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少年醉紅顏
天京城,是大乾王朝的都城,作為都城,它古老,悠久,遠望就如一條盤龍,厚重又深沉,而單作為城市,它繁華,喧鬧,充滿人間煙火氣,是真正的“無夜之城”。
天京城裏外分三座城,其一是最外圍的平民居住的地區,也是最熱鬧的地方,然後是皇城,是貴族官員及財富萬貫的商人等的居住地,最後便是宮城是帝王及皇子公主的宮殿,極盡奢華,那是平民做夢都想像不到的地方,也許天堂,也不過如此。
此時,在外城的主道上,六名衣着華貴的少年策馬疾馳,他們橫衝直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至於道中的百姓,只能倉皇逃避。有的怒目而視,有的則忍氣吞聲。“這些人天天橫衝直撞,巡衛軍不管嗎?太可惡了。”一名險些被撞的青年,看着絕塵而去的六人憤憤的說。
旁邊一名中年男子斜了他一眼,道:“管,拿什麼管?這幾個都是達官顯貴的子嗣,特別是帶頭那個可不得了,是當今鎮國公蕭統的獨孫,紈絝得很,要不是鎮國公管着,早上天兒了,這不聽說這公子哥看上了個伶人,天天往那邊跑呢!”
“伶人,那不是唱戲的嗎?不過還真惹不起,畢竟咱大乾半壁江山都是國公大人打下來的。”
“那是,咱老百姓能過上這種日子,全靠國公大人,你沒看見戰爭那幾年……唉,我這胳膊就是那時沒的。”
……
“玄哥,玄哥!”六位少年中其中那名胖臉少年快馬加鞭,勉強到為首那名少年身邊,“今天還要去憐月姑娘那兒么?玄哥,別那麼急。”
為首那名少年此時身體微微前傾,黑白分明的雙眼緊盯着大道,他的衣着尤其華貴,穿着白色長衫,腰掛一柄鑲滿玉石的寶劍,他面容俊美,劍眉星目,黑髮束起,在疾馳中飛揚。
“還不是昨天陪你逛夜市,害得今天起床晚了。”蕭玄面帶焦急,“趙二狗,如果今天沒聽到憐月的戲,你就死吧!”
“趙二狗”胖胖的臉上下晃蕩,“玄哥,少一天去都不行嗎?”
後面一名身形偏瘦的少年憤然道:“玄哥那憐月太不知好歹,咱們玄哥這幾個月屈尊降貴的聽她的戲,捧她的場,她卻從不理我玄哥!”
蕭玄的臉色微微一沉,更加煩躁的揮動馬鞭,“趙二狗”察言觀色,當即道:“咱玄哥卓爾不群,蓋世無雙,多少王侯家的小姐投懷送抱,玄哥正眼也不瞧,那憐月姑娘只是愛面子,怕羞,玄哥,你一定馬上就成功了。”
蕭玄的臉色果然好轉,朗聲道:“每天一遍,百聽不厭!”
“好詩好詩,當時詩壇必有玄哥一席之地!”“趙二狗”當即拍了個馬屁。“不愧是咱玄哥,果然文武雙全!”
“古往今來,有幾人可比肩咱玄哥啊!連我等也不能忘其項背。”一名少年不動聲色的順帶自誇了一番。
蕭玄很是得意,不禁高揚馬鞭,把那肆意張揚,狂傲不羈體現的淋漓盡致,連行人都紛紛側目,至於那五名小弟,當即崇拜的五體投地。
突然,道中央躥出一個手拿糖葫蘆的小女孩,而疾馳的俊馬出現,讓小女孩眨着大眼睛,獃獃的望着。
“紅兒!”一名婦人從道邊衝出,將小女孩護在懷中。
“滾開!”“趙二狗”嚇了一跳,在蕭玄身後喝道。
蕭玄也嚇了一跳,他下意識的猛拉韁繩,夾緊雙腿,馬首在下一刻高高揚起,馬前腿也離地而起,在空中亂蹬,
蕭玄則緊貼馬首,面色蒼白,這時候要是墜落,少不得傷筋動骨。
小女孩彷彿才反應過來,在婦人懷中哇哇大哭,“趙二狗”策馬而至,一邊罵一邊高揚馬鞭:“這死小鬼,真是晦氣。”說著蕭玄還未有反應,那馬鞭便重重的抽在那婦女的背上,頓時衣服破裂,皮開肉綻。
“大……大人饒命,孩子年幼無知。”婦女臉色煞白,顫抖着說。
“差點傷了我玄哥,你……”“趙二狗”正要在落下一鞭,便被蕭玄一把攔住,後者看起來還心有餘悸。“算了,沒什麼大礙。”
蕭玄撥正馬頭準備繼續趕路。
“哼!”“趙二狗”冷哼一聲,“今天幸虧玄哥宅心仁厚饒你們一命……還不快滾。”
“謝……謝謝大人。”婦女慌忙帶着小女孩退到道路一旁,不停地彎腰謝恩。
“駕!”六人在眾人憤懣的眼中消失。
許久,六人在一處紅牆白瓦的庭院外停下,院落大門上有三個大字“梨香院”,這是教坊司開設的,屬於官方的戲院。六人紛紛下馬,“趙二狗”慌忙上前,扶住蕭玄:“玄哥,小心點兒!”
