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的0元購
飛船主控室中的潔白燈光從四面八方散發出來，帶着一股柔和，主控室內整體呈現出白色，顯示出這裏曾經的威嚴莊重以及潔凈。
各個控制區的座椅是一個個懸挂在空中的透明球體，通過四周八根液壓軸連接到飛船上下的艙體上。
在飛船中央這個失去重力的地方，沒有上下左右，唯有在飛船控制艙球體內，當你面對憑空出現的全息投影和投影中的畫面和文字時，你才感覺到自己處在一個具有方向感的空間之中。
然而實際上各個球體內也沒有任何方向可言，你的目光所向便是前方，你的身體中軸線所定便是上下，你的雙臂伸展便是左右，一切都是以你為準，在宇宙中，找准自我的方向便是找准了一切的坐標。
白浚漂浮在控制艙中，眼前的全息投影散發著朦朧的光亮。
調用了仍然在線的宇宙望遠鏡，測量了阿斯伽羅德號和時空裂隙之間的相對距離、相對速度、加速度等數據，白浚計算出了二者的碰撞角度，看着眼前全息投影上那道黑色裂隙和裂隙中央的飛船投射出來的圓餅陰影，白浚對着耳麥說道：
“千千，F7、F8、G1區的A面引擎還能控制嗎？”
“可以。”千千的語音從耳機里傳出。
“全部點火運行，運轉10分鐘，注意溫度，別燒壞了，我們把飛船橫過來。”
“好嘞。”
白浚看了一眼投影下方的計時器，還剩兩小時二十四分鐘，這是經過他計算之後得到的二者準確的碰撞時間，但是為了留出安全的余量，他至少得提前10分鐘完成一切準備工作，這樣最後還可以留出一萬多公里的空間用於應對可能的引力拉扯。
雖然不知道那條裂隙傳到阿斯伽羅德號上的力量是否還是常規認知中的引力拉扯，或許就像水池中的旋渦，它只是在吞噬周圍的空間的過程中，裹挾着阿斯伽羅德號向它靠近，但是白浚必須得防備有可能的危險，這說不定不是引力的撕扯，而是空間被擠壓過後的力量。
並且，這個力量帶來的加速度可能已經和黑洞差不多了吧？白浚不是研究員，他並不太懂宇宙空間的奧秘，但他知道接近這條裂縫時的速度意味着什麼，意味着飛船和裂縫的相對速度已經超過了地球第一宇宙速度，足以讓阿斯伽羅德號從地球起飛直接飛出地球引力圈。
這對於一艘質量如此之大的飛船來說簡直是災難性的，一個不留神，速度的切線沒有正對裂隙傳來的拉扯力，那麼飛船整體就會被扭曲的力量給摧毀。
不要以為將將能夠飛出地球的速度不算什麼，第一宇宙速度，只是飛船還在近地空間的速度，這樣的速度當它逃離地球引力圈時，因為重力勢能的抵消，飛船的速度又會變為零，而現在阿斯伽羅德號是在木星的高層軌道，在這裏，阿斯伽羅德號已經足以依靠這個速度逃離木星，甚至逃離太陽系。
要知道，在往常，阿斯伽羅德號從木星出發需要長達一個月的加速才能脫離木星軌道。
他不得不謹慎對待。
除此之外，
白浚已經派千千前去收集周圍生活區的物資了。
在某種程度上，千千還算聽話，和大部分的智能一樣，只是偶爾可能會抽抽。
雖然千千沒有過管理整個飛船的經歷，但是千千說她能夠在飛船的管理系統中找到各個模塊的調用指令和接口，只是簡單的向各個模塊子系統下達一些機械的命令罷了
“小菜一碟，
我跟你說，亞麗她都不知道，我以前就經常半夜的時候開關各個艙室的燈光來着，指揮幾個機械人還不跟鬧著玩兒似的。”
千千帶着自信語氣對白浚保證。
所以那些阿斯伽羅德鬧鬼吧裏面的帖子都是你給整出來？
真想跳起來給她腦袋上來個爆栗!
