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月光引起的潮汐
在看着平松慶子和小股千鶴乖乖躺進被窩睡覺后，中森刃也鑽進了自己的被窩，拽着被子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蓋住，再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
漆黑的被窩裏，近距離驟然亮起的強光讓她下意識眯起眼睛，打了個哈欠。
好睏哦。
0:11
時間果不其然已經過了0點。
line里成員們的群聊被聊了上百條，數量還在不斷增加，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成員私下發過來的消息，應該都是新年祝福。
奇怪，大家都能堅持到0點發完祝福再睡覺的嗎？
深感震撼的中森刃先點進了麻衣樣的聊天窗口，往上翻動着聊天記錄。
17:22
白石麻衣『嘿嘿~不用擔心，之前拍攝雜誌封面的錢到了哦，我現在超有錢~！wwwww』
白石麻衣『小刃就安心收下吧，畢竟年玉一年才有一次。』
白石麻衣『我先去吃晚飯啦。』
白石麻衣『吃完晚飯還要收拾房間~小刃那邊應該也在大掃除吧？辛苦嘍~』
17:26
白石麻衣『［雜煮照片.jpg］［蕎麥麵照片.jpg］』
0:00
白石麻衣『小刃新年快樂~』
在這之後，麻衣樣就沒有發送新消息。
0:12
『抱歉，剛剛睡著了，麻衣樣新年快樂。』
好像回復的太晚了，麻衣樣是不是已經睡覺了呢？
在忐忑地捧着手機等了十來秒也沒等來新回復后，中森刃只好先退出窗口，把其它成員的消息一一回復過去。
0:00
齋藤飛鳥『小刃新年快樂~』
0:12
『抱歉，剛剛睡著了，飛鳥姐姐新年快樂。』
她還沒來得及退出窗口，對方的回復就發過來了。
齋藤飛鳥『啊！我還以為要到明天早上才能等到回復呢。』
回復的好快...等？
難不成對方一直在等自己回消息嗎，中森刃的手指在鍵盤上猶豫了一會兒，要不要追問一下呢？
齋藤飛鳥『不用道歉啦，小刃怎麼突然醒了？』
唔...還是不要多想好了。
飛鳥了解自己的作息時間，這個時候早睡了，而且真追問下去對方也會傲嬌否認的吧？
『剛好醒了，飛鳥姐姐還不休息嘛？』
齋藤飛鳥『正準備睡呢，小刃晚安。』
『晚安。』
退出窗口，中森刃準備接着回復瑪雅的消息，麻衣樣的窗口上就出現了新消息提醒，她連忙點進去。
白石麻衣『我回來啦~！剛剛去洗漱了。』
白石麻衣『小刃怎麼突然醒啦？』
『被yuan…
對話框裏回復的文字還沒來得及打完，一個來電顯示就在屏幕上冒了出來。
“嗡～”
中森刃心裏咯噔一聲，手急眼快的點擊了掛斷。
夜深人靜的時候，即使手機開啟了靜音模式，來電的震動也足夠引人注意。
趴在被窩裏完全靜止幾秒，中森刃才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來觀察一番。
小股千鶴一動不動，看起來睡得正香。
“唔…”平松慶子嘴裏哼哼兩聲，迷迷糊糊地翻個身繼續睡。
呼~
在確定兩人都沒有醒過來的意思后，中森刃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爬起來，快速離開屋內。
