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郡公府

第5章 第五章 郡公府

「姑娘醒啦?」

「嗯,醒了。」

「沒事吧,其實咱們郡公府也不是什麼妖魔鬼怪,你嫁過來咱也不問你的出身,什麼好吃好喝、穿金戴銀的咱們郡公從來不吝嗇。」

「嗯,看得出來。」

「往後你家高堂想養老咱郡公也可以一道接過來享福,對了還沒問姑娘家裏幾口人呀?」

「不多,還有兩口人,家父愛釣魚,家姐的愛打人。」

李忘情躺在雕花床上,手腳被綢緞綁着。

她是故意在月老廟裏多聊了會兒,被童子呈上來的茶葯翻的,其實被抬進郡公府的途中一直醒着,無非就是想看看到底是哪路妖道敗壞行雲宗的名聲。

狍子沒打上,收伏個妖道也算是有個交代,畢竟司聞師叔把行雲宗的名望看得極重,她這麼多年給行雲宗抹的黑也好找補回來點兒。

能用這種下三濫手段欺騙凡人的,估計修為也不算高。

她菜歸菜,主要是跟宗內同門比欠了點,礪鋒境實際上已經圓滿得不能再圓滿了,同境界的很少有敵手,即便遇到築基後期的也能搏一搏。

穩得很,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斷斷不會有什麼問題。

見李忘情一臉放空,郡公府上的婦人們露出討好的表情,有的端來一碗棗花羹:「睡了這麼久,姑娘餓了吧,我知道姑娘可能沒什麼胃口……」

「我有。」李忘情被棗花羹的香味打斷了思路,抬頭湊過去嗅了嗅,眼睛亮了起來,「那是給我的嗎?」

「……姑娘放心,這回我們絕對沒有下什麼歪葯。」

其實他們下了李忘情也不在乎,修真界的丹藥大都很難對劍修起作用,何況凡人的迷糊散,砒-霜拌飯都沒事。

關李忘情的廂房外,一個對老夫婦和一個童子擠在雕花門外,看着李忘情乖巧地張着嘴接受棗花羹的投喂,觀摩了半晌,神色各異。

老夫婦正是郡公兩口,看了一陣,不大忍心地對那童子道。

「石秋啊,你這次葯回來的,別是個傻的吧。」

名喚石秋的童子撓撓頭道:「不像是傻的,剛才月老廟門口還對答如流呢。」

郡公夫人道:「那莫不是你的葯下猛了,腦子給葯傻了?不然怎麼給什麼吃什麼呢。」

石秋道:「跟前三次下的分量一樣的啊,隔壁院那兩個姑娘還有精力見天兒上吊呢。」

「可惜了,生得倒是像畫兒上似的。」郡公夫人憂心忡忡道,「那,萬一真傻了,等到了黃道吉日,仙師能用得上嗎?」

老郡公沉下臉來,道:「現在也沒法子了,誰叫府上看管不力逃出去一個,難得有這麼一個送上門來的,眼下也只能拿來充數了。」

此言一出,三人之間氣氛詭異了起來。

那叫石秋的童子壓低了聲音:「二老放心,師父說了,只要他出關前,在良辰吉日弄到三個有靈根的女子,他就一定有法子能把貴公子救活。」

門外竊竊私語遠去,健婦微笑着問道:

「姑娘還要吃嗎?」

李忘情含着勺子,舌頭捲走勺心裏最後一口甜香,墨色的眼眸盯着人影幢幢的雕花門,輕聲道:

「飽了。」

……

入夜後,石秋提着燈來到郡公府的後花園,打開一處側門,提着燈沿着小路走了一個多時辰,來到了花雲郡郊外。

在這空無一人的所在,他左右看了看,從袖子裏掏出一枚玉符,卡進了腳邊石頭中的凹槽上。

一陣靈光閃爍,面前出現了一座月老廟,和白日裏郡城中那座招攬女子抽結緣簽的廟一模一樣。

「師父。」石秋進入廟中,來到一處貼滿了符籙的堂屋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按師父的吩咐,徒兒用結緣簽測過往女子的靈根。等了十來日,總算等來一個有靈根的,正好補上三天後的法陣缺漏。」

