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漏網之嫗：織婆之死
鹿首魔碩大的身軀伏在地上，似是沉沉地睡著了。
看，鹿首魔的身軀還在有規律地起伏着，也許真的睡得很香。
不對，情況有些不對，這起伏的幅度有些大了，有什麼東西好像從鹿首魔身下出來了，生了！鹿首魔媽媽生了一頭……獵魔人！
韋爾恩狠狠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然後開始劇烈地咳嗽，右手在腰間的草藥包翻找了一陣，掏出一瓶橙黃色的藥劑，用嘴咬開塞子，然後拚命往嘴裏灌，也不管藥劑從鼻孔里噴出，還有大量藥劑從嘴角溢出，但現在獵魔人的身體狀況已經差到了極點，也沒那閑心去糾結浪不浪費的問題了。
燕子魔葯的藥性衝擊着獵魔人的身軀，獵魔人魔葯對一般人來說是致命的毒藥，藥力自然也是十分狂暴，即便是用來恢復傷口的燕子魔葯此刻也給獵魔人的身體帶來了不小的負擔。
躺在地上哼哼了半個小時后，韋爾恩這才坐起，費力地扒拉開鹿首魔的身體，將自己的雙腿從底下拔出，雙腿因為長時間的壓迫而失去了知覺，但對於此時的獵魔人來說，人還完整已經很是幸運了。
“嘻嘻嘻，看來小帥哥恢復地不錯，怎麼樣，做好獻祭的覺悟了嗎？”
老巫嫗的聲音自獵魔人身後突兀響起，韋爾恩皺眉：
“你這會兒再出來，是活夠了嗎？老不死的。”
“哈哈，也許你覺得虛張聲勢能嚇到我，姐姐我聽過的鬼話比你這輩子說得話還多。魔葯不是萬能的，我是來自異界的殘物沒錯，不過在此基礎上，我也是個女巫，關於你那瓶廉價藥劑的極限，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你就胡扯吧！”
獵魔人晃晃悠悠地站起，將鋼劍抗在肩上，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可實際上，韋爾恩的右臂以及軀幹上碎裂的骨頭都是燕子魔葯所無法治癒的，每次呼吸都會給他帶來劇烈的疼痛，不過獵魔人已經對痛苦麻木了，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好事。
脫臼的右手還有部分骨折了，這讓韋爾恩不能隨意將它接上。
當前的局勢對自己萬分不利，正因如此，獵魔人才要繼續虛張聲勢，一旦老巫嫗知道他目前的狀況，只怕是會立馬衝上前來將他生吞活剝，如今的他絕對不是這隻老妖怪的對手。
“嘻嘻嘻，你的身體排出魔葯毒素還需要一些時間，我就大發慈悲地多陪你聊聊吧，反正你也快要成為我的晚餐了。”
“啊，這句話是不是有些耳熟，你上次說這話時怎麼樣了來着？哦對！被我刺了一劍，心口還疼嗎？”
韋爾恩壞笑着，那譏諷的意味溢於言表。
“哼，你能得意的時間不多了。啊對了，叫一名優雅的女性老巫嫗是很不禮貌的，我有名字。聽好了，在百年前，我和我的兩個姐妹並稱為林中三夫人，我那時候的名字，叫織婆。”
“聽起來還不如老巫嫗呢，不如我給你起一個新名字——醜八怪，怎麼樣？”
“嘻嘻嘻，激怒我也只是徒勞。姐姐我對你這種毛沒長齊的孩子不感興趣。你的下場就如同你召喚我時說的那樣，是作為遲到的祭品，對食物生氣那才有毛病。”
“你剛才說，你還有兩個姐妹是吧？”
“沒錯，那時候，我雖然還沒有現在的力量，但我們三個是威倫至高無上的統治者，所有沼澤的居民都討好我們，崇拜我們！”
織婆說著，仰起那張千瘡百孔的臉，似乎陷入了對往日輝煌過往的緬懷中。
“哦，那可真是太遺憾了，原本你們三個還能爭一下誰是世界最丑的，現在，天！你就是無冕之王！”
“小傢伙，你的嘴巴比你的獵魔本事要厲害。一頭小小的鹿首魔都差點把你殺死，告訴我，你哪來的勇氣挑釁我？！”
“大概是我早上吃得飯吧，再看你幾眼我肯定要吐了，我對不起它們。”
“知道嗎小子，我改主意了，魔葯在你血液里那把血放干就是了。但你……是時候閉嘴了！”
織婆最後還是動了真怒，身軀化成一片烏鴉四散，下一瞬就在獵魔人身後重聚，張開長有利爪的雙手抓向韋爾恩。
“叮”
橙色的光膜碎裂，令織婆的動作一滯，接着，獵魔人的鋼劍就從橫向斬來，意欲將織婆攔腰斬斷。
織婆眼睛一橫，那“蜂窩眼”死死盯着劍身，本體飛快伸出爪子，抓住鋼劍的劍身，隨手一扔就將韋爾恩連人帶劍甩飛。
