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秦巡當然不是真的諮詢情感問題,他更多是自問自答,尋找一點心理安慰。
同時欣賞一番平日一本正經的師兄表情錯愕的樣子,他心中隱隱有一種優越感,歸元宗的師兄們一個個三貞五烈,如不染塵俗、高傲聖潔的冷仙君,實際上連女修的小手都沒拉過,而他已經拉過三個女修的手了。
想到這裏,他盤膝坐下,魂不守舍。
「臭修士,你剛剛在說我嗎?」一名少女趴在他背上,手臂環着他,她輕飄飄的,好似沒有一絲重量,歪着頭一笑露出貝齒,頗有幾分可愛。
秦巡沒承認也沒否認:「你覺得是你,就是你吧。」
他也沒撥開少女的魂魄,虞家的教養極好,虞小姐是世家貴女,從不做逾矩之舉,她會怒會笑,卻不會像這個少女,柔弱無骨地趴在他身上。
少女笑嘻嘻道:「真好,你是第一個說要為我報仇的人。」
秦巡遇到這名少女也純屬巧合,雲州城郊外籠罩在一層迷霧之中,附近都是墳墓,殷不語師兄不見蹤跡,唯有滿地的白色紙花。
細碎的紙花之中,他撿到了一盞造型精美的燈,他舉起來端詳,發現這盞燈精雕細琢,通體如水滴般晶瑩剔透,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乾脆舉着照明。
結果忽地一陣狂風吹過,
悠悠蕩蕩的白幡涌動后,出現了一道千年前的虛幻鬼魂。
鬼魂聲音清甜,說:「這位少年修士,這裏是煉魂殿,小女子是琉璃宗的女修,無燼之海的魔尊寂淵千年前殺人奪寶,害我滿門,我靈魂被困這裏千年無法轉世超脫,你……願意幫小女子報仇嗎?」
什麼鬼!他不願意!他是來尋找下落不明的師兄的!
鬼魂還沒成形,就說了一番話,把秦巡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後悔自己亂撿東西了,他正是撿到一枚玉佩,玉佩老者是一縷大乘期修為的殘魂,輔助他成為救世主。嘗到了甜頭后的他,開始了在修真界亂撿「垃圾」的毛病。
玉佩老者說他是天道欽點的救世主,對他而言,修真界的奇遇機緣幾乎俯拾皆是、隨便拿取。
秦巡什麼都想要,這一次才大意了。
就在他冷汗涔涔,以為這一次要栽了時,燈內的魂魄顯形,是一名漂亮的少女,她眉眼有着精魅般妖冶氣質,又有着闌珊可愛的笑容,根本不像死不瞑目的冤魂厲鬼。
「你是誰?」秦巡被迷惑了,心裏恐懼大減。
少女道:「我叫殷渺渺,是琉璃宗千年前死去的女修。」
「……」秦巡無法對好看的女孩子生出惡感,管不住嘴,他用欣賞的口吻嘆息道:「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真是好名字。」
這是他的優勢,比起宗門眾多師兄弟,秦巡出生東陵國的皇族,東陵國是海晏河清、氣運超然的凡人國度,帝王臣子文治武功。他作為八皇子,從小熟讀詩詞文章。
詠美人的詩詞,他張口就能來十首。
殷渺渺迷惑了,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修士。
她見過的男修,要麼如殷不語那樣抵死不從,正受她百般折磨。要麼如四大世家的男修,一邊罵她是妖女,一邊抵抗不了乾脆從了,把欲拒還迎表現得淋漓盡致。
少女可愛的眼眸中異彩連連,她感覺秦巡很有魅力,一時之間不捨得殺了他,奪去他修為了。
兩人一問一答,聽說琉璃宗的至寶是一朵金色惡之蓮,可凈化疫病、驅使眾鬼,秦巡心中一跳,想也知道這是一個好東西。
他願意為殷渺渺報仇!
