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游者(上)
“好,好,好!穩住!”
“很好,很好,就這樣走。”
“誒!扶,扶住,別讓頭圈掉下來!”
林家勝興奮地趴在玻璃邊沖裏面大叫,面色漲紅,身體激動地抖成篩子,其興奮程度不亞於發現尺寸適合自己的小泰迪。
玻璃很厚,像是《生化危機》裏面研究喪屍的玻璃實驗室。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裏面走動的也確實是個喪屍。
一個金髮碧眼的肌肉男。
湯姆,這是他生前的名字。
無名氣拳擊手。
理想是打入WWE。
可惜天不遂人願。
在一場街頭野拳中,還沒等他脫下衣服,露出背後撒旦紋身,就被對面的歪嘴光頭一拳干倒。
當光頭跟瘋狗一樣用沙包大的拳頭朝他頭部猛擊,把他打得瞳孔擴散時,才被幾個大漢死死拉住,光頭被拖走時還不忘往他身上吐了嘴唾沫。
黑,真tm黑。
這可能是湯姆腦子裏最後的想法。
然而他不知道光頭有個外號,叫比特犬,是個病人。
超雄綜合症患者,XYY染色體,還淺淺磕了一小袋致幻劑。
要是他知道這些意味着什麼,他就絕對不敢衝上去展示自己健壯的肌肉。
屍體被丟到海里去了。
墨西哥嘛,習以為常,旁邊穿比基尼的黑妹看到海里衝上來的屍體后,一邊塗防晒霜一邊不慌不忙打給了警察。
但是把他拖走的,並不是就算想管也不敢管,只能把屍體挪個地方的墨西哥警察,而是夜遊者公會裏的人。
湯姆沒有死,還有呼吸。
泡海里三十幾個小時,這顯然不正常。
林家勝很自然地把他納入自己的實驗清單,他不在乎湯姆背上紋的是什麼,只知道他很特殊。
事實證明他是目前實驗里最成功的一個,也是唯一成功的一個。
湯姆已經死了,讓他動的是旁邊泡在水缸里的東西,一個紙杯大的嬰兒。
小嬰兒看起來很紅潤,就這樣看上去,腦袋和眼睛大得可怕。
正常這個階段應該還在媽媽肚子裏,連着根臍帶,過幾個月後就能順順利利地接生下來。
可實際上它已經在這個缸里泡了三年,身子早就被淡綠的溶液泡得發育不得。
但有一樣東西除外。
他的大腦。
而且還在不斷發育。
有無數根細小的針管,刺進嬰兒的大腦內,密密麻麻。
但是林家勝卻能一眼看出,每根管子扎在什麼位置,有什麼用,就跟扎在自己頭上一樣。
經常如數家珍地和實驗室其他瘋子分享,並探究還有什麼地方沒插到。
嬰兒的皮膚半透明,可以看到小蚯蚓模樣的粉紅色血管,裏面運着從臍帶送來的氧氣,血管再把它們遞給大腦。
那也是唯一一個需要大量氧氣的地方。
嬰兒腦子裏出來的奇怪想法從管子裏起跑,終點則是套在湯姆頭上的鐵環,林家勝叫它頭圈。
頭圈其實鑲嵌進了湯姆的腦子裏,沒那麼容易掉下來,但是林家勝還是有點擔心。
畢竟現在湯姆是他的兒子啊。
真正意義上的那種。
三歲大。
旁邊的白大褂小心將湯姆扶回床邊,湯姆獃頭獃腦地望着頭頂的日光燈,張大着嘴,流着口水。
日光燈功率賊高,玻璃上的反光都刺得人眼睛生疼。
不過小孩子對發光事物都會好奇,瞎看着玩的,可以理解。
林家勝本來是化學專業的,卻一直喜歡神神怪怪的東西。
一開始甚至還算得上是正常人,但在給導師打滿一年黑工后潤了。
倒不是他不願意給導師打工,他知道這樣繼續下去,就能找到其他人給自己打黑工,而且他們還會感謝你給了他們打黑工的機會。
潤的理由是他發現了一個神秘的組織——夜遊者公會。
最起碼對於當時的他來說很神秘。
他一直在默默研究神,夜遊者公會也在尋找神。
