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溫言知曉自己的身世
雪花簌簌落下,纖塵不染的白將房間映的通亮。
溫言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索性將棉被一掀,坐了起來。
江辰的話一直在他腦海里迴旋,那種悲喜交加、喜怒交替的滋味攪得他不甚安寧。
姬如煙入皇城重獄,江辰作為她的貼身侍衛本應該跟春意一樣隨在主人身邊,但在御林軍來拿人前,姬如煙隨意找了個由頭將他的名字從名冊上抹去。
在這件事情上,江辰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牽連。
他愧對姬如煙的賞識,更沒臉見柳若雪,整日除了在風雲酒樓向朝中一些達官貴人打聽消息,用自己的私房錢雇請武林高手外,其餘的時間就呆在自己房中喝悶酒。
溫言勸了他幾句,他非但不聽,還發起酒瘋,將屋裏的茶具燈盞全砸了。
溫言覺得他莫名其妙,對他的態度也不是很好,江辰一怒之下揪着溫言的衣領吼道:
「你這個混蛋,自己的娘親都進了皇城重獄,你還有心情來罵我?你有本事就去救你娘,而不是在這裏以一副大人的樣子來教訓我......」
「你,你說什麼?我親娘?」
溫言迷茫地望着江辰。
許是剛剛一吼耗盡了他的精力,江辰醉醺醺地跌坐在軟榻上,「對,就是你……你親娘,婧貴妃就是……就是你娘,莊主就是就是你……你親姐姐。」
溫言身形晃了晃,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猶如晴天霹靂,他震驚地張着嘴,無所適從地站在那裏,不知該喜還是悲。
他腦海里閃過柳若雪的面龐,昔日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一一浮現,他第一眼見到柳若雪時,就覺得她很親切,甚至有一種故人久別重逢之感。
原來這種沒來由的親切感,並不單單是因為柳若雪長得太美,還因為她是自己的姐姐,自己的親姐姐......
溫言的雙眸泛起水霧,在他眨眼的剎那,水霧變成一行清淚緩緩淌下。
柳若雪的面容散去,姬如煙又出現在他腦海里,他跟姬如煙相處的時間不多,加之身份上的懸殊,即使姬如煙讓他叫她如姨,他心裏還是有所顧忌,每每「如姨」二字出口,他都要經過反覆思索,思量着怎樣叫才能顯得自然又不失分寸。
他先前疑惑姬如煙為何會隻身一人跟他一起去覃城,現在算是明白了,原來是為了保護他。
在覃城遇到的黑衣人原來也是衝著他去的,可笑的是,他當時還以為那些是姬如煙的仇人,心裏還頗有點被她牽連的意味。
柳若雪是他的親姐姐,婧貴妃是他的親娘,溫言心中五味雜陳,但終歸是喜佔了上風。
只是他不明白,柳若雪為什麼不認他,姬如煙不認他,他能夠理解,柳若雪又是為何?
溫言想讓江辰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回頭卻見江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他只得懊惱地將那個已經不省人事的醉鬼扶上床,頗為鬱悶地為他蓋上被子。
雪還在下,溫言在階前站了一會兒,伸手接了幾片雪花,他愣愣地看着那幾片脆弱的白色在自己手中融化,變成一道淡淡的水痕。
夜已深,本不適宜出行,但他已經等不及,他迫切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便不顧一切走進風雪之中。
白茫茫的街上,只有風吹雪落的聲音,溫言雙手抱胸,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突然一陣凌厲的寒風吹來,天上的落雪都凌亂地往一邊飄去。
溫言警覺地頓住腳,還沒來得及回頭看清楚身後,一把閃着寒光的利劍就直逼眼角架在了他滿是雪屑的肩頭,他試着轉動脖子,脖頸處立覺一痛,身後低沉的聲音傳來:
「別動,我這劍可不長眼。」
溫言不禁身子一震,吃驚道:「竟然是你?真是陰魂不散!」
在覃城,他和姬如煙被人追殺,這人便是那伙人的頭目,那時有姬如煙在,溫言雖然沒與他交手,但他的聲音他卻記得清清楚楚,當時姬如煙為了護住他,被那人重傷,那人跪在姬如煙面前,難掩憤怒道:
「難道您一點都不希望尼春光復嗎?您這麼做,實在是寒了將士們的心吶......」
姬如煙無動於衷地瞥了面前的人一眼,冷冷道:「我和瓊郎早已不是劉家的人,還請不要糾纏。」
那人緩緩抬頭望着姬如煙,眼裏是一派決絕的怨恨,「百姓只認劉家血脈,要是您執意護着不讓我們帶世子走,那就莫怪我風十三以下犯上,對您和世子不客氣。」
姬如煙哈哈大笑幾聲,笑聲在黑夜中蕩氣迴腸,「別在這裏假惺惺了,你要是對我客氣,就不會這麼迫不及待地下狠手想置我於死地,說來說去,你們不過是想讓我的雲兒回去做個傀儡罷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只要有我在,你們休想帶走雲兒!回去告訴六葉,他自己不要命可以,千萬不要拉上無辜的人做墊背,以北桓的實力,他這舉動無疑是雞蛋碰石頭,不會有勝算的一天,倘若他真想光復尼春,就應該學會忍耐,等待時機,而不是憑着一股蠻勁盲目帶人打仗。」
一直以來,風十三都十分崇拜六葉,如今聽姬如煙這麼說自己的榜樣,頓時怒火中燒,「噌」地站起身朝溫言砍去,姬如煙及時擋住他的攻擊,憑藉有力的地形,帶着溫言逃到一個山洞裏。
在山洞,溫言問姬如煙,「尼春不是國滅了嗎?如姨什麼時候得罪了尼春的人?」
姬如煙望着他沒有說話,良久才神情淡漠地轉過頭,「在尼春還是尼春的時候......」
溫言豎著耳朵傾聽,姬如煙卻不吭聲了,顯然她是不想說。
即使溫言心中有再多的困惑,在這位婧貴妃面前也只能一一吞回肚子裏。
但從姬如煙與風十三的對話中,他知道這位婧貴妃不僅不簡單,甚至還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至於這些秘密是什麼,他自然沒有興趣去了解,但是他為她高興,至少她的雲兒還活着,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失而復得。
想起那晚她說她的雲兒已經不在了時的悲痛神情,溫言都替她難過,好在她的雲兒還活着,讓她即使身受重傷,狼狽至極,在睡夢中也能眉頭舒展,嘴角上翹。
「世子還記得我?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呀。」
風十三陰陽怪氣的聲音打斷溫言的思緒,手中劍的力道也鬆了些。
溫言趁機道:「你說我是世子,你就是這麼對待世子的?」
風十三冷笑道:「你是世子沒錯,但我等並不效忠於你,只是請你回去撐個場面而已,誰讓那些老頑固只認劉家血統呢。」
他的話音未落,十幾個黑衣人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正肅然等着風十三的命令。
「現在就帶他回尼春!」
溫言頭套麻袋雙手被縛,被人強行推上馬車,他不想去尼春,可嘴巴被破布塞着發不出聲音,只得使勁兒地踢着馬車的擋板。
風十三被吵得煩了,親自鑽進馬車將他狠狠揍了一頓,這下溫言老實了,安安靜靜地縮在一角一聲不響。
耳邊的風聲大了些,有冷風吹進來,有人報告,「大哥,前面有一輛馬車。」
這深更半夜,天寒地凍的,怕不是普通的行人,「吩咐大夥注意戒備,對方不動,我不動。」
「大哥,這車上只有車夫和一位小哥,您看,要不這樣?」
屬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風十三冷然道:「世子已經找到,還是少節外生枝為好。」
屬下點頭,放下了車簾。
兩輛馬車相遇,林琅面上淡定如斯,私底下已經做好了防備,風十三的人個個將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準備隨時出擊。
溫言趁兩車擦肩時,拚命掙扎,試圖製造動靜來引起對方注意。
可是很遺憾,除了風十三拳打腳踢和罵罵咧咧的聲音之外,並沒有其他的聲音響起。
溫言有些絕望,也許自己真的就要這樣去做傀儡吧,這樣想着,他便不再掙扎,任由風十三的拳頭砸在自己的身上。
這時,身後卻傳來一句讓溫言差點掉淚的聲音,「前面的大哥們,請留步。」
那是林琅的聲音。
溫言心內的火苗瞬間長成參天大樹,他嗚嗚咽咽地叫着,風十三捂都捂不住。