玉佩老者卻道:「這是一盞什麼燈?在場修士都能夜間目視,你舉着一女子燈,像什麼樣子!快點把它丟了。」
秦巡小心翼翼地將「舉」的動作換為了「抱」,活像是在呵護什麼嬌嫩的寶貝。
玉佩老者面露嫌惡,他在燈上聞到了不祥的血氣,燈油也有千年厲鬼的味道,他連看一眼都不願。他不知道燈內還有一抹美艷的少女鬼魂,否則破口大罵的心都有了。
「你別忘了,你這一次來是做什麼,你師兄們倒了,帶隊的景乾只是一個符籙峰弟子,實力不夠,你正好能上位。待回了師門,你定受師長器重。」
秦巡心神一凜:「我沒忘。」
師兄們如果活着,他救人有功,有天大的好處。如果師兄們不幸死了,他心情痛惜,幫忙收斂屍骨,也有巨大的功勞。
「你看得見不需要燈,虞飛雪她看不見,不如把燈給她。」
說到這裏,玉佩老者很欣賞虞飛雪。
虞飛雪還是凡人範疇,她夜間無法夜視,卻表現得同尋常修士一樣。如果不是她偶爾會踩到石子,優美的身影踉蹌一下,大家幾乎都忘記了,她視野里全是黑的,根本看不見。
「……」秦巡猶豫了,燈內有少女,兩人之間剛產生朦朦朧朧的情愫好感,少女體態嬌弱,把剛認識的少女燈交給自己未婚妻,他覺得很不妥。
「師妹對不起,把你忘了。」景乾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他心情愧疚,趕緊多發了幾張夜視符。
虞飛雪還沒拜入仙門,可歸元宗一行人都默認了,她會是小師妹。
「多謝師兄。」虞飛雪一貼,瞬間感覺視野亮如白晝,然後她也看到了,自己未婚夫秦巡,手裏舉着一盞泛着幽幽藍光的女子燈,動作很輕柔。
她眼眸中閃過一絲迷惑。
她都在黑暗的竹林里摸索了好長一段時間,為什麼未婚夫有燈,不給她舉呢?
葉清趕來時,就在竹林里聽到了一男一女的對話。
「你舉着燈做什麼,我們又不需要照明,大家都在笑話你呢。」虞飛雪輕輕顰眉,「而且……這盞燈給我的感覺太過陰冷,很不好。」
秦巡身材高挑,人高馬大,拿着一盞精緻小巧的琉璃燈,確實有些違和,男子氣概打了折扣。
秦巡還沒想好回答,難道說這燈是一名美麗少女,還關乎到琉璃宗至寶,他不能隨意丟棄。
虞飛雪眉頭更深:「阿巡,你的態度有點奇怪,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我和你可是道侶……」
秦巡:「傻雪兒,你在想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有事瞞着你,我抱着這盞燈是有理由的。你如果不信,還懷疑我的真心,我可以對天發誓!」
葉清本來還覺得耳熟。
發誓這個字眼一出。
他一下子就聽出了,這是他兩次做夢,夢到的那個愛發誓的男孩子!他一下子瞪圓了眼睛,從虞驚寒的背上探出小腦袋,好奇地圍觀起來。
聲音還在斷斷續續傳來,虞飛雪已經沒有了任何懷疑,她柔柔地嬌斥:「發什麼誓呀,我信你。天道在上,你別胡亂髮誓。」
秦巡一看搞定了,頓感這一招真好用。
就在這時,一個少年朝這裏走來。那個少年臉頰微瘦,眸若點漆,似寒夜星子、霧中劍芒,顯出幾分冷漠,毫不猶豫地戳穿了他的謊言。
一開始認出了他,秦巡跟虞飛雪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秦巡是情敵視角,虞飛雪則是見到了前未婚夫跟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哥,又想起之前自己說彼此一刀兩斷,從此前程似錦也毫無關係的話,舉止難以自然。
以景乾為首的歸元宗弟子,停止了閉目養神,紛紛抬頭好奇道:「這是誰?」怎麼還背着早上那個小孩。
葉清在背後,小手輕輕攥着虞驚寒的衣服,軟軟的柔順的頭髮紮成一個小揪揪,眾修士目光一清二楚,心裏覺得十分可愛。
他們用好奇的目光看一人一崽。那個人類幼崽臉蛋白凈,也睜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們,一種稚子般的天真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來。
兩相對望,人類幼崽自以為自己目光炯炯有神,歸元宗一方先敗退下來,他們從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小娃娃,從來沒有!
虞飛雪輕輕道:「這是我表哥虞驚寒。」
虞飛雪不自然了兩秒,很快拿出自己的世家風度,問道:「你怎麼來了?」她還想問,他們如鬼打牆一般,在這竹林跑來跑去,都沒走出去,怎麼虞驚寒能暢通無阻。
虞驚寒眼神很淡,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直勾勾地盯着秦巡手裏的燈,問道:「你為什麼抱着一個女鬼?那個女鬼為什麼跟你說,快點丟下這群臭修士,幫她報仇和尋寶?」
此話一出,如平地一聲驚雷,歸元宗人都被炸暈了。
他們順着虞驚寒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了秦巡和懷裏一盞琉璃燈,沒有女人,更別提女鬼了。恰好一陣風吹來,地上白色紙花飄着卷,此地顯出幾分鬼氣森森。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眾人嚇得連連後退。
「你怎麼看得到?」秦巡駭然抬頭,心跳飛出凌亂,他下意識護住了燈。
他的反應坐實了虞驚寒的說法,歸元宗弟子更加吃驚,下意識握住了腰間的符紙跟佩劍,這是聽到鬼修的本能反應。
秦巡意識到不好,他剛想為自己辯解,這時,琉璃燈里的少女顯現了,她的身姿裊裊娜娜,伴隨着一股濃烈的陰煞之氣。少女冷冷地哼了一口氣,「你是怎麼發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