聽到石秋身上隨身攜帶的九連環晃動聲,屋內里傳出一陣嘶啞的笑,門上的黃符隨風撲啦啦作響。

「不錯,你雖然愚笨,但辦事還算麻利,為師總算沒有白收你。你……隕火瘡這幾日還疼嗎?」

「有師父在,疼也忍得了。」石秋臉一紅,道,「如果不是師父從妖獸嘴裏把我救回來,石秋哪有今日,現在只想好好回報師父,完成師父的心愿。」

「最近外面不太平,為免夜長夢多,明夜就開始帶那三個女子來佈陣。等為師解了身上的修為禁錮,便為你易經伐髓,到時候你娘的病自然也不在話下。」

言罷,屋裏的怪人用靈力從門縫裏送出來一隻晶瑩剔透的玉瓶。

玉瓶里是三滴金色的液體,各自懸浮,並不相融,看久了竟覺得頭暈目眩。

石秋剛一碰到,指尖就是一麻,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一般。

「石秋,接住。」怪人的口氣嚴厲了些。

「是、是師父!」石秋小心翼翼地用袖子包住那小瓶。

「不要久看。」怪人滿意了些,又遞給他一顆丹藥命他服下,「你拿着這個,點在那三個女子的眉心上,每個點一滴,不能多,為師有大用。」

石秋只覺得抓住的是塊烙鐵,好在有怪人的丹藥才好受一些,問:「師父,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我怎麼覺得拿在手上就頭暈?」

「告訴你你也不明白,若不是稀釋了千百倍,你此刻已經暴斃了,仔細些。」怪人帶着一絲亢奮,壓着聲音道,「這可是「神降」。」

……

深夜,郡公府牆頭的野貓叼着老鼠經過,瞥見牆下人頭攢動,驚了一跳,丟下老鼠喵一聲躥進竹林里。

「……這孫家的丫頭又想跑,翻牆的時候給逮住了。」

老郡公沉着臉,命府中護院押住那女子。

石秋緊張地上前去,只見地上的女子恐懼中帶着一絲哀求。

「郡公老爺,小女只是一時貪圖富貴,哪知道是來結這個陰親的!小女家裏還有年事已高的父母,萬萬離不開伺候,同村還識得幾個窮苦的丫頭,都是無依無靠的,您只要放我回去,我馬上就能給您帶過來!」

老郡公沉着臉不為所動,對石秋道:「石秋,仙師有什麼吩咐,你就只管動手。」

石秋輕輕哎了一聲,猶豫了一下,掏出一張符紙貼在女子額頭上,只見女子當即身子一震,被定在地上。

「這位姐姐,我師父不是壞人,只是借你的陽氣救人一命罷了,師父也這樣救過我,不會有什麼事的。」

石秋拿出懷裏的水晶瓶,倒出一滴滴在女子額頭上。

金色的液體彷彿有生命一樣當即鑽入她眉心裏。

下一刻,女子恐懼的眼神渙散下來,黑色的眼仁逐漸變淺,然後慢慢合上了眼。

「我當年就是這樣差點病死在街頭,是師父拉了個女子擺陣渡來幾口陽氣才將我救活。」石秋向老郡公說道。

「可我兒如今已是一具骸骨……」

「貴府世子所患隕火瘡按理說是不能救的,但我師父神通廣大,已保住世子一口陽氣,等明日師父出關,布下這「三陰煉骨陣」,世子復生有望。」

老郡公長嘆一口氣:「此回老夫是瞞着御龍京行事,萬萬不可有失,事成之後,自會按仙師的要求,召一千百姓入月老廟還願。」

石秋點點頭,對他師父的術法深信不疑,轉而去給第二個女人滴下第二滴。

等到了新來的李忘情院落時,石秋看到負責看顧她的婦人剛好端着一摞碗出來。

「李姑娘晚上用膳了嗎?」

婦人無言地舉了舉手裏壘到下巴高的碗碟:「算是把花雲郡的地方菜吃了個遍,芫荽鹿血羹也喝了一缸,若不是咱們哄來的,還以為是專程來騙吃騙喝的,腰那麼一把子細,也不曉得都吃到哪兒去了。」

