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黑夜迷事
江玉燕這樣的少女,已完全失落在情感的迷霧裏了。
她是那麼凄楚而傷心,因為她發現她自己所深深在乎的那人,對自己的情感,遠不如自己對他的千萬分之一。
她並不後悔自己對他付出那麼濃厚的情感。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付出的情感,然而,她卻不得不傷心他對自己的無情。
少女的情感實在讓人難以形容和理解,這就是陳論之前好像一個木頭一樣的原因。因為是真的不明白,可是一個木頭,一個傻子,一個呆瓜,難道就不可愛嗎?
在經過一陣瘋狂的奔馳之後,此刻她覺得自己心胸間,有一種要嘔吐的感覺;因為方才那陣奔馳,已超越她自身功力所能達到的限度之外。
這當然是她想藉此來忘卻心靈的痛苦,身體的痛苦來緩解心靈的創傷。
然而,她此刻卻失望了。
因為這種其深入骨的痛苦與自憐,並沒有因為這肉體的折磨,而有所減輕,甚至更加重了一些。
她只得放緩了腳步,迷惘而無助地,躑躅在無人的荒徑里。
她,不但已迷失了自己;而且,也已迷失了道路的方向了。
“該到那裏去呢?”她茫然環顧四周,四周是已淪於夜色之中的林野和山麓。
她的心,也正如四周般地黝黑而寂寞。
寂寞的四周,對於一個傷心的人來說,不是倍覺凄涼嗎!
她不是一個軟弱的女子,也不慣於向別人乞求情感。
這是從她打小被父親拋棄到青樓,就學會的事情,可是她又一次展開心扉,就…..
她曾經被無數的人折磨過,包括她深愛着她的男人,她的父親。而此刻,當她也正深愛着一個男人的時候,她的心,卻被這男人折磨了。
她並不懷恨陳論,只是為自己傷心。傷心之中,又有些後悔,後悔她以前為什麼要那樣對付他,為他洗衣服,做飯!
夜色蒼茫。
蒼茫的夜色里,她聽到有一連串低沉的人語聲,像是在為某一件事爭執着。
於是她立刻將自己的身形,停了下來。
人語之聲,越來越大,那是從她身側的一個荒林里傳出的
“張副門主!不是我不信任你,但是門主明明已去滇中,臨行之際,還告訴過小弟,說是據聞昔年的刀魔,並沒有歸隱或是死去,而是在宋國的無量山裡,爭奪着一件稀世的珍寶。門主此去,也就是為著這件事的。”
另一人哼了一聲,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不想當門主?難道我還會故意捏造這些事來騙你?門主在荊州城裏現身,他們都是親眼目睹的,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看到。”
這些對話,斷斷續續傳入江玉燕耳里,她心裏雖然迷亂,可也不由驀地一驚。
知道在這樹林裏講話,肯定是見不得人的事情,可是她迷迷糊糊就來到了這裏。而且他們還沒有發現她,好生奇怪。
這件事的巧合之奇,連她自己都不能相信。但此刻的情況,似乎已是千真萬確的了。
她心中極快地轉了幾下,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該將採取什麼步驟!
樹林裏的兩人,像是話不投機,此刻已不再說話了。
她黛眉微皺,纖腰一扭,想先避開此地,免得生些麻煩。
那知她方一展動身形,樹林裏已驀然傳出兩聲暴喝:
“是誰.?”
兩條人影,也隨着這暴喝之聲,電射而出。
江玉燕方才奔馳過度,此刻身體力氣仍未回復!
眼角瞬處,望見那兩人的身法,輕靈急快,輕功在武林中,已是一流高手。
何況她此刻又沒力氣,直接站在原地不動了。
那知身後又已喝道:
“是什麼人?再不停住身形,我就真要教訓教訓你了。”
江玉燕冷笑一聲,反正也是心如死灰,打不了就被打死吧。
她雙臂微張,在空中微扭轉腰,硬生生將自己的身形,轉變了一個方向,假裝要跑的樣子。
可是,就在她這微一轉折之間,已有幾縷尖風,向她襲來。
在黑暗之中,這幾縷尖風閃着烏光,風聲凌厲,來勢極速,而且發暗器的部位,極為刁鑽霸道,兩襲前胸,一擊面門,卻又有兩點寒光,是打向她身側兩邊的空間。這一來,江玉燕無論上拔,斜掠,可都在他的暗器控制之下。
一這種發暗器的手法顯見得是極為高明。而且這暗器發著烏光,無疑地上面已有極厲害的毒藥。那發暗器的人,在動手之先,竟沒有先喝聲“打”,可見他心狠手辣,對一個未分敵友的人,就施出這種辣手來,連江湖規矩,全不放在心上。
可是,以暗器一道來講,可說得上是頂兒尖兒的高手。
聽着各種破空的聲音,江玉燕即使不明白是暗器,也猜到了是有人拿東西攻擊自己。
當下她也不在動了,直愣愣的原地等死。
一個身形“刷”地,瞬間來到江玉燕的身前,雙掌反揮,襲向她身上的三道烏光,就全都被輕描淡寫的擊落了。
發暗器的人,不問可知,自然就是那一直未說話的人。
此刻他冷笑一聲,厲喝道:“好傢夥,有兩下子,再接這個!”
