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你可是姓項？
陰間戲台上，金，梅二位戲曲宗師表演之時，也在關注着對面李家班戲台上的兩個後輩。
在這兩位戲曲宗師看來，對面的後輩表現雖略顯青澀，但已有幾分大家風範，對於西楚霸王和虞姬有着自己的深刻理解。
這是極好的！
因為兩位宗師很清楚，戲曲這門藝術並非一成不變，也不可過於因循守舊，需要有能力的後繼之人在先輩們的基礎上順應時代，加以改革，創新，否則勢必被淘汰進歷史的垃圾堆里。
戲詞可以稍加修改，戲服也可以略微修改。
改一改，興許還能改個經典出來。
這一點，梅宗師最有經驗，他生前改良虞姬古裝衣，變戲服顏色，加寬袖口，化青衣為花衫，使戲服起到修飾身材之妙用，引一時轟動，自成一派，無數人引以為經典。
眼見着有後輩勇於創新，梅宗師自是無比欣喜，高興，唱戲之時，心存指點之心，毫無保留，發揮出最巔峰的狀態。
一旁金霸王受此影響，表演狀態比之先前也更上一層樓。
兩大戲曲宗師密切配合，交相輝映，引得台下觀眾紛紛喝彩。
「夠味兒！梅宗師不愧為伶界大王，戲曲泰斗，雖是男兒身，卻硬是把柔情似水的虞貴妃給演活了，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自帶高貴典雅氣質，那嗓門一開，我還真以為這裏便是垓下古戰場中軍大帳。」
「梅宗師的戲曲功底自是渾厚，金霸王也不遑多讓，簡直堪稱西楚霸王上身，哪怕敗退烏江，英雄遲暮，也不減蓋世王者的威嚴霸氣，更難能可貴之處在於，這霸氣之中還洋溢着對虞姬的刻骨柔情，一句「妃子~，你要警醒了~~~」，火候十足，剛柔並濟。」
「這下子壓力又給到對面那兩個戲曲後輩身上了，不知他們會如何應對？」
此時，周易和李蝶卻並未感受到太大的壓力，因為二人很清楚，他們今天哪怕唱出花兒，多半也是勝不過對面那兩位戲曲泰斗，與其干著急，倒不如按照自己先前計劃好的節奏來，演出風格，綻放自我的風采。
如此一來，即便是敗了，也是榮耀的。
畢竟，金、梅二人的組合堪稱總統山，位於戲曲界巔峰，是一覽眾山小，高處不勝寒的至強存在。
哪怕是歷史上其他戲曲泰斗組合在一起唱《霸王別姬》，最多也只能跟金、梅二人打成平手，想要勝上一籌，卻是不大可能。
世人最多評價戲曲泰斗們的《霸王別姬》都很精彩，各具風格。
此時，李蝶扮演的虞姬已經寬慰好周易所飾西楚霸王，讓他睡下，她自己則左手提一盞燈籠，在舞台正中附近緩步徘徊，右手輕撫虛空，似要撫掉眼前的黑暗，又似在尋找什麼東西，微微皺眉，可見其此刻滿腹愁情，急需排解，猛然間，她仰頭望向天空，見空中月色清明，似有所感，忍不住吟唱道：
「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裏~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看，雲斂~晴空，冰輪~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其聲也愁，其聲亦悲，亦脆，亦婉轉哀傷，配合著台旁奏響的哀樂，自是哀上添哀，愁上加愁。
不說聞者落淚，見者哀傷，起碼也觸及到不少觀眾心底那絲柔情，將他們帶入到垓下古戰場，對虞姬此刻處境感同身受。
這便是戲曲的魅力！
恰在此時，戲台四周奏響故楚悲音，引得無數「江東子弟」嚎啕大哭，紛紛思鄉欲歸。
如此舞台效果，自然也感染了台下的觀眾。
「好！！！這個虞姬真是妙，引得我都有些思鄉了！」
「哎！虞姬呀！虞姬！你為何單單愛上那西楚霸王項羽！這段情打從一開始便註定是個悲劇！」
「當賞！！！」許多不知名鬼影直接擰下腦袋，扔到李家班戲台上，以示支持。jj.br>
「虞姬這一段兒不遜於梅宗師多少，放在前朝，那大小都得是個角兒！」
「我有些想老婆了！」
有人思鄉，有人感概虞姬命運無常，也有人大賞特賞，各種溢美之詞，不勝枚舉。
由此可見，李蝶這一段兒表演着實精彩紛呈，讓台下觀眾過足了戲癮。
