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心細如髮
她知道古人喝茶才會用柴火燒開水,平時就喝生水,但是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這河裏的水不經燒開喝了可能會壞肚,慕容復盧廷蘭年紀大了,要是路上生個病也很難找到大夫,我們還是把水燒開了再喝吧。」
她知道普通百姓喝生水的習慣已經是根深蒂固,所以只能從兩位老人家身上入手,以此來勸服慕容懷瑾。
慕容懷瑾聞言也沒有反駁,只是輕輕嗯了一下,算作同意她的說法。
兩人就地起火燒水,慕容懷瑾支起一個簡易的木架子用來烘乾外衣,秦悠悠單手撐着下巴,盯着火苗發獃。
慕容懷瑾把乾燥的衣裳遞給她,狀似無意的提起:「只喝燒開的水,你倒不像是個尋常農戶家的姑娘。」
「啊,哦,我,我平時也沒有這麼講究,只是想起以前聽爹爹說起有人在趕路途中喝河水壞肚耽誤了科考的故事,這才提了一句。」
她低頭穿着衣裳,嘴裏找着說辭,一邊暗自感嘆慕容懷瑾真是心細如髮。
燒水就需要柴火,可是在古代柴火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尋常人家又怎麼會有喝開水的習慣?
她當時沒想那麼多,好在慕容懷瑾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說法,這個事情也就揭過去了。
明滅的火光中,慕容懷瑾俊逸的眉眼顯得愈發深邃多情,匆匆一瞥,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慕容懷瑾似有所感的看過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秦悠悠便詢問起今天碰到的那個馬隊頭領。
「今天的那個馬隊頭領看起來不是很好相與的樣子,你和他,是不是發生過什麼矛盾啊?」
秦悠悠沒有多想,她只覺得自己既然是慕容懷瑾名義上的妻子,就有必要知道一些實情,那個男子的出現就像衣服里冒出來的一根刺,讓她驚覺比飢餓流民更可怕的是潛在的危險。
慕容懷瑾頓了頓,看起來不想多說:「沒什麼,就是以前和他起過一些衝突。」
「可是那個人的表現看起來……你就不能詳細說說嗎?」
「咱們不是夫妻嗎,你這都不願意告訴我?」
面對她的百般糾纏,慕容懷瑾顯得既頭疼又無奈。
秦悠悠生氣的把頭轉向一邊,慕容懷瑾眼神里有點茫然,最後還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發頂。
他斟酌着詞句:「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不必知曉,告訴你對你也沒有什麼好處。」
這樣一副「都是為了你好」的樣子讓秦悠悠更加火冒三丈,她躲開他的觸碰,轉過頭。
「我乏了,先回去睡覺了。」
接着也不管慕容懷瑾是什麼反應,她拿着衣服起身就往山洞去。
翌日清晨,秦悠悠起了個大早,但是有人比她起的還早。
慕容懷瑾帶着滿身清寒朝露走進來,把衣擺翻過來兜着什麼東西,一個轉頭,目光就和秦悠悠惺忪的睡眼撞上。
她撇撇嘴,挪開視線低下頭,假裝沒看到人,耳邊聽到一聲輕笑,接着餘光里就看到男人朝她走過來。
慕容懷瑾在旁邊蹲下身,她偷瞄一眼,這才看到那一衣兜都是野果,果梗都很新鮮,看樣子是今早才摘的。
「給。」
慕容懷瑾挑挑揀揀,指尖拾起一顆最紅的野草莓遞到她面前,白皙修長的指節上有一層厚厚的繭,那是長年累月執筆練劍帶來的痕迹,還有一些細小的破口,應該是摘野果時留下的。
秦悠悠沒接,正眼看着他,抿了抿嘴。
「還是不願意說?」
慕容懷瑾沒說話,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她對這件事情這麼執着,那件事情她並沒有參與,而且日後他與莫雷難以再相見,知道的越多對她反而是一種威脅。
「算了,不說就不說吧。」
秦悠悠一下站起身,野草莓被碰掉在地,在塵土裏滾了幾圈。
慕容懷瑾蹲下身子撿起那顆野草莓,眉眼低斂看不清神情,她經過的時候腳步一頓,而後大步朝山洞外走去。
「若是伯父伯母待會兒醒了問起,就說我出去找食物去了。」
她心緒不定,走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已經走了很遠,正要提步往回走,就看到不遠處有一叢三米高的灌木,掌狀葉片,圓錐花序。
「木薯,野外生存的老朋友了。」
秦悠悠笑了笑,沒想到誤打誤撞還能碰到一叢木薯,這要是挖回去肯定能吃不少天。
木薯生吃有毒,古人把它當做不能食用的植物,但是只要通過浸水、切片乾燥、剝皮蒸煮等工序處理過後,就完全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她四處尋找趁手的工具,一下就看中了腳邊的一塊石頭,她搬起石頭高高舉起再往地上砸去。
石頭被摔得四分五裂,一些原本圓潤的石塊被甩出了鋒利的邊角,她俯下身子去撿,卻看到背後伺機而動的身影。
是老虎!
她心臟驟停,根本沒想到會碰到這種情況,一時之間全身汗毛直豎,腦袋裏面一片空白,心跳直接飆到一百五。
這是一隻吊睛白虎,黑色的條紋佈滿全身,微俯着身體,脊背上的肌肉寸寸凸起,獸眼死死盯着她,涎水順着嘴角滴落下來,讓她真切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虎視眈眈」。
秦悠悠握着鋒利的石頭,同樣蹲下身子瞪視着這隻白虎。
這是一場持久的拉鋸戰,只要秦悠悠表現出一點膽怯和退縮,她幾乎可以確信這隻白虎會立刻撲上來撕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小腿已經開始打顫,但是對面那隻白虎顯然是餓極,不肯輕易放棄到手的獵物,耐心的在不遠處伺機而待。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秦悠悠深吸一口氣,飛快的用餘光觀察一下周圍的地勢。
四周都是平地,只有她旁邊兩步距離有一棵樹。
曠野上狂風乍起,一聲虎嘯如約而至,磅礴的肌肉瞬間爆發,速度極快的朝着秦悠悠撲來!
閃身躲避,跨步上樹,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彷彿已經在她的心裏演練了數百次。
「吼——!」
耳膜被劇烈的心跳震得生疼,白虎依舊在樹下徘徊不肯離去,她看着白