雙手連揚,嗖,嗖,竟又是十幾道烏光,從他掌中揮了出去。
他掌中所發出去的暗器,正是江湖聞名而色變唐門的“五蛇骨針”!
這二人是唐門的人!可是大宋國唐門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種暗器,全是以毒蛇的骨骼,再浸以極厲害的毒藥製成的,見血封喉,子不見午,午不見子,只要被這暗器稍為劃破一點皮肉,不到一個對時,便得嗚呼,可謂霸道已極!
而他發暗器的手法,竟是雙手“漫天花雨”。
這種手法,在武林中可稱得上是一絕,也是此種手法,讓唐門名滿天下。
可是,他卻想不到,自己此刻所遇着的,是一個鋼鐵猛男。
“叮噹”幾聲微響,陳論一道拳氣就打落了許多烏光,可是那七道銀光,勢子仍未減弱,仍然帶着嘯聲擊向陳論。
顯然可見,發出這七道銀光的力道,是極為驚人的!
然而這些事卻只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
只見那唐門中人眉頭微皺,左右騰挪,避開這霸道的拳氣,鐵掌微抄,又將一粒“五茫珠”抄在手裏,目光微閃,不禁厲喝道:
“朋友且住手!亮個招子,我乃唐門副門主,張得信,朋友可否賣個交情。”
江玉燕冷笑一聲,知道這張得信在陳論的手下認慫了,剛才還要殺自己來着。
兩道細長的柳眉一展,冷笑着厲聲喝道:
“誰要你賣交情?”
那張得信再次偷襲,雙手再揚,左右雙掌,竟也是使出暗器中的絕學“漫天花雨”,微嘯聲中,又是十餘道銀光電射而出,朝陳論襲去。
那知就在這十餘粒“五茫珠”已將到達陳論身前的時候,突地又有一聲輕喝,原來是那另一個人身上,竟生是突然飛來一片金雨似的,十餘粒“五茫珠”一齊丟了過來,目標卻是身後的江玉燕。
陳論不禁微變臉色,目光瞬處,原來在他們有了計劃,估計是想牽制陳論,從而直接溜掉了。
在帶着江玉燕退後幾丈遠后,那唐門二人早已沒了蹤影。陳論也無心去追殺,本就是來找江玉燕的。
“跑累了吧。”陳論一個攔腰抱起,“跟我走吧,以後也跟着我。”
“不要你管!”
忽然,兩人一齊脫口道:“你……”
兩人一齊出口,一齊住口,嘴角都不禁泛起一陣苦澀的笑容,江玉燕卻不禁早已瞧得熱淚盈眶。
她但覺胸中熱血奔騰,忍住滿眶熱淚,跺足道:“要留就留,要走就走,還在這裏嚕嗦什麼,想不到你們大男人也會如此婆婆媽媽的。”
實在是現在陳論抱起江玉燕在身,讓人嬌羞不已。
陳論頷首道:“不錯,是該走了,江湖險惡,奸人環伺,你還是得跟緊我……”
江玉燕咬了咬嘴唇,又瞧陳論一眼,道:“我……我要跟着你走。”
陳論聽了,身子像釘了似的釘在地上,動也不動一下,既未回頭,也未說話,想來他已不知該說什麼。
江玉燕卻不再瞧他了,大聲道:“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同情我,了解我,這世上只有你才是真正的男子漢,我不跟着你跟誰。”
陳論只是仰天長笑一聲,向前急行而去,那笑聲中的意味,誰也揣摩不出。
江玉燕大呼道:“慢些,我要丟下去了!你……”呼聲之中,愈來愈遠。
陳論心念一轉,本想掐一掐她,卻又住手,望着江玉燕他嘴角似是泛起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