李蝶也沒想到自己剛才的表演竟然引起如此多觀眾的共鳴，她也沒多想，便繼續吟唱，欲要將四面楚歌之事告知周易所飾西楚霸王：「啊！大王醒來，大王~醒~來！」
戲台後。
周易聽李蝶如此唱，知道該自己這個西楚霸王上場了，他上台之後，先是同虞姬述說一番四面楚歌之事，驚疑劉某人搶佔了楚地，隨後才依依不捨，唱出哀傷離別之音：
「哇呀呀呀呀……，十數載~恩情~厚~相親~相~依~，眼見~得~孤與你~就要~分~離~~~。烏騅馬~它竟知~大勢~去~矣~，故而~你在~槽下~咆~哮~~~聲~~嘶~~~。」
周易這一番吟唱，其聲雖悲，其勢仍霸，展現了西楚霸王雖處末路，依舊不改英雄本色的豪邁，倒也引得台下觀眾一陣側目。
不過，他並不分心四顧，因為屬於西楚霸王的大高潮——垓下歌要來了。
那才是真正的大殺器！
伴隨着專屬背景哀樂響起，周易也開始了自己最後的表演。
他先是在舞台正中站定，兩手端在胸前，覆在黑髯口下，中氣十足的吟唱道：「咳！想俺~項羽啊！」。
「好！！！這氣口足！」
「爽脆！！！」
「地道！！！」
「就是這個味！」
周易此刻已全力施展扮演大法，完全融入到西楚霸王自刎烏江前的狀態，對台下觀眾的誇讚之詞充耳不聞，在台上唱響垓下歌。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一邊悲唱，一邊手足齊動，時而擺出單手扛鼎的動作，時而又擺出撩腿騎馬的動作，時而與一旁的虞姬依依惜別，每一個動作都精準配合著一句戲詞乃至一個字，將西楚霸王最後的霸氣和無奈盡數演了出來。
如此一來，自是引得台下觀眾交相稱讚。
「舊時八千子弟兵，一掃強秦四海平。江東才俊今猶在，不見當年項將軍。」某個詩興大發的台下鬼影當場作打油詩一首，以表達對周易所飾西楚霸王的認可。
「精彩！這一段垓下歌不遜於金霸王多少，足稱一時經典！」
「如此才俊，戲曲一道後繼有人矣！」
周易的表演基本結束，接下來便是《霸王別姬》整齣戲最後的大高潮——虞姬劍舞。
李蝶早已做好準備，左手握雙劍把，倒拿劍身，邁着婀娜的步子，繞着舞台連走兩圈，才用雙手各拿一寶劍，邊舞邊吟唱道：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嬴~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興亡~~成敗~~一~~剎~~~那~~~。寬心~飲~~~酒~~寶~帳~~~坐~~~。」
李蝶這趟舞，非比尋常，不但舞姿優美，而且頗具殺氣，兩柄寶劍劍光粼粼，隨着她雙臂高低起伏，交錯炫舞，連綿不絕，一揮一盪間氣勢非凡，任誰見了都要誇她一句「漂亮！！！」
如此舞步，乃是李蝶平日勤學苦練，厚積薄發而出的最佳表現，自然贏得滿堂彩。
「賊靚！這虞姬的舞步我不知如何形容，比之那傳說中的洛神也絲毫不差，真可謂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此乃大美之人。這虞姬的舞步比起梅宗師怕也是絲毫不遜色，若以外形看來，恐怕更勝一籌。」
「這是自然！梅宗師是男人，再怎麼扮女人也只是像，而非是。但台上那虞姬可是扎紮實實的大美女。」
「梅宗師的虞姬無可超越。」
一時間，台下觀眾互相爭吵起來，各自為支持的人投票。
兩座戲台上的曼陀羅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堆疊着。
陰間戲台上鮮花的增長速度雖然要快過李家班這邊，卻也快得有限。
直到最後，兩百觀眾中有110位將曼陀羅花投給了陰間戲台的金，梅二位戲曲宗師，剩下90位則投給了周易和李蝶。
差距不大，雖敗猶榮！
「呼！！！」周易和李蝶在台上長舒了一口氣，沒丟李家班的臉，終於放下心來。
恰在此時，迷霧中那神秘使者再次發聲：「你可是姓項？」
只是一剎那，周易便感覺自己被一道恐怖的目光注視着，彷彿被完全看穿一般。
姓項？
他是在問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