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眠
白生環抱雙臂飄了下來。
光線收斂，窗外天色漸黑。
“你沒事吧？”張明墨舔着乾燥的嘴唇，心有餘悸地問白生，老太婆行動古怪之極，而且她似乎可以看見白生。
白生搖了搖頭，沒有顯露出什麼情緒波動，好像並不以為意。
“那老太婆能看見你啊！真的沒有關係嗎，總感覺怪怪的。”
“一般能力特殊者或將死之人可以看到我。”白生說道。
“那這老太婆豈不是？”
白生點點頭說，“比起這個老奶奶，有一個奇怪的人影似乎更要注意一下，他剛才一直在門口徘徊，或許就是他讓老奶奶變得有些神智不清。”
“人影？不會是那兩個老夫婦吧？”張明墨疑惑地問，那幾位夫婦人很好啊，人畜無害的樣子。
白生搖了搖頭，“是一個穿黑色衣服戴着黑帽子的人，瘦瘦高高的。你快點睡吧，有我在，你不用害怕，今天晚上我幫你守夜。”
張明墨聽罷感覺脊背發涼，可自己關門明明什麼都沒看到，他趕緊又小跑過去看看房門有沒有關死，在門邊靜靜感受片刻，好像確實能感覺到外面有股不詳的氣息，不知道是自我暗示，還是確有其人，不過自己都看不到的東西，關門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用處。
“晚上不睡覺是不是好一點。”張明墨回到床邊問白生。
白生又搖了搖頭，“你身體氣血不足，識神衰敗，這幾日肯定晝夜顛倒，縱情思欲，如果一直這樣子只怕元神永遠無法離體。你不用擔心晚上有意外，有我在。”
“嘶，你莫非有什麼獨到法門，能鎮邪壓祟那種？”張明墨看白生這麼信誓旦旦有點興奮。
“沒有。”
“那你叫我不用擔心！”
“出事了我會把你叫醒的。”
“靠。”
“好啦，好啦，相信我。”白生一臉堅定地說。
“相信你什麼，相信你把我叫醒嘛？”
“砰。”張明墨的頭被白生輕輕錘了下。
害，可是想睡都睡不着啊，張明墨枕着頭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縫。
突然想起一件事，話說多久沒和媽媽聯繫了？兩，三個月？好像從離開學校后就一直沒有聯繫過了，張明墨感覺自己對不起媽媽，說是大學畢業，其實連畢業證都沒資格拿到，在學校啥也沒學會，張明墨感覺自己這輩子算是廢了。還有不語，媽媽要是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孩子會怎麼樣，不語，不語，真的就像名字一樣，不留隻言片語。
張明墨扭過頭就看見白生漂浮在窗邊，盤腿而坐，雙手自然放在腿上，閉着眼睛，不知道在幹什麼。
居然感覺莫名的安心。
張明墨腦袋瓜子愈想愈清醒，但是忽然他感覺自己身體輕飄飄的，眼神逐漸模糊。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非常地不對勁，他想起身呼喚白生，但是身體完全動彈不得，嘴巴像是被鐵條焊死，發不出一點聲音。意識還存在，但是身體好像不受自己掌控了，難道是鬼壓床？但是這種感覺可比鬼壓床恐怖太多，就像是，就像是清醒地看着自己睡着一樣。
但是很快，張明墨感覺自己的意識也逐漸模糊，似乎陷入一種無邊的虛空之中。
無力地下沉，
再下沉。
虛空中有昏暗的光線透出，有什麼東西在其中解構，重組。
張明墨睜開了眼睛，他感覺自己似乎躺在水面上，蕩漾的水舔舐着自己的軀體，
輕輕柔柔。
他心裏異常清晰地知道自己又陷入了詭譎的夢境中了，哪怕夢境還沒開始。
周圍暗淡無光，躺在水面上的張明墨看到頭頂的天空烏雲密佈，似乎要迎來一場暴雨。
張明墨搖晃着爬了起來，他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廣闊無垠的水域上，低頭看去，腳丫子踩着的水如同漆黑的墨汁，在腳縫裏鑽來鑽去。
來這裏幹嘛，張明墨想。
要找一個人，心中很自然地給出一個答案。
誰？張明墨又想。
一個小男孩。
找他幹嘛？
不幹嘛，找就是找。
