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所謂緣分
厲楓回到驛館不久，厲陽也從樞密院回來，手裏還拿着燒雞、饅頭等食物。
“寒雲有出去逛逛么？會稽與無錫相較如何？”厲陽看上去有些興奮。
“四處走了走，孩兒覺得兩地相差不大，無錫略略繁華些，爹的事辦好了？”
厲楓很少見厲陽這麼高興，估計他今天彙報成績受到表揚,畢竟他短時間掃蕩太湖，把盤踞數年的水匪徹底清除。
厲陽搖頭回答：“紀太尉不在會稽，爹今天見了其它人...”
厲楓聽得一怔，心說召你的上司不在，何以這般興奮？
厲陽補了一句：“陛下明日要召見，爹正好有治國良策獻上。”
“原來如此...”厲楓恍然大悟,原來是要面君,他跟着又追問：“紀太尉不在朝堂,莫非江北出了大事不成？”
厲陽點頭肯定：“寒雲猜得沒錯，長江以北再起波瀾，孟將軍此刻在下游淮陰一線，牽制淮東金軍的主力，但淮西的偽軍最近有些異常，他們不時渡江，南下騷擾建業、江州（今九江市）一線，紀太尉只得去坐鎮...”
“偽軍？”厲楓虛眼眼睛，心說這年頭也有二鬼子？
厲陽解釋：“偽軍既偽齊的漢人，完顏宗翰扶持漢人對付漢人，這廝心機不可謂不歹毒，作亂偽軍將領你也很熟悉，就是當初攻佔六安的賊寇陳犁。”
“是他？此人不怎麼厲害啊...”厲楓虛起眼睛，心說這賊人居然混出了明堂。
“陳犁背靠金國，在偽齊中頗受重用，而且此人熟悉建業、江州佈防，經常能渡江掠奪財物、製造恐慌，其實咱們好好的趙國，就是有這麼多內奸作祟,否則不會如此被動。”厲陽一拳砸在桌上。
厲楓建議曰：“爹在太湖一戰，招安了不少水匪為降兵，直接用他們去打金人，似乎還有些勉強，但是用來對付那群偽軍，正好可以派上用場，另外紀太尉對您青眼有加，何不請示去長江前線，也好助太尉一臂之力？”
“爹也是這個意思，等到明天拜謁陛下，爹會請纓出戰。”厲陽點頭附和。
厲楓又問：“爹剿匪平定太湖厥功甚偉，皇帝不會一點表示都沒吧？”
“為將者最忌恃功邀賞，爹的隊伍本就是自募的，過分驕縱會給朝廷和陛下，留下壞的印象...”厲陽直搖頭。
厲楓辯駁：“孩兒有不同觀點，正是因為爹是在外武將，加上沒機會護送皇帝南逃,若是表現得完全沒缺點，不是更容易讓他忌憚？”
“寒雲你究竟...”厲陽聽得十分震驚，很難相信十二歲的孩子，能有如此高的政治見地。
厲楓發現自己‘用力過猛’，連忙撓頭解釋：“爹讓我看《史記》雍齒的故事，孩兒當時在宜興養傷讓人找書，順帶看到了白起王翦列傳，其中有個故事叫王翦請田，所以剛才有感而發...”
“原來如此。”厲陽恍然大悟，跟着鼓勵道：“我兒能舉一反三，證明你沒有白讀，而且還有相當的悟性，王翦請田的確是政治智慧，但爹現在只是個小小軍指揮使，與王翦當年的情況大不一樣，若表現得過分張揚反而不美，讀書有用，你還得多讀...”
“嗯，孩兒謹遵教誨。”厲楓連聲附和，感嘆自己矇混過關，他突然想起這個世界的岳飛（孟定），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便調轉話題問：“爹，您和孟將軍關係如何？”
“孟良忠？我們一起對付過完顏宗弼，雙方的關係還挺不錯的，怎麼了？”厲陽說完一臉疑惑地看着厲楓。
厲楓笑着解釋：“孩兒這不舉一反三么？孟將軍現在手握重兵，在趙國已是實權將領，您說他會不會被皇上忌憚？爹您不妨善意提醒一下...”
“寒雲，你這是想當然，良忠是何等英雄？需要爹去提醒他？此事到此為止，此後不可再提，否則會惹火燒身。”
厲陽心中暗自嘆息，表明厲楓孩童心性並不成熟，除非親密得有如父子一般，否則同僚之間哪能說這種話，弄不好反容易誤會。
“哦...”厲楓規矩得像個鵪鶉。
厲陽見狀微微一笑，安慰道：“寒雲你要記住，這世上之事，自有世上人去做，能做好自己那份，已經算對得起天地，對得起國家和君王...”
“孩兒省得了...”厲楓輕輕點頭。
厲陽跟着又嚴肅補充：“在自身弱小的時候，少對他人指指點點，因為那種話沒分量，跟放屁沒有任何區別...”
“知道了...”
厲陽此時說的道理，其實厲楓在以前世界都聽過，但此時聽來有些教育意味，相對於慈祥的厲裴氏，擁有父親身份的厲陽說話，更讓厲楓記憶深刻。
“今日上街，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厲陽見父子交流的場面，突然變成了單方面說教，他意識到不太對之後，立刻調轉話鋒往趣事上引導。
厲楓先是搖搖頭，突然想起懷中那個竹籤，他於是一邊去摸竹籤，一邊不以為然地敘述：
“孩兒今日在街上閑逛，無意間去到了城中的武成王廟，並在廟中求到幾個不認識的字，正好請爹看看...”
“我本打算謁見完陛下，就帶你去...這是你求到的卦簽？”厲陽接過厲楓的竹籤，看到卦簽上的字后臉色大變。
“怎麼了？有什麼不妥么？”厲楓滿臉好奇。
厲陽盯着卦簽，雙眉之間高聳成川，他一會看竹籤，一會打量着厲楓，好像在確認什麼一樣。
最後把竹籤放在桌上，正色追問：“你把今日武廟之事，原原本本說給爹聽，一個細節也不能放過。”
“哦...孩兒當時本在街上閑逛，無意間看到一個種滿銀杏樹的小巷...”厲楓原本就覺得好奇，看厲陽似乎知道點什麼，他便一字不差把當天經歷說了出來。
厲陽聽完冷笑：“居然有人敢截機緣，他真是嫌自己命大...”
“那公子哥衣着不俗，兩個隨從稱呼他為衙內，孩兒不會給您惹事了吧？”厲楓擔憂地問。
厲陽嚴肅地搖頭，“你今日做得很好，相信那衙內能知難而退，否則強行與你扯上關係，將來必定死於非命。”
“爹，這究竟...”厲楓聽得直咽口水。
厲陽鄭重答曰：“爹當年也抽中六個字，其中有五個字，都與這竹籤上一模一樣，另外那個不一樣的，家師當年還湊巧教過我，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