……
阿斯伽羅德號的中央區域實際上和周圍的生活區幾乎不是同一艘飛船，在飛船建造的過程中，周圍的生活區艙室是從各個私人企業和飛船定製廠生產出來的，他們的生產工藝和水平無法和泛亞聯盟的標準進行對比，但為了應對泛亞聯盟中不同國家和地區之間不同的文化習俗和審美風格，也為了加快飛船的建造速度，減少開支，所以周圍這些不涉及到核心模塊的艙體都是由工程承包商們完成。
阿斯伽羅德號終究只是一艘類似於科考基地的飛船，並不需要像聯盟軍艦那樣具有肉身抗塔，橫穿小行星帶的能力。
而像阿斯伽羅德號這樣大一點的飛船，自身攜帶的激光防禦系統就已經能夠應對一般的小行星來襲了，不需要特別高強度的飛船結構。
在計算了時空裂隙吸收物質的速率和縮小的速度過後，白浚謹慎地決定將周圍大部分不重要的生活區物資進行回收，能回收的都回收，種子、泥土、燃料、食品，氣體液體固體人造材料，還有那些由聯盟生產的高強度艙體合金都盡量切割了放起來。
那些高強度合金板材已經不是飛船內部的熔爐和工廠能夠生產出來的了，用一點就少一點，到了另外一個宇宙說不定就是自己保命的本錢。
總之，只要是飛船核心區域能夠堆得下的地方，能夠擠出來一塊空間，都要盡量把它堆滿。
在來到核心控制室之後，白浚已經用程序打開反應堆，並將飛船的重力系統打開，飛船以最大功率開啟自轉，很快就達到了標準轉速，這樣可以方便收集任務的進行。
千千召集起來了一共一千多個工程機器、三千多個物流機械人和近百個運輸軌道貨倉，從核心的軌道基站出發，穿梭在一共12條運輸軌道中，來往於各個生活區。
用大號的氣泵收集各個艙室的氣體，用機械人打包擺放在各個商店貨架上的商品，用那些原本用來抓取隕石的機械鉤爪將這些物資一項項地存放到軌道貨倉上面，軌道貨倉再在通電的磁力軌道上快速穿梭，回到飛船中央的軌道基站，軌道基站里的物流機械人再將物資小心取出，運往各個空餘下來的艙室進行存放。
這些原本活動於工業區的大型工程機械人和設備現在穿梭於各個精緻美好的生活區內，鋼鐵的鉤爪在狹窄的艙室里劃出一道道難看的印跡，巨大機械腿上的吸盤來回之間在潔凈的地板或者門扉上留下帶有油污的腳印，刺目的上萬流明的聚光燈照射得那些本該充滿人煙的小廣場一片慘白。
就像是一群高大強盜，衝進了裝飾精美的娃娃屋，在裏面橫衝直撞，帶走一切能夠帶走的東西。
而這背後操控一切的那個智能，恐怕也只是個心智欠缺的娃娃，她對什麼東西具有價值都還懵懵懂懂，只是遵守着白浚下達的指示，將一切能夠拿走能夠拆下能夠打包的東西通通帶走，並且樂在其中，她感覺自己得到了巨大的滿足感和獲得感。
可不是嗎？滿眼的以前只能通過攝像頭和動畫片看到或者了解的事物現在正在實實在在地裝進她自己的小倉庫裏面，可不開心嗎？
千千的萬千機器小兵在生活區的各個艙室中揮斥方遒，而飛船中的某個遺傳物質生物軟泥正臉貼透明的控制艙內壁，臉上儘是扭曲痛苦的神色。
白浚現在心中除了懊悔就是懊悔，他怎麼能忘了呢？他怎麼就忘了呢？發動機點火之前得找個固定物啊！
艱難地用右腿勾住控制艙一處的扶手，左手扶住另一隻扶手，空餘下來右手在晃蕩中連點眼前的全息影像。