蕭玄擺了擺手,一進了梨香院,戲班的班主便迎了上來,雖然四十多歲了,但看上去風韻猶存,舉手投足自有風味。
“哎呀,蕭公子來啦,可惜沒有位子啦!”幫主笑容滿面,“但以蕭公子的身份,隨便就有人讓座了,可別讓憐月姑娘等太久了。”
蕭玄聽着裏面隱約傳來的聲音,不由心馳神往,當即叫住“趙二狗”等人:“趙普,我們一起站着聽,沒位子無妨。”只要是與憐月有關的事兒,蕭玄總是會收起紈絝,變得十分溫和,讓趙普他們突然不習慣。
“站……站着聽?”那瘦弱少年愣愣的說。趙普則當即拍了拍瘦弱少年的後腦,道:“沒錯,那種強佔座位的我們不能做,咱們可是儒雅少年。”
瘦弱少年捂着後腦勺,叫到:“放屁!強佔座位這種事兒咱可沒少干,更過分的多了去了……”話還未說完,蕭玄一把推開瘦弱少年走了進去。
趙普拍了拍瘦弱少年的肩膀,道:“這就是你在京城大少中地位不如我的原因啊,朱康。”說完趙普緊跟着蕭玄進入庭院中的梨香樓里,另外三人也同情地看了小朱康一眼,緊隨其後,朱康此時心裏還是一個大大的問號,不明所以。
梨香樓內部很大,正中央搭了一個戲台,一樓四周全是座位,而二樓則是包廂,能俯瞰戲台,蕭玄環顧四周,果然沒有找到座位,於是便走到最後一排站着。蕭玄遠遠地看着戲台上的女子,眼中閃着柔情,趙普等人看着蕭玄一臉溫柔的樣子,不禁感慨這世間也有能讓蕭玄做出這副模樣的人。
此時戲台中一名粉衣女子曼妙而立,她風姿綽約,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一邊邁着蓮步,一邊唱道:“念君征戍在北方,憂來思君未敢忘,君記否?子攜妾手賞海棠,交耳誓盟共白首,而賤妾獨守閨房,對着西窗冷燭梳妝。”
台上的女子施着伶人的粉墨,但絲毫不能掩蓋她的美,她青蔥玉指翹着蘭花,皓腕時藏時露,羅衣裙裾水波般蕩漾,肩若削成,腰似蓮藕,凌波微步,飄然若仙,精緻玉顏,一雙杏眸秋波流轉,顧盼生煙,兩剪柳眉如刀裁出,時顰時笑,朱唇輕啟間,唱曲悠揚,時而珠圓玉潤,令人如沐春風,時而哀婉凄切,使人念之斷腸,一肌一容,盡態極妍,舉手投足間,牽動着所有人的心弦。諾大的大廳只有憐月一人的唱腔,每個人都忘記了身在何處,生怕一個動作就打擾了她。
“夜風蕭瑟香茶涼,風搖花落露為霜,問君,今在何方?日日念君不見君,歲歲年年徒遙望,把青絲熬成了白頭,把淚眼哭的昏黃,而君寄留哪處溫柔鄉?但願朱顏不改常依舊,與君同消沉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