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資格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往來於畫室和宿舍之間,易子健沒課的時候就帶我們去幾米花園畫壁畫。
我的創作也基本沒有什麼進展,還是停留在紅色的披肩上面,花了近一個星期來細細描繪那件紅披肩,直到把上面每根毛線的紋理都畫了出來。受光和背光,暖色和冷色,固有色和環境色,都處理的差不多了,易子健說,等畫完披肩,下面就要好好畫臉了,因為對於人物肖像畫來說,臉部的表現是最重要的。看着照片上我蒼白的臉,我不知道如何動手,易子健是不會幫我畫的,他說免得其他同學看到了會說什麼,但是到最後,他說會幫我們每個人的作品都修改。
上次易子健在我們畫壁畫的時候提到說到帶她前妻去看壁畫的事情,他說那天他們去的時候已經快六點了,那邊的裝修工人已經走了,門被鎖了,所以那天他們並沒有進去。另外,他還提起了兩件事,一件是關於某個清晨,陽關靜靜散落在我臉上的那一幕,他說,他開車的時候,一直在鏡子中偷偷看我,看着我那麼安靜的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樣子,想着我那時候是怎麼樣的心情。另一件是關於王總的兒子,他說那天聽王總說,他兒子已經四十歲了,女兒都在讀小學了。而王總也已經六十歲了,他感慨着說有錢人,保養的都這麼好,看起來父子倆每人都年輕了十多歲。
這個星期,是最後一個星期畫壁畫了,再畫個幾天,就差不多可以結束了。因為上次我們刷乳膠沒有刷太勻,在畫藍天的時候,出現了漏油的狀況,易子健在下面看着,心裏非常着急,特意開車出去又買了幾個滾筒,讓我們一起把藍色顏料又滾了幾遍,在漏的明顯的地方用白色顏料畫上了漂浮着的雲,到看起來完美,他才舒展了眉頭。
中間休息,我靠着外面的陽台望着窗外的景色,易子健也出來了,在我身邊一起望着外面。我望着下面,是假山和木質的涼亭,亭邊有個小小的水池,兩條鵝卵石鋪成的路通往亭子,周圍有花台,種着不知道是什麼樹,還沒有長出葉子。我想像着花開樹木茂盛的樣子,應該是個很漂亮的花園。
隔壁陽台上出來個圍着圍裙拿着掃帚的阿姨,在陽台打掃起衛生來。易子健看見了,走過去跟她打招呼:“掃地啊,這邊外面陽台灰塵多,可每天都要打掃了。”
“恩,是呢,還不好掃呢!”阿姨望了望我們,繼續掃着。
“你和誰住這裏呢?女兒還是兒子?”
“我不是這裏的主人呀,我他們雇傭的是打掃衛生的。”
“這樣啊。”
“你們呢?剛買的房子在裝修嗎?”
“我們也不是房主,我們是雇傭來畫畫的。”
“聽說那老闆有錢呢!”
“是呢,光裝修就準備了一百萬。”
“是啊,這邊都有錢人住的!”阿姨掃完了,轉身走進屋裏了。
我望着這邊的一切,如果,這是我和易子健的家,該有多麼幸福。冬日的午後,我們可以在滿是陽光的花園裏喝茶聊天,我們可以一起種漂亮的花,等花開的時候,可以拿出畫板寫生,我們可以在這裏放着喜歡的音樂,夏天的夜晚,可以在這裏乘涼,遙望星空。
再進去畫,不知道該畫哪裏,易子健的筆記本開着,我便打開來隨便看看,想找找有什麼音樂來放放。易子健說他筆記本里沒有音樂,但我卻在D盤裏翻到了個名字叫歌的文件夾,打開來,裏面有幾十首歌曲。我打開了一首那英的《一笑而過》把喇叭放到最大,傷感的音樂瀰漫開來,結束了,又放了幾首阿杜的和和那英的。
易子健捂着耳朵:“都是這些歌!”
“這歌不是你放電腦里的嗎?”
“當然不是,這大概是她放的,又問學生要來的,我不喜歡這些歌。”
“這裏還有幾部電影和小品!”
“恩,也不是我放的,她喜歡看小品!”
易子健說的很自然,但是,我的心裏卻又說不出的難受,我拿出我包里的U盤,考了幾首英文歌曲播放,易子健說:“這個歌才好!”
易子健和他前妻的關係,比他告訴我的應該要好的多,不然,為什麼他一直在我面前提起她來,還那麼的了解她的一切,很多時候,他們甚至還合用着一台筆記本。
我繼續畫畫的時候,王總進來了。
“易老師啊!畫的不錯,真不錯,沒幾天應該就可以竣工了!”
“恩,是啊,這個周日可以結束了,有沒有意見你提下,後面幾天我們完善下畫面。”
“不錯,就缺畫幾隻鴿子了,真找對人了,上次有個裝修公司的小夥子對我說這個三千他包下來,可是我不要,怕他們畫糟糕了,看來找易老師是找對人了!對了,等完了,我請你們喝竣工酒,到時候,易老師你把你夫人一起帶來,我們好好慶祝!”
“王總過獎了,我們收工錢的,畫好是應該的!”
“那天吃飯你們幾個幫易老師畫畫的弟弟妹妹也一起來哦,我們一起慶祝!”