好不容易終於調出了緩衝系統，周圍八根液壓臂內的管道各自通入了一股淡紫色的透明液體，這些液體凝而不散，說是液體實際上則是某種特殊的凝膠狀物質，輕飄飄的在空氣中流動的樣子卻如同流水一般絲滑柔順。
白浚趕快摘下了頭罩上的透明隔離層，擰開了頭頂的通氣閥，脖子上的氣密膠圈收緊，緊緊地貼合到了他的頸部，麻癢的感覺從脖子處傳來，一種與肉體結合的酥麻感受。
那圈膠圈在特殊射頻脈衝頻率的影響下化為更加微小的小分子絨毛，滲入了他的皮下組織，滲入了他的毛細血管之中，一半的絨毛承擔了過濾雜質的作用，而另一半的絨毛承擔了輸送養分的作用。
只有呼吸需要靠白浚來自主完成。
呼吸的動作如果依靠這樣的維生體系來代為完成，那麼他會在緊張帶來的窒息感中昏迷過去。
這樣的面罩只有在這些重要的控制艙內才會有準備，對現如今的人類來說都是一種才應用了幾年的高端技術，但是它所帶來的便利性毋庸置疑，從此以後飛船內的人員可以在崗位上堅守超過八個小時，甚至能夠在通入類似咖|啡|因的強效止睡劑后堅持更長時間。
當他的維生面罩就緒，身體四周的液體凝膠也觸碰到了他的身體，那些凝膠幾乎填補了他身體四周的所有空間，將他的身體托舉在半空中，飛船發動機帶來的加速度降低到了幾乎感知不到的程度，只有面前呈現在淡紫色凝膠中全息投影上的飛船模型展現了他現在所處的朝向和飛船的加速度方向。
飛船正在慢慢地蓋下來，如同一個巨大的鍋蓋，相對那條狹長的時空裂隙，將自己原本面朝縫隙的方向緩慢變換為以邊朝向縫隙，在白浚的設想中，就算時空裂隙在慢慢縮小，阿斯伽羅德號也能如同硬幣投入娃娃機幣槽里一樣，通過那道裂隙。
這是相當正確的做法。
現在阿斯伽羅德號與縫隙之間的相對速度已經不足以讓他反向加速逃亡了，阿斯伽羅德號的質量太大，飛船引擎所提供的加速度又太小，雖然那幾台飛船主引擎是泰坦-雷鳴級質子引擎，在工質引擎科技樹上幾乎已經達到了人類科技的頂端。
但阿斯伽羅德號實在是太重了，在宇宙中，加速度一直不是飛船的首選性能參數，續航能力才是，更大的續航才能加速到更高的速度，相比起來，過高的加速度反而會對船員的生理素質發起挑戰。
顯然，在危險爆發的初期，船長是考慮過發動引擎逃離的，從阿斯伽羅德號之前的幾個引擎口都面朝裂隙方向就可以得知，但是，飛船智能一定計算出了當時的飛船加速度已經無法逃離，所以飛船才不得不命令全體船員棄船逃亡。
現在，白浚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他只有賭命了。
望向裂隙，星際物質在裂隙的邊緣被高速扭曲吸入裂隙中，發出朦朧的光粒。
空洞的宇宙空間中，一切寂靜無聲，但是白浚幾乎能夠聽到，那些星際微塵在裂隙的恐怖吸力之下，高速運動、互相摩擦所發出的巨大聲響。
他知道這是幻聽。
人在極度安靜的環境中總是能夠聽到一些自己想像出來的聲音。
那是他心中的恐懼。
就像他在瞭望塔時試圖夠到的那塊指令屏，在空氣的推動下，咻的一聲從船壁上的裂隙里拋射出去，這咻的一聲幾乎嚇出他一聲冷汗，宛如懸崖峭壁邊手中僅有的一根枝丫突然斷裂，那一瞬間，心臟彷彿被什麼東西緊握，手腳心一瞬間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