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火爐旁的聊天

冬季降臨了。

來自冰封大陸的寒風在海水上空肆虐，與南邊的溫熱氣體交融，形成了一片聲勢浩大的雷暴雨區。

海水變成了黑色的墨汁。

浪花一改在岸邊的溫順模樣，像怨婦的巴掌一樣拍打在整齊機械船的船身上，就像在教訓夜不歸宿的丈夫。

駕駛室里，船長帶領副手把控船舵，時刻避免船身與海浪平行的情況出現,以免蒸汽機械船帶着一整船的遊客被狂暴的浪濤掀翻。.ζa

而在宴會廳和上層甲板的高檔套間客房內，由於阻尼器的存在，這裏的狀況還算平穩，微微的失衡還不足以讓尊貴的客人們失去重心。

陽台門窗緊閉，客房內的火爐散發溫暖的氣息和火光。

“…肯達然現在沒有掌握「奧術」途徑的序列4。我確定。”

賽琳德溫碰着一杯暖茶捂手，坐在任少川對面的椅子上,神情放鬆地侃侃而談:

“肯達然最多只擁有「奧術」途徑的序列5「學院教授」。巴利安·葛蘭妮是序列6「奧術學者」，因隸屬於「畸變學院」而被成為「畸變學者」,這個學院擁有三名「學院教授」。具體是哪一位教授，授權巴利安·葛蘭妮收集獸人實驗素材，這我就不清楚了，還在調查之中。”

賽琳德溫淺嘗一口暖茶，心中對任少川的恐懼基本消散了。

過去一整個白天的時間，對方除了拉上她聊天以外，沒做什麼特別的事情。

對方甚至還親自泡了茶、點燃了火爐…

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友善路人一樣。

賽琳德溫深知，當一個明顯身懷超凡因素的強者，表現出常人能夠理解的友善一面時，一定要儘可能地把這種情況維持下去。

不要去觸怒對方，不要拒絕，也不要抗拒，每延長一秒平和的局面，就等於多活了一秒，生存下去的希望也就大了一些。

面對如此處境，賽琳德溫挖空了自己的知識儲備，對方問什麼，她就答什麼。

哪怕對方詢問她今天穿的什麼顏色的貼身內衣，賽琳德溫都準備老老實實地回答。

當然…一般不會遇到這麼惡趣味的神秘存在…

任少川從火爐上拿來茶壺,給兩人添了些茶水:

“不用擔心我會對你怎麼樣，賽琳德溫。我的兇狠一面是屬於敵人的。你不是我的敵人。”

“謝謝您對我的寬容。”賽琳德溫發自內心地回應。

看着對方給自己倒水，她的心頭在猛顫，只能努力剋制顫抖的雙手，捧穩杯子…

“現在說說你的家世吧，和我聊聊坦鍍帝國王室的情況。”任少川把茶壺放回火爐，懶洋洋地倚靠在椅背上。

賽琳德溫的手指摩梭着茶杯的邊緣，微微低下頭輕嘆一聲:

“我感覺坦鍍帝國走不遠了…”

她的話語很悲傷，彷彿看見了一個傳承久遠的帝國分崩離析的樣子。

“坦鍍帝國王室現在一分為三。

“有人支持推廣蒸汽與機械，把全國上下打造成一個由蒸汽管道和金屬零件構成的龐大機械。

“他們想把機械與工匠協會，改造成一個正統的教會，現在正秘密策劃着一系列成神的方案和舉措…”

任少川抬了抬眉毛，卻沒說話打斷賽琳德溫。

其實他早就發現這個世界的機械與工匠協會有點問題了，將來必然朝着機械與工匠教會的方向發展。

問題的矛盾點很突出，集中在「度量」途徑上。

這條途徑從序列9到序列0都有，這是麗桑卓的說法。

但是呢，從機械與工匠協會的直觀表現上來看,他們可能沒有掌握「度量」途徑的高序列，最多只到序列5「博學者」。

賽琳德溫的話證明了這一點:

“…支持機械與工匠協會的王室成員,被稱為機械派。他們出資成立軍情14處,專門負責與魔葯間諜有關的事宜，為機械與工匠協會開發序列4至序列0提供素材。”

賽琳德溫抿了一口暖茶，嘴唇濕潤，映射出一抹鮮艷的光澤:

“機械派的王室成員最多，其次是堅持「帝皇」途徑的傳統派。坦鍍帝國的「帝皇」途徑是鋼鐵流派，貴族超凡者可以賦予隨從以鋼鐵般堅硬的身軀和意志。傳統派的人數比機械派少一些，但由於掌握了全部上下的關鍵部門，所以一直處於上風。”

賽琳德溫頓了頓，手指不安地在杯子上搓動:

“第三個王室派系，就是我所在的派系了…請您原諒，我的派系會嚴懲泄密者…我不能向您說出它的名字…”

任少川側耳傾聽腦海中的聲音，兩秒后說道:

“殉陽派，對嗎？”

賽琳德溫抬起頭，眼睛眨了眨:

“您知道「殉陽」途徑？”

剛剛才知道…任少川笑了笑。

賽琳德溫似乎又放鬆了一些，久違的笑意在她的臉上浮現:

“是的..我所在的派系，確實掌握了「殉陽」途徑，但我們自稱為中立派，不介入機械派與傳統派的爭鬥。

“絕大部分中立派成員，沒有走上「殉陽」途徑。他們只是因為自知無法在派系爭鬥中取得勝利，所以才會保持中立。”

賽琳德溫輕按胸膛:

“像我一樣，走上「殉陽」途徑的人，在中立派里極少極少。”

任少川緩緩點頭:

“那麼你們現在的領頭人是誰呢？”

這個問題是麗桑卓要問的。

賽琳德溫搖了搖腦袋:

“我不清楚，真的。

“事實上，從我以王室邊緣成員的身份加入中立派，到收到神秘的邀請信，再到抵達密室服下魔葯，自始至終，我都沒見過其他同為「殉陽」途徑的人。

“我的任務指令書，我該攜帶什麼超凡道具，我該把搜集到的證據交給誰等等，這些事情都記錄在一張紙上。我只要定期去一趟密室，就能看到這些內容。”

任少川沉吟半秒，沒在這個話題上追問太多。

賽琳德溫的靈性之光表現正常，這說明她沒有說話。

「殉陽」途徑的超凡者，可能一個比一個神秘，每個人都是那種不漏首尾的作風。

賽琳德溫其實也是這種狀況。

如果任少川沒有投影在維瑟身上，也沒有佔據採珠人弟弟的身軀，那麼賽琳德溫很大概率是不會暴露的，也不會被海鷹雇傭兵團找到蹤跡。

這麼一想的話，「殉陽」途徑的超凡者，有着秘密收集犯罪力證的癖好，而且以此為榮…

真是一幫奇怪的太陽派系超凡者…

先前麗桑卓還以為這一途徑的超凡者死絕了呢，沒想到是苟在坦鍍帝國的王室里…

船外的浪濤拍擊船身，沉悶的轟鳴夾雜着形變的聲音在船上遊盪。

任少川掃了眼牆上的掛鐘。

“好了，賽琳德溫。今天咱們聊得很愉快。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咱們繼續。”

任少川拍了拍椅子扶手站起來，看了眼陽台外的黑色浪濤，打趣道:

“天氣這麼惡劣，你就不要走戶外那條路了吧。”

賽琳德溫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向著任少川微微欠身:

“再次感謝您的寬容，閣下，我失陪了。”

她拉開房門，走了出去，然後又把房門輕輕合上。

站在走廊里，賽琳德溫拍了好幾下砰砰跳躍的心口，長長地鬆了口氣。

一想到強大的超凡者竟然給自己倒水，她就受寵若驚地在柔軟的地毯上原地跺腳…

又一想，如此強大的超凡者必然能隔空感應走廊里的動靜，賽琳德溫立馬收住了自己的小動作，帶着尷尬的神情，踩着小碎步跑進了自己的屋子…

任少川確實聽到了門外急促的呼吸和跺腳的聲音，但卻沒多在意。

賽琳德溫的一系列小動作，只是正常反應而已。況且，面對同樣的狀況，沒幾個人能比她表現得更好。

任少川善意地笑了笑，收回了對屋外的關注。

過去幾個小時的聊天，讓他受益匪淺。

在挑選投影對象的時候，他看到了奧伯拉星球的整體樣貌。

這是一個大陸普遍集中在北半球的星球。

所謂的深海探險，其實是向南進發，探索赤道附近的海域，以及南半球的海洋。

死眠之海在地理位置上，對應着南半球南回歸線以南的區域，絕對稱得上是一片除了海水和怪物以外沒有絲毫生命活動的死區。

南北半球的冬夏季節是顛倒的。

北半球迎來冬季的時候，南半球正好是夏天，很適合進行深海探索。

從白天的聊天情況來看，基本上所有人類國度和超凡實力，都在加緊籌備一次規模龐大的探索行動。

他們的目的很簡單，趁着南半球迎來夏天的好時機，派遣出高速航行的探索船隊，於在南半球正式進入冬季之前，好好地探索一下死眠之海。

要是想通過售賣骨頭燃料狠狠賺上一筆，任少川就得抓住這次的機會了，否則就得再等上一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

如果有機會親身參與這次的探索行動，利用麗桑卓的知識探索死眠之海，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就得看咱們的女公爵有多配合。

任少川面朝陽台的玻璃門站立，和麗桑卓討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