我們朝王總笑着,看着他下樓去了。
有句話說無商不奸,看着王總笑呵呵的樣子,想來楊軒偷偷地說過,按照裝修公司的收費,這裏的壁畫起碼值兩萬,就是平塗的一個漸變牆,三天就能完成的也要三千多。但是易子健只開價了五千,等分了我們工錢,他自己也剩不了多少了。上次我們說起的時候,易子健笑着說那隻當是練習咯,等下次一定要注意價格了。
周二的晚上,易子健告訴我,周三下午他要去看女兒,上個星期為了畫壁畫,我沒有回家,所以他囑咐我把東西提前整理好,等明天下午順路帶我回家。
第二天早上,我買了粥去辦公帶給易子健,他望着我說:“一會下午我可能不能帶你了,她說也要去看女兒。”
“哦,那我自己回去,沒事,以前我也是一直自己坐車回家的。”我笑了笑。
“可是,你自己回去東西好拿嗎?”
“好拿的,我東西不多。”
“要不,要不下午我先帶上你,然後帶你去我家樓下接她,不過,見了她,你要叫她什麼呢?”易子健猶豫了下說。
“阿姨?不過這樣不好吧?”我其實很想看看易子健的妻子是什麼樣子的,但是,卻不希望是在這樣的場合,正面的交會。
“我先打個電話問問她。”
易子健說著拿出手機撥電話:“我想跟你說件事,一會下午我這裏有個我帶的畢業班的學生,她正好要回花城的家,我想順路帶她下。。。。。。。哦,那算了,算了,我讓她自己回家吧。”
“怎麼了?”我望着嘆氣的易子健不知道她妻子說了什麼。
“哎,算了,煩啊,真煩!”易子健擺着手。
“她說什麼了?”
“她說那她要跟你說,叫你以後多搭我的車!”
我聽着着話,有點驚訝,這是什麼意思?
“所以,我跟她說算了,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那算了,真沒有關係的。”
“恩,你一個人路上小心哦。”
我點點頭,離開了辦公室去畫室。易子健和她妻子的糾纏不清的關係,有時候讓我心裏會很嫉妒,很傷心,但是,我有什麼資格呢?
在畫室畫了半天,越畫越傷感,索性就早早去吃了午飯,在網球場邊看學生打了會網球,又回到畫室繼續畫畫。
今天畫室里就我和俞微、林玲三個人,其餘的人都有事情沒有過來,林燕子去了男朋友家已經幾天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
我畫著,突然聽見我包里的手機在響,急忙去翻,等我拿出手機的時候,聲音已經沒有了。我看了下號碼,是易子健打來的,他找我幹什麼?不是去女兒那裏了嗎?
我按了重撥,聽見熟悉的鈴聲在門外響起,我意識到,易子健已經在門口來了,沒等我掛電話,就看見他急匆匆地一手拎着筆記本包,一手拿着個手機站在我面前。
“東西整理好了沒有?我現在帶你去站上坐車!”
“東西?我沒有帶過來,放在宿舍了。”
“哦,那算了,我先走了,你們認真畫畫。”易子健望了我們三個,轉身出去了。
我望着他走出教室,回過頭,發現林玲和俞微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在這裏也沒有心思畫下去了,便去洗了筆,收拾好東西往超市去,今天才周三,我也不想回家了,但是林燕子又不在,我需要去買點零食作晚飯,另外這幾天晚上上網吃。
在超市逛了一圈,我拿了幾包妙芙蛋糕,兩包薯片,一盒牛奶,一袋子瓜子。。。。。。抱着一堆東西到收銀台。
在那呆站着,看收銀員掃描條形碼,突然背後響起一個聲音似乎在說我:“買這麼多啊,多說女生愛吃零食,果然啊!”
我回過頭,是徐明宇,他就站在我身後,望着我的那一大堆零食笑。
我有點不好意識地低下頭:“呵呵,是呢!”
“有沒有兩毛錢?”收銀員已經掃描完了,望着我。
“有的,等下。”我打開包包翻起來,翻了幾下卻找不出來,明明記得包里有好多一毛錢硬幣在小格子裏。
“我來,我有兩毛!“徐明宇說著掏出皮夾。
“我有的,我再找找。。。。。。找到了!“我終於找出了兩毛硬幣,遞給收銀員。
我裝完袋子的東西,徐明宇也算好了帳,追上幾步走到我邊上,我們一同往左轉彎,走向長長的紫藤長亭。
“你也走這裏?”徐明宇不可思議地說。
“是啊?我住12號樓,怎麼了?”
“我住14號,就你馬路對面的那幢,我怎麼從來沒有在這路上看到過你呢!”
“呵呵,這麼近啊,我也好像沒有在這邊見過你。”
“是哦,最近怎麼樣?”
“還好,還是忙畢業創作。”
“我們也是呢,蠻麻煩的呢!”
“恩,我轉快到了哦,拜拜咯!”
“恩,拜拜!”
我一個人繼續走着,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候真奇怪,在沒有認識一個人之前,我們永遠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但一旦認識了,就會發現,很容易就會遇見。
晚上,易子健告訴我,今天下午,他本想先送我到車站,然後回去接她,後來他一個人回家去接他前妻的時候,她正躺在床上,說頭痛,不去看女兒了,他就一個人去花城了。
我看着易子健打出的這些字,胡思亂想了通,發了會呆,就關了電腦,上床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