可是這裏明明什麼都沒有。
有的，鑽進水裏看看。
哦。
張明墨蹲下身子，用手攪動着水，水形成小小的漩渦，張明墨將頭塞到漩渦中。
漩渦似乎一瞬間凝固了，變成一個窄窄的洞，張明墨伸長脖子，用手扒拉着鑽進洞裏。
洞不長，螺旋狀的，不一會張明墨就爬了出來。
很神奇，他像是從一個地洞裏中鑽了出來，張明墨站穩后看到腳下是鬆軟潮濕的泥土，泥土也如水面一樣上下起伏，彷彿有一個龐然大物在土中緩緩蠕動。
抬頭望向前方，他看到面前有一棵巨大的樹，巨大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樹。光是樹榦就猶如一道高聳的牆壁橫亘在天地間，張明墨順着樹榦抬頭看向頭頂，無數根樹枝纏繞交織將整個天幕填滿。樹縫之間有暗紅色的光亮流淌透漏，像是來自樹頂的天空。
張明墨張望之際，腳下的土壤開始劇烈抖動，他低頭看着，這種景象讓他想到了炸開鍋，暴沸四濺的油。
奇怪的是張明墨內心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可能知道這僅僅是個夢吧，與諸多紛雜的夢一樣，夢裏清醒無比，就算是想記住，可是醒來也就忘得差不多了，只能回憶起模糊不清但非常奇妙的感覺。
於此同時，高空的樹頂飄落下無數灰燼，像是下起了一場黑色的暴雪。
灰燼飄到眼前，張明墨伸出手掌想去接住，但是灰燼穿過了手掌與沸騰的泥土混在了一起。張明墨感到手掌被灰燼穿過的地方有一絲刺痛的灼熱感，在夢境裏擁有痛覺對張明墨來說並不是一件稀奇事，他只是靜靜地看着灰燼從手中墜落。
半空中有人，張明墨心中浮現出一句話。
他仰頭盯着飄零的灰燼，在昏暗的光線中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懸浮在空中，身影好像也在仰頭看着天空。
就是他了吧，張明墨心想。
他踩踏着虛空，朝那個身影走過去。
有一瞬間張明墨很奇怪自己為什麼可以在空中走路，明明在以前的夢裏做不到，但是又忽然覺得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
走近那個身影，張明墨看到那個身影背對着他一動不動，張明墨想叫他，但又想到自己沒法說話，只好走到他的面前。
話說還是頭一次離他這麼近，心裏奇怪地想，自己還未見過此人的面容。
但是讓張明墨微微意外的是這個人沒有臉，取之而代的是黑洞洞的虛空。
不知是何種意圖驅使，張明墨伸手慢慢觸碰那團虛空，而虛空中竟也探出一隻漆黑的手和他的手緩緩靠近，就在指尖相碰的那一刻，從天而降的滿天灰燼和自下而上的激濺泥土，猶如兩股浪濤一般重重地拍打在半空中，將張明墨和那個人影牢牢裹挾在一起。
張明墨眼前一黑，又失去了意識。
小區外面一盞昏黃的路燈下，一個身穿紅體恤戴着墨鏡的瘦高個，腳跨着一輛小電瓶，仰着頭深吸一口煙。
“啊～～爽！！！”瘦高個抽煙抽得正在興頭上，他看着吐出的煙在路燈底下緩緩飄散，像是迷離的魂靈。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瘦高個抖了抖煙灰，低頭從口袋中掏出一塊小小的純黑色棱形碎片，碎片像是有生命一樣在手掌中微微顫動。瘦高個嘴角翹起了一個弧度。
“哼。”此人冷哼一聲，“夢姐給的200減去瘋狂肯德基的48，嘶，還有9塊的炒麵，凈賺156！夠我跑40多單了！額。”
停頓片刻，思索了半天，“嘶，應該沒算錯吧。”
“喂！騎電動車的抽煙那個，不戴頭盔是吧。”瘦高個的身後突然傳來正義凜然的聲音。
沃日，晚上還有交警趕業績是吧，瘦高個趕緊扭頭看了一眼，嚇得一身冷汗。一屁股墩在小電瓶上，如離弦之箭一樣“唰”地一下就竄了出去。
這要是被逮到了罰款，高低得掉一塊肉。
“待會見，小子。”瘦高個騎着車低着頭，在有些凜冽的風中扶了扶墨鏡，不知在對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