嘶,不謀而合。
可能是林家勝獨特的氣質吸引了這群沉於地下的人。
夜遊者是主動找上門的。
在林家勝提起褲子,舒服地從廁所里走出來后,看到了房間裏半浮在沙發上的人。
一襲灰袍,一個面具。
他以為是來捉姦的,趕緊把廁所門關上,雖然裏面很快就傳來叫罵的尖銳嗓門。
但是那個半浮的人看見林家勝后瞬間消失。
像是一團煙霧被他用力關門的氣流吹散。
沙發上只留下一個信封,燙金的,和一搓灰色的粉塵。
信的內容大概就是,看到林家勝隱藏在內心深處,瘋子的潛質后發出的誠摯邀請,以及夜遊者公會的由來。
1977年,英國一個冬天的傍晚。
倫敦某個貴族家裏照例準備上兩瓶金酒和杜本內酒,這樣的酒貴族都愛喝,調成飲料,口感很好,也不至於喝得太醉失去語言組織能力。
再準備一堆伯丁罕苦啤酒,因為客人不都是貴族,還有幾個很會說道的工人。
這樣隨便,不太注重禮儀的聚會很少見。
威爾斯餅乾把盤子填得很滿,盤子很大,陶瓷的,紋飾很花,雖然沒有用下午茶式的高層架子,但是能拿上這樣的陶瓷盤還是可以看出主人的用心。
客人陸續來了,圍着坐成了個圈,坐的椅子上都蓋着厚厚的毛毯,可以舒服地裹着。
就這樣,一群靈異愛好者照例進行討論。
新鮮事是上周發生在維克鄰居家的怪事。
這群人聊得很歡,壁爐也把氣氛襯托得很好,柴火在裏面“噼里啪啦”地叫,和他們話語一樣,很熱烈,很興奮。
當氣氛達到高潮時,門被推開了。
風狠狠地灌了進來,壁爐里的火被吹得矮了半截,外面很暗,英國的天空向來陰沉得可怕,街燈的光不足以照亮一切事物。
已經聊得很晚了,但興緻上頭,誰都不想回去。
門邊的禿頂老頭手裏捏着苦啤酒,把身上的毛毯緊了緊前去關門。
他剛才正說到會漂浮的人,大夥聽得很是上頭,都在注視着他,等他把門關上繼續嘮叨。
大門做得很精緻,古銅色的,手把上還雕着花,輕推就能關上,然後很順滑地鎖死。
最起碼在平時是這樣。
但是現在門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擋住,紋絲不動。
“哦,比得,再大點力,哦,上帝,我這該死的門!”主人準備起身過去幫忙。
但是還沒等他站起來,街邊忽然捲起無數灰塵,像是在地面上匍伏許久,一下子涌了進來。
如同黑色的巨浪打進狹小的船艙里,整個空間瞬間灰暗無比,壁爐里的火也在那一刻被壓成一搓小火苗。
一群靈異愛好者終於遇上了靈異事件。
就像是受虐狂被人猛地扇了一巴掌,激動得快要叫出來。
灰塵迴轉盤旋,濃縮匯聚,凝結成一個人的模樣。
大夥都愣愣地看着,壁爐里的火已經又開始歡快地“噼里啪啦”了。
門口站着一個戴着純白面具,裹着純黑袍子的人。
面具只有正中偏上一個孔洞,不大,透過孔洞什麼也看不到。
Nomad,那個人自稱Nomad。
游者,再後來都這麼叫他。
他說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在這個世界裏面,他的身份是巫師。
游者給了他們一些奇怪的黑色粉塵,說是可以讓他們也變得和自己一樣。
從那天晚上后,那個小團體從威廉姆森家的晚間茶話會正式改名為夜遊者公會。
而他們說的游者於2012年12月21日凌晨0:00分從這個世界徹底離開。
這些人裏面有一部分已經去世,還有一部分人被高昂的醫療設備吊著生命,只有剩下的一小部分還有精力和閑錢探尋游者留下的,關於神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