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惶恐不安
顧清秋看着出租車師傅合上後備箱拍着手問自己，有些頭疼。
她覺得這種緊繃的神經狀態下，突如其來的善意會讓人很不適應。
哪怕是幫乘客搬箱子這種熱心舉動。
箱子裏裝着具女屍，沉得離譜，她根本不可能帶着女屍心境還跟無事發生一樣。
她生硬地撇撇嘴，擠出一抹轉瞬即逝的微笑，“一堆投標文件。”
出租車司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嘟囔一聲，“難怪…你們公司也是，那麼重的標書就讓你一個女孩子搬。”
出租車司機肯定能經常在打印店拉倒建築公司取標書的員工，所以顧清秋這說辭，很合理。
他見顧清秋只是頷首上車，也沒多說什麼，坐回了駕駛室。
他插上安全帶，“妹妹去哪？”
“華韻天府。”
司機點開導航，在跟顧清秋確認位置后，才扣下計價表。
顧清秋一路上都看着窗外，一景一物，一街一樓都是那麼陌生。
前身生活的城市叫晚城，從未聽過的名字。
道路兩旁高樓林立，車馬如龍。
那些霓虹燈光透過車窗鋪灑進來，映在顧清秋戴着衛衣衣帽的臉上，燈影葳蕤，流光斑駁。
過了許久，當出租車轉進一個匝道，駛上了一條小路后，光線才暗淡下來。
這條路冷冷清清的，沒什麼過往車輛。
顧清秋聽見車輪碾過地上碎碴子的清脆聲，靜謐的可怕。
出租車司機彷彿也因為這份靜謐而感到壓抑。
“妹妹是…”
嘭！
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打斷了司機搭話。
這樣寂靜的環境下，那聲撞擊格外擊耳。
司機好奇地左顧右盼，顧清秋地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瞟了一圈，司機也沒發現這路上哪兒有什麼異樣，他想也許是剛才壓倒了礦泉水瓶之類的東西吧。
“沒事妹…”
嘭！
這一聲，司機聽得格外清晰，也分辨得出來比上一聲強烈。
只是他察覺這聲音的源頭，好像就在車裏？
他有些疑惑地抬眼，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後排的顧清秋，“妹妹你聽見了沒？”
顧清秋頷首。
她當然能聽到啊，並且比司機聽得還要清楚，因為那聲音的源頭就在後備箱！
這兩聲響動，冷汗都從後背冒了出來。
特別是最後那一聲，她甚至能感覺到後備箱的震動。
出租車的後備箱裏除了常備的三腳架、千斤頂等維修工具外，就只有那個行李箱！
媽的！
顧清秋暗罵一聲，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女屍不會爬出來了吧！？
她回想起先前在客廳里，女屍自己拉開行李箱爬出半截身子的景象，頭皮發麻。
她強裝鎮定，找了個相對靠譜的理由解釋道：“可能是我箱子沒放平。”
出租車司機點點頭，“怪我怪我，還好你裏面沒放什麼易碎的貴重東西。”
這條小路不平，還是有點顛簸的，聽了顧清秋的話，他也沒去多想。
但是，
兩息之後。
嘭！
這一聲巨響，可謂驚世駭俗！
顧清秋地心跳也隨之變快，呼吸急促。
她因為過度緊張，導致交叉緊握的雙手也滲出了冷汗。
“怎麼老響？”此時，司機再也不能坐視不理，他打開應急燈，將車停在路邊，同時解開了安全帶，“妹妹你等我去看下。”
話音剛落，那司機已經開門下車。
顧清秋很慌。
這特么能等么？
她的腦海甚至已經勾畫出司機開啟後備箱，看見一具半截身子爬出行李箱的女屍，會發出怎樣驚悚尖叫！