早就有殺意的屬下不問三七二十一,就帶着幾人圍住林琅的馬車,對他們發起攻擊。
林琅不想傷及無辜,跳下馬車與幾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車夫連忙將馬趕到一邊,安撫着受驚的馬匹。
以一敵三,甚至敵五,於林琅而言雖然吃力但尚且能招架的住,但以一敵六,他就只有逃的份了。
看林琅竄回馬車邊,那些黑衣人得意地笑了,「就這麼點本事,還敢叫囂留步,真是不自量力......」
只見銀光一閃,那人的話還沒說完,就摸着脖子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
那幾名黑衣人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們的同伴被人以最快的速度一飆封喉了,最可惡的是,那飆就是一根竹籤,串冰糖葫蘆用的。
黑衣人怒不可恕,紛紛攻擊馬車,在四五把劍的齊力戳擊下,魏亦玄不得不破頂而出,馬車散架了,馬車夫也加入了戰鬥。
三人對五人,自然不在話下,不一會兒就解決了那五個黑衣人。
風十三看見自己屬下的屍體在雪地里橫躺,怒火中燒,飛身至魏亦玄身旁一陣筆走龍蛇,那劍法之快,讓人眼花繚亂,好在魏亦玄早有防備,堪堪險避而過。
老大都親自出手了,其他黑衣人也一擁而上,十幾人圍攻三人。
白茫茫的雪地里,刀光劍影,血跡殷紅奪目。
風十三邊攻擊魏亦玄,邊對屬下道:「蠢貨,快帶世子先走!」
一名黑衣人急急跑回馬車邊,看到溫言的一剎那,腿都軟了,他的身後站着一群人,粗略地一數,大概有五十人,而他們只有十幾人,他拿出身上的信號彈想要求救,被溫言識破伎倆,一腳踹飛了出去。
風十三見自己毫無勝算,想要逃跑,可魏亦玄哪能輕易讓他逃了,立即化守為攻,在林琅的合力下,將風十三斬於自己的劍下。
將一干人等捆縛后,汪軒跪在魏亦玄面前請罪,他的身側站着一位低眉垂目的青年,那青年正是日辰鏢局的應帆,從覃城回來后他和汪軒分別奉柳若雪和魏亦玄之命暗中保護溫言。
這幾日大雪,天氣寒冷,他們的防護只對外界,並不對溫言。
自覃城歸來,溫言還是自由自在地想去哪就去哪,也沒發覺有人在保護自己,他破天荒突然深更半夜出來,更是沒有人發現。
發現他不見后,大家憑着模糊的足跡,一路找到了這裏。
魏亦玄沒有責怪汪軒,溫言得知有那麼多人在保護自己,愧疚地低下了頭。
回到魏太子府時,天已經大亮,應帆向柳若雪彙報情況后,就帶着自己的人回了日辰鏢局。
魏亦玄因為要去參加扶風與段月寒的婚禮,只眯了一小半會兒眼,又帶着林琅出了門。
溫言受了傷,此刻還在床上躺着,柳若雪趁他還沒醒,去他房中看了他一次,以前她能落落大方地去見他,聽魏亦玄說溫言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她居然不敢去見他了。
她將手中的雲紋金鎖放在溫言的床頭,輕輕走了出去。
紫珠見她出來,伸手攙住她,問溫言是否醒來。
柳若雪搖了搖頭,兩人一起下了台階。
紫珠說:「既然小公子還沒醒,那我讓廚房晚點上菜。」
柳若雪想了想,「也好,風十三怎麼樣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隨口問了一句。
「殿下把他安置在偏房,汪軒帶人看着。」
柳若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扶我回房,我寫張尼春的菜單,你交到吳掌事手裏,讓他按着菜單做幾個菜送到風十三房裏,另外給他的屬下也送一份。」
吳掌事很快做好一桌菜,芬枝用食盒一一裝好,讓小草和娟兒送去。
去收碗時,風十三的那份原封不動地端了回來,他的屬下倒是吃了些。
柳若雪說:「既然他不吃,午飯就不用送了,給他的屬下送就行。」
芬枝欠身應「是」,午飯果然沒給他送。
芬枝按照柳若雪的吩咐,在風十三的屬下面前透露他要絕食的消息,屬下不放心,請求芬枝能否幫忙讓她給風十三帶幾句話。
芬枝心中竊喜,面上卻裝作為難,屬下無法,只能用幾兩碎銀收買她。
果然,芬枝的話帶到后,風十三主動要求要吃飯,柳若雪連忙讓娟兒給他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