下一刻，織婆化身的烏鴉來到了還在空中飛行的獵魔人身邊，重新凝聚人形，一對利爪交叉，朝着下方的獵魔人身軀抓去，這一下要是挨結實了，恐怕獵魔人會成為獵魔人碎片，不能合成的那種。
利爪劃過金屬的聲音令人牙酸，是的，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韋爾恩用手裏的鋼劍奮力擋住了織婆那致命的利爪。
然而，織婆只是繼續發力，將獵魔人狠狠砸落到地面上，鋼劍也脫手飛出。韋爾恩原本就重傷幾近散架的肋骨終於是不堪重負，韋爾恩能聽到腰背處震耳欲聾的斷裂聲，但從自己還活着，呼吸也沒有大問題來看，肋骨應該沒有刺穿肺部或是心臟，問題不大，至少比起身旁那個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老巫嫗來說，問題不大。
“下輩子不要多管閑事了，也許你還會生在威倫呢，到時候姐姐一定會好好疼愛你。”
織婆雖然嘴裏說著曖昧的話，但雙爪已經相互摩擦出了火花，看樣子是迫不及待要將這該死的獵魔人開膛破肚。
一道白光從遠處亮起，理性告訴獵魔人，這光亮絕不尋常，韋爾恩也暫時忘卻了身旁的危機，眯起眼睛想看得更真切一些，直到那白光又閃了一次，距離近了不少！
“你，你後面。”
韋爾恩虛弱地出聲提醒。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你還不死心嗎？後面怎麼會有東西，這是威倫的森林，是我的……”
“是嗎？我可不這麼認為。”
織婆不屑的聲音被一個富有磁性的女聲所打斷。
“上，上古之血！”
織婆像是回憶了什麼慘痛的回憶，下一刻劍光劃過，銀劍狠狠地砍在了老巫嫗的背上，織婆開始歇斯底里地嚎叫，瞬間化作烏鴉四散。
“好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你已經苟活太久了，該去陪你那兩個姐妹了，老巫嫗。”
獵魔人終於看清了來者，那人穿着灰色斗篷，但灰色的頭髮和左眼上的傷疤令人印象深刻，從身型上看，對方是個高挑的女人，持劍的姿勢也非常標準，應該是人們口中的女獵魔人“雨燕”沒錯。
下一刻，“雨燕”就化作白光消失，又從另一處出現的白光里現身，而那裏，正好是織婆的化身烏鴉重新聚集之處，恢復身形的織婆看到眼前的“雨燕”，近乎癲狂地大叫着，被迫用雙爪開始攻擊女獵魔人，而“雨燕”的劍法輕靈優雅，快速在織婆身上留下傷口后化身白光出現在敵人背後，再次出劍。
織婆被這樣戲耍兩次之後也開始頻繁化身烏鴉進行逃竄，兩人一黑一白在這片不大的森林裏閃來閃去，看得韋爾恩眼花繚亂。但總體來說，是女獵魔人在單方面地輸出織婆，老巫嫗光是逃命就已拼盡全力，更別提能打出什麼有效的反擊了。
女獵魔人突然停下了腳步，單手持劍，整個身體保持一個前沖的態勢，白光肉眼可見地往劍身上匯聚，明顯是某種蓄力型的招式，不，說成是魔法更為貼切。
織婆下一次現身時，“雨燕”蓄勢的身影瞬間消失，路徑上只剩下一道道白色殘影，而女獵魔人本體，此刻正背對着老巫嫗，前指的銀劍上，白光漸漸消散。
織婆則是僵在原地，幾秒后緩緩跪地，然後側身倒下，眼看是不活了。
“雨燕”見狀，再次閃現到織婆身旁準備補刀，但那織婆的身體先一步已化成大量烏鴉往空中飛去。
“哈哈哈，你就算知道又怎麼樣？你還是抓不住我！哈哈哈哈！”
織婆放肆的聲音從空中傳來，而“雨燕”則是氣得跺腳，看樣子是沒了辦法。
“嗖”
一道冷箭突然從樹林裏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地射中一隻烏鴉，將其擊落。
“雨燕”下意識地看向弩箭來的方向，卻發現原先那個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年輕獵魔人正用痛苦的表情吹着口哨，同時拿着劍不斷往身前的空地刺出，隨着他每一次的刺出，樹林中都會射出一根暗箭，最後都會帶下一隻老巫嫗化身的烏鴉！
第六十六支弩箭之後，那最後的烏鴉也從空中落下，例無虛發！
那烏鴉也在半空中變回老巫嫗的樣貌，重重摔在地上，織婆氣得仰天長嘯：
“該死！”
一柄鋼劍利落地沒入織婆的胸膛，奪走了這位林中夫人的性命。
“謝謝，咳咳咳，還有咳，更該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