石秋道:「這就是師父說的人和人的資質不能一概而論吧,沒準她們有靈根的是特別一些,不像我,師父想帶我進修途,還要這般周折……」

婦人道:「您說的咱可不懂,只曉得聽郡公吩咐辦事而已。李姑娘吃飽了剛躺下,看她還算乖巧,可要去叫起來?」

「不用,師父讓我來準備準備,讓護院守住門口,不要出岔子就行。」

童子交代罷,獨自推門進去,屋內燈火幽微,他將腰上的九連環塞起來防止晃動間驚醒對方,才輕手輕腳地跨進屋,燈火映照下,隱約看到睡榻上有團隆起的被子。

「得罪了。」

他一手拿着定身符,一手拿出裝着金色水滴的水晶瓶,剛要摸上被子,忽覺手感不對頭,掀開一看發現被子裏只剩下一團枕頭。

「來人——」話剛說出口,石秋的手就被捉住反向一拍,定身符就拍在了他腦門上。

李忘情的聲音幽幽地在他身後響起。

「定身符,你背後的修士還真不是什麼騙子,他什麼修為境界,是劍修還是術修?」

石秋臉色發白,瞳孔縮起,渾身動彈不得。

他大意了,怎麼也沒想到李忘情是個修士。

李忘情見狀,輕輕啊了一聲,從乾坤囊里翻了翻,只翻出來一枚醍醐丹,強行塞進石秋嘴裏,點了點他的喉嚨解開一點定身束縛。

「現在你可以說話了。」

石秋驚恐道:「你給我吃了什麼?」

「當然是猛毒了,你若大吼大叫,我必叫你腸穿肚爛死得好看。」

李忘情恐嚇到位,坐下來抱着椅背道,「所以,你為虎作倀綁那些女子到底是為了什麼?你要知道,倘若是吸食人命的邪道,這地頭上的御龍京斷不會坐視不管,只要我一發令符出去,馬上就有四十個大漢飛過來坐死你。」

石秋:「……為什麼是四十個大漢。」

李忘情:「四十個大姐你想得美。」

石秋一臉難色:「李姑娘……」

李忘情面無表情道:「叫我仙子。」

石秋:「李仙子,你誤會了,師父和我實無歹意,乃是應郡公之邀前來救人。」

李忘情白日裏也聽那些伺候她的婦人反覆說明了,道:「哦?你們要救的,就是這府上老病纏身的世子?恕我直言,花雲郡離御龍京這麼近,但凡有救,這老郡公早就去請御龍京的修士賜下丹藥了。」

石秋:「……姑娘,呃仙子說的對,其實這位世子並不是卧病不起,他是已經過世了。」

李忘情:「……」

石秋嘆道:「而且已經死了有五天了,可惜了世子那般芝蘭玉樹,和姑娘也算郎才女貌。」

李忘情:「再怎麼一表人才你也不能給我一大活人拉個陰親,這合理嗎。」

李忘情:「順便問一下,長得到底有多好看?」

石秋:「反正老郡公給他安排的前兩個老婆見過都挺滿意的。」

李忘情:「我竟還不是第一個?」

石秋:「仙子是第三者,這親要是真成了你還得喊前兩個姐姐。」

李仙子頭上的銹劍簪直接發燙,很想砍人。

但她作為行雲宗脾氣最好的劍修,到底是繃住了:「所以呢,這位俊俏的世子是怎麼死的?」

石秋面色頹然:「世子應該是被敵對家族所害,患上了「隕火瘡」。」

隕火瘡,難怪。

李忘情一聽就明白了,這是洪爐界凡人最常見的絕症,隕火瘡來源於火隕天災產生的灰燼,長期在天災遺址活動的凡人,沒有靈氣或本命劍的保護,吸食了過多灰燼,就會染上隕火瘡。

