷子裏出來了啊！”
昊泓有些好奇得指着母親的背後道。
瑞紅瞪大雙眼，下意識轉頭，發現正是李壯他們抬着裹着白布的屍體沖了出來。
但由於是白布是臨時包裹的，肯定有些不嚴謹，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瞅見一些腐爛的肌膚器官暴露在空氣中。
正當瑞紅轉頭想去蒙住兒子的雙眼時，卻發現孩子早已蹲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
顯然，好奇心會害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