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世界與良夜
“真是美麗啊……”
洛田看着遠方的天空,暗藍色的天際染上了赤色的晚霞,磅礴的紅雲緩慢浮動,有如尚未老去的人心中的烈焰。
——《幻想大劍-廢稿-美麗的世界》
※※※
嘟、嘟——
汽車的喇叭聲。
哐咚哐咚——
塔吊的聲音,抑或是卡車越過障礙的聲響。
麵包車從馬路的左邊開向右邊,走一條直線。從左邊被房子擋住的地方出來,然後在右邊被房子擋住的地方消失。
就像一條小蟲。
樓的邊緣,那條豎線,成為了視野的分割線。左邊的東西在活動着,是行人,車輛,搖晃的樹葉;右邊的東西靜止着,是樓的牆上的磚,很大的一塊塊,無動於衷地砌在那裏,亘古不動,似乎認同了自己的命運。
而我在這裏,觀察着它們。
是否也有人觀察我呢?
“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橋上看你。”就像這首聽起來詩意,但細究起來並沒有什麼邏輯的小詩一樣。看風景的人既然也在橋上,那他為什麼要看你呢?你的美貌真的足以媲美風景嗎?看風景的人離你這麼近,你難道就毫無察覺嗎?你既然有所察覺,卻依舊做出看風景的樣子,做作地扮演着一個單純的看風景的人的模樣,是為了讓那個人感覺你的美麗嗎?矯揉造作的美,人工的美,到頭來,沒有一個人是真心想要看真正的風景。只不過是各懷心思而已。這樣的意境,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多人感覺美麗呢?
有時,半掩的美比全現的美更讓人動心,更讓人流連,是這個原因吧。
只是我每次讀這句詩,都像是在咀嚼包裹蛋糕的塑料。
根本沒有人看風景,風景只是人類一廂情願加在詩里的添頭罷了。這能讓那些人覺得自己在欣賞自然,自己在“追求高雅”,然後自我滿足,自以為是,讓人類醉心於自我的崇高。
崇高。
到底是不是這樣呢,我也不清楚。到底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沒有存粹的崇高呢?我也不明白。我只是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也許有些悲觀的,僅此而已。
一切只是我的臆測。包括我下筆的一切、我即將下筆的一切、以及我未能下筆,僅存於腦海,以及還未曾出現於腦海的一切。
一切都是臆測。
沒有動人,也沒有憎惡。
沒有冷漠,也沒有熱血。
沒有崛起,也沒有覆滅。
沒有崇高,也沒有卑劣。
我只是在這個高台上,看見了一輛小蟲似的小車,聽見了遠處工地隆隆的聲音,由此想到了世界。
由此想到了世界。
我也是世界的一員。
也許,我也被人所觀察着。
我在想,我是否期望被觀察。得出的結論是,既沒有期望,也沒有不期望。
這與我之前的想法矛盾嗎?
似乎。也許。
世界不曾是我期望的形狀。
雖然我來到這個世界,並非出於自己的意願。
到時我離開這個世界,也不會源於我的意志。
我與世界無法絕對地兼容,我很明白。
我,洛田,我每天所努力的,只是想要找到我和世界之間的那個、相對的平衡點而已。
那樣的我方可安心,那樣的我方可溫和地走進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