火隕天災的餘燼會逐漸侵蝕五臟六腑生機,並在體表呈現火燒一樣的黑瘡,這些黑瘡會像緩慢燃燒的木炭一樣附着在皮骨上,病人往往是活活痛死的。

沾了此症的凡人想根治只有一條路,就是成為劍修。

普通的築基結丹都救不了他們,只能依靠修本命劍帶來的天生殺伐之氣以剛制剛,才能根治這「隕火瘡」。

但,這份修劍的資質,先就是一道大多數人跨不過的門檻。

「你也聽府里的人說了,世子本來是有修鍊的資質的,但無奈發現的時候病體太弱,劍都拿不起來,又怎麼去修鍊。」

「老郡公夫婦愛子情深,重金求遍了御龍京下面的大小劍宗,都說世子體質太差,強行修鍊只會經脈盡斷暴亡。」

李忘情想了想,說:「據我所知,得了隕火瘡的凡人,死後七日便會化作焦屍骨灰,既然都死幾天了,肉身想必早已燒成一副骨架,那還救什麼?你師父莫不是在閻羅殿高就?」

「我師父「靈月老」不一樣!」

石秋急忙反駁。

「他是行雲宗的大師,能普度眾生的那種!行雲宗你曉得吧,西邊最大的仙家寶地!只不過在御龍京的地頭上不好施展罷了……」

……我們行雲宗沒有大師,只有一幫打鐵的躁狂隕獸殺手,沒聽說過誰普度眾生,主營的一直是超生。

李忘情一臉古怪:「你師父還叫「靈月老」?」

石秋:「對,這是師父的名號,他雖然不是劍修,但也有秘法可以起死回生,我也是這樣被救的……」

李忘情自然猜到這童子是被那冒充行雲宗修士的妖人騙了,但看他篤信的樣子,一時半會也沒法解釋,只能繼續扮黑臉。

「啊對對對,你師父這個名號聽着不像一般人,那麼他打算怎麼作法來複生這府上的世子?」

石秋略顯猶豫:「我說了你就不把我師父救人的事告訴御龍京嗎?」

李忘情支着下巴道:「倘若當真無愧於心,我自然懶得多事……哦對了,你多啰嗦的這會兒,我剛才餵給你的毒已經要發作了,你是不是感覺喉嚨一陣辛辣清涼,腦袋清明了起來?」

石秋瞳孔顫抖:「……可是我肚子裏也不疼啊。」

李忘情高深莫測道:「這就是俗稱的迴光返照,不急,你還有一炷香的時辰可以寧死不屈。」

石秋年紀也不大,十來歲的小孩,聞言頓時兩眼含淚:「我明明是幫師父行善積德,怎麼遇到你這麼個邪魔外道……」

李邪魔又拿出一顆醍醐丹:「一炷香太久了,我再送你一程。」

「不不不我說我說……」

石秋抽抽搭搭地說起了實情。

「我師父是真的有起死回生之術,當年我得了隕火瘡,師父也是這樣擺出陣勢,獻祭牲畜,臨時請了個女子勻我一口陽氣,這才讓我得救。」

「但我當時是瀕死,按師父的話說就是徘徊於陰陽兩界之間,世子這般已經過身的,則代價更大。」

「好在我師父修為高深,在花雲郡聽聞世子死於隕火瘡,闖入府中他保住一口生機,當晚世子便招魂託夢給老郡公夫婦,只需要「三陰三陽」、一千百姓祈願,他就能重塑肉身死而復生。」

「幻術,煉屍術……老手段了。」李忘情嘴裏喃喃說了一句,但又隱約有些不祥的預感,「那「三陰」指的是三個女子我能理解,「三陽」是何物?也沒見你們綁男人來啊。」

石秋:「哦,三陽是鹿血,師父怕你們三個姑娘陽-痿,特意囑咐郡里打了頭上好的靈鹿放血給你們三人各進補一盞,聽府上人說你今晚不是才幹了一缸嗎。」

李忘情:昂?

李忘情:(仙女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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