……
好安靜。
走廊里除了自己走動起來所發出的細微聲響，完全沒有其他聲音。
視線中一片昏暗，本應該傾灑進來的大片月光被窗外的樹葉擋住大半，斑駁的樹影一動不動。
世界上的事物彷彿完全靜止了。
白天猛烈的風彷彿從未出現，晚上不颳風的話，也不知道掛在外面的被褥明早能不能幹。
想着有的沒的，走出一段距離的中森刃慢慢停下腳步，後背靠在牆壁上，將手機音量鍵連按幾下調低，找到剛剛的未接來電回撥過去。
電話被很快接通。
“摩西摩西？能聽到嘛？”
舉到耳側的手機里傳來了麻衣樣小心翼翼的聲音，音量比耳語大不了多少。
中森刃下意識點點頭，突然反應過來對方看不到。
“能聽到。”
還不待她開口詢問打電話的理由，白石麻衣悲痛的語氣就傳了過來。
“抱歉——我剛剛手滑了，有打擾到別人嗎？”
觸屏機比之前需要按鍵的手機方便不少，但就是這點不好，容易在自己也沒發覺的情況下誤觸到某些東西。
中森刃嘴角忍不住掛上微笑。
“沒有，麻衣樣說話不用這麼小聲的，我在外面的走廊。”
“呼~那就好。”白石麻衣鬆了一口氣，恢復了正常的音量和活力，“嘿嘿~小刃怎麼突然醒來了？”
“唔…本來打算等到0點發祝福的，但看着紅白歌會，大概22點之後就不小心睡著了，剛被院長叫醒回房間。”
“誒~明天再發祝福就好啦，小刃一直早睡早起，現在應該很困吧？”
困這個關鍵詞讓中森刃忍不住又打了一個輕輕的哈欠，聲音蔫了不少。
“…嗯，好睏。”
“要去睡覺嘛？”白石麻衣的聲音溫柔傳來。
“不要，再陪我聊聊天嘛。”
中森刃猶豫片刻還是開口拒絕，既然已經打上電話了，她不想這麼快就掛斷。
聽到自己的話，麻衣樣不知為何突然低低的笑出聲來。
一聽到聲音就能想像到對方笑着的樣子，於是中森刃莫名也跟着笑起來，看起來傻乎乎的。
“好吧，那小刃想聊些什麼呢？”
即使笑聲平息，白石麻衣的聲音里還帶着笑意。
沒辦法，小刃的回答實在過於可愛，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撒嬌呢？
“唔...”
中森刃突然卡了殼，是啊，要聊什麼呢？
最重要的新年快樂已經發給對方了，好像確實也沒什麼需要說的事情...
大概自己只是想多聽聽麻衣樣熟悉的聲音吧？
電話那邊的白石麻衣並不催促，靜靜等待着中森刃開口。
安靜下來，中森刃才聽到電話里除了麻衣樣的呼吸聲，還有隱隱約約的雜音。
“麻衣樣在外面嗎？”
“誒？”白石麻衣的聲調一下抬高不少，聽得出來很是震驚，“是哦，正在庭院的躺椅上看星星。小刃是怎麼知道的？”
“不會冷嗎？要是感冒就不好啦。”中森刃擔憂起來。
“沒問題~我穿得很多，還蓋着毯子。所以小刃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在外面的？告訴我嘛~”白石麻衣百思不得其解，連連催促。
“因為麻衣樣那邊有風聲。”
“真的假的？”白石麻衣半信半疑地放慢語速，遲疑片刻后突然興緻勃勃，“那我也要聽小刃那邊的聲音！”
“好，我不說話啦。”中森刃輕輕說道。
“…”
“…”
“怎麼什麼都聽不到…”白石麻衣疑惑地喃喃自語。
“因為我這裏沒有颳風，當然聽不到啦。”中森刃笑了笑，開口解釋。
“唔…那小刃那邊可以看到星星嗎？我這裏能看到好多星星，群馬的星星很好看的。”
“我去看看...”