如果真的被他看見，那估計明天的新聞頭條會是這樣——
《震驚！獨居少女夜晚居然對女屍做這樣的事。》
這被看見，百口莫辯！
不能坐以待斃。
顧清秋立刻開門下車，凝視着走向後備箱的司機。
月光如水，顧清秋兜帽下請求的臉透露着陰沉，目光也格外堅決。
她悄無聲息地走到司機身後，舉起纖細的手。
她準備手起刀落，一記手刀給司機撂暈。
可又覺得不切實際，她現在這嬌滴滴的身子的力氣當真能一擊把一個中年大叔放翻嗎？
這要是沒得手，不就更麻煩了…
而這時，司機的手已經摳開了後備箱。
這一刻，顧清秋明白了什麼叫惶恐不安。
她一顆心胡亂跳動，感覺氣血全湧上了腦海。
後備箱的情景完全被出租車司機的身體遮擋，她看不清。
可那司機卻杵在那兒呆了好幾秒了。
司機在看什麼？
他是不是已經看見女屍了？
是不是已經開始謀划如何在不驚動我的前提下報案脫身？
又或者，他已經把我定義成殺人藏屍的兇手？想着我是個女人，弱不禁風打算找准機會先給我制服？
不行！
顧清秋下定決心，無論結果如何，也必須要先發制人！
她一路上都戴着口罩和唯一兜帽，兜帽也壓得很低，估計司機連自己眼睛都沒看見。
一念及此，顧清秋重新舉起手掌，瞄準了司機後頸脊椎銜接處，鉚足了勁兒…
“妹妹。”
出租車司機的聲音略帶疑惑，“剛才我幫你把箱子搬進去的時候，是橫着給你放的還是豎著的？”
他的語氣，並沒有太大變化，與之前閑聊時相差不大。
顧清秋停下了攻勢。
這麼聽來，他沒看到女屍？
可顧清秋清楚，那麼大的動靜，只有女屍能鬧出來。
莫非，這司機是在跟自己演戲？
他明明看到了屍體，怕被我滅口，為了降低我的戒心才故作鎮定地搭話？
顧清秋向來是一個利己主義者，尤其是經歷了今天所遭遇的離奇事。很難不讓她對萬事疑竇頓生。
眼下，顧清秋對於女屍的恐懼反而沒那麼強烈了。
畢竟和它相處了那麼久，除了嚇嚇人也沒什麼過激舉動…
她現在擔驚的，是有沒有被這個出租車司機看見！
顧清秋試探性回答，“豎著。”
“那就對了，剛才聲音的來源就是這箱子，豎著放被抖倒了，我可能沒放好，抱歉啊…”
話罷，司機轉過身來。
趁着他轉身的剎那間，顧清秋看見了後備箱的情況。
那箱子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面，看不出什麼異常。
顧清秋雖然滿是不解，但也算鬆了口氣，還好女屍沒有爬出來！
也就是出租車轉身的一瞬間，她將右手挪在嘴邊整理着口罩。
司機並沒發現，也不會想到，就在剛才，眼前這漂亮柔弱的女孩對他起了歹心。
顧清秋也暗自慶幸，如果不是因為重生在一個女孩身上，換作以前的身體，這司機可能問不出那句話就已經躺進後備箱和女屍作伴了。
這時，司機臉上堆砌着歉意，“妹妹你要不要打開看看？封標的牛皮紙很容易破。”
顧清秋搖搖頭，“不用，只是膠裝還沒封標。”
“那就好。”
司機合上後備箱，往駕駛室走，帶着疑惑，念念有詞，“行李箱是倒了三次？”
雖然想不通，可後備箱裏也確實沒有什麼異常。
顧清秋長舒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後備箱的鐵皮。她的聲音微乎其微，“老姐，別再搞我了啊，馬上就到華韻天府了，咱踏實點，成么？”
接着，顧清秋也回到後座，出租車繼續朝華韻天府的方向行進。
她跟司機都沒發現，就在剛才，後備箱即將合上的一瞬間，原本嚴絲合縫的拉鏈，出現了一條半指長的縫隙。
那隻空洞的眼睛正透過縫隙朝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