中森刃從牆邊離開，走了幾步，靠近窗戶。
天空中只有寥寥幾顆發亮的星星，銀紗一樣的薄雲穿行在空中，正中的小月牙往外散發出一圈白霧霧的光邊，冷清的月光穿過雲層，融化在外面的大樹和柏油路面上。
“好像和平時差不多，看不太到。”
中森刃一手拿着手機，抬起左臂搭在窗台上，將下巴靠了上去。
她的臉龐幾乎快貼到玻璃，鼻尖能感受到外面滲進來的寒氣，呼出的氣息一下子就在玻璃上氤氳出薄薄的霧氣。
“沒關係，最亮的天狼星我這邊還能看到。”
“那我就和小刃一起看天狼星好了。”白石麻衣輕聲笑了起來。
“好~”
中森刃抬頭注視着天空的星星。
哪怕看不到對方，她也知道麻衣樣正和自己看着同一片星空，明明相隔那麼遠，也能聽到對方的聲音，好像就在自己身邊一樣，真令人心安。
“今天大掃除的時候，找出來好多我和姐姐小時候穿的衣服誒，現在都穿不下了，媽媽說要扔掉，好可惜，感覺慶子她們應該還可以穿下？”
“衣服的事情，要不要我明天問一下院長？”
“好呀，如果可以的話就太好了~”
白石麻衣的話題聊到了家裏，中森刃就靜靜聽着她閑聊着瑣事。
“奶奶家的事情我和小刃說過吧，好像因為太久沒有回家，那隻叫咪醬的貓咪都不理我了，好傷心。”她委屈巴巴地控訴着。
“麻衣樣有拿好吃的誘惑它嘛？”
中森刃好笑地直起身子，將手機換到左手，用空出的手指在玻璃的霧氣上隨意畫著。
“有哦，不過吃完還是很高冷的樣子，擺擺尾巴就去找奶奶了…”
“再努力熟悉兩天應該就會親近麻衣樣了吧？”
“唔，應該吧？我再努力兩天~那小刃呢，今天過得怎麼樣？”
“過得很開心呀，奶奶上午給我們分了很多好吃的糖，院長晚飯也做了雜煮，還在一起看了紅白。”
中森刃慢慢的把今天發生的好事情說出來。
“那真是太好啦，嘿嘿～我還在擔心小刃沒有我陪會覺得寂寞呢。”
“可我又不是小孩子啦…”
中森刃的語氣有幾分無奈。
她確實會感到寂寞，但只要還在能忍受的範圍內，就不打算向她人傾訴。
明明自己有在努力不讓別人擔心自己，可是為什麼好像沒有效果呢？不管是對於娜娜敏姐姐misa姐姐，又或者是麻衣樣。
“我不放心嘛。”白石麻衣輕聲輕語。
因為她是很怕寂寞的人，所以擔心小刃也會覺得寂寞。
畢竟，那可是新年呀。
家人團聚，期待明年的計劃，對平常人來說當然是一個美好的節日，可當缺少了那份美好的條件，只會比平時更加寂寞。
寂寞這種情感，不管年齡是老是少，性別是男是女，只要是人類都會產生吧？
畢竟人類是一種很需要愛的生物。
說到愛，更多人大概會想到愛情，但兩者是不一樣的。
愛情不是必需品，愛才是，就像是對家人的愛，對愛人的愛，對朋友的愛，對寵物的愛。
人類需要感受被愛，也需要愛她人，來從中獲得滿足和幸福。
因為怕小刃覺得孤獨，她還很失禮的拜託了好友娜娜敏和misa留意小刃的狀況，幸好兩人沒怎麼思索就同意了。
“沒問題的，麻衣樣不用擔心我。”中森刃努力加強着話語的可信度，企圖讓自己更加可靠。
“小刃很厲害嘛…”
白石麻衣啞然一笑。
這句話簡直和自己離開群馬要去琦玉上學時，為了不讓媽媽擔心而說出來的話一模一樣，多少帶着逞強。
她思索片刻，佯裝失落地說道。
“不過這段時間我見不到小刃好寂寞…小刃見不到我卻完全沒問題，這麼一想好像更寂寞了，怎麼辦？”
“誒？”
中森刃呆若木雞，回過神手足無措的開始補救。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很想麻衣樣，只是不想、不想讓麻衣樣…”
說到底，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沒有責任和義務去照顧與自己無關的人。
無論是多親密的朋友，都有自己的生活。
她有時候也會想，如果自己的存在讓麻衣樣過於在意，會不會成為對方的負擔，讓對方覺得麻煩呢？
“我知道小刃的意思啦…不過小刃，我說過的哦。”
“什麼？”
“請依靠我吧。”白石麻衣的語氣認真，“小刃忘記了的話，不管多少次我都會說哦。”
中森刃頓時說不出話來。
窗外的月光照在她的臉龐上，月光映進她的眼眸里，下眼臉上的微光閃爍着搖搖欲墜。
對方的話語猶如滿漲的潮汐，洶湧翻滾，在她的心上一陣陣卷過。
今晚的月光好溫柔呀。
“嗯…我會的。”半晌后，中森刃才低聲簡短的回應。
再多說，她怕對方聽出自己聲音里的異樣。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小會兒。
“麻衣樣，新年快樂。”中森刃繼續說道。
“小刃也是，新年快樂。”
“好期待，明年。”
中森刃沒頭沒尾的話語被麻衣樣快速理解了。
“我也是，好期待~”
在一年開始的第一天，人們會滿懷期待的計劃來年的生活。
究竟會怎樣呢？
即將出道的乃木坂，會遇到很多沒有經歷過的事情吧？能和身邊的朋友們一起共同見證就好了。
“晚安，麻衣樣快回屋睡覺吧。”
“小刃也晚安哦。”
互道晚安后，兩人誰都沒有先掛斷。
沉默中，白石麻衣輕笑兩聲，先掛斷了。
中森刃看着暗下來的屏幕微微出神，一動不動的站立半晌，抬頭看向天空。
人也許就是這麼矛盾。
在是小孩子的時候希望被當成大人；但真被當成成熟的大人後，發現還有人把自己當做小孩看待，又覺得安心。
白石麻衣真好啊。
是她見過的人裏面，最好的那一個了。
已經被關掉震動的手機突然亮了屏幕，是line傳來了新的消息。
白石麻衣『剛剛忘記說一句話啦。』
白石麻衣『好想好想好想快點見到今年份的小刃啊～！』
白石麻衣『［滿天繁星.jpg］』
看着屏幕的中森刃呼吸一滯，眼睛和鼻子變得酸酸的，呼吸慢慢急促。
『我也是。』
她緊跟着發過去三張大大的笑臉表情包。
哪怕在發出回復后立刻仰起了頭，她最終還是落下淚來，淚水順着眼角滑向耳邊，再順着耳廓流到脖子上。
她抬手抹掉。
真狼狽，明明不想哭的…
新的淚水卻源源不斷的從眼眶裏流淌出來，尚未流出去的淚水則順着重力回湧進嘴裏，再被中森刃吞進肚子。
即使用力睜大眼睛，視線也還是模糊不清，在淚水裏看到的星星，彷彿真的變成了滿天繁星。
她還是很想家啊…
中森刃突然有了想許願的衝動。
希望媽媽還活着。
希望麻衣樣每天都很開心。
希望飛鳥姐姐不要再這麼傲嬌。
希望瑪雅的腦袋變聰明一點。
希望娜娜敏姐姐可以不那麼辛苦。
希望misa姐姐不要總是再逗弄自己了。
希望、希望…
新的一年，快些來吧。
……
從天而來的月光正溫柔地灑向世人，玻璃的霧氣慢慢散去，藉著光亮，依稀能看出［白石麻衣］的筆畫痕迹。
已經回到被窩裏躺好的中森刃後知後覺，剛剛許了這麼多願望的自己會不會太貪心了？
只是還沒來得及想出答案，她的眼皮就越來越沉，很快睡著了。
呼~呼~
中森刃的下巴上還有一些未被擦乾的淚痕泛着微光，遲遲沒有操作的手機已經熄屏，被她的雙手抱在胸前，隨着呼吸一起一伏。
月光怎麼會擁有溫柔呢？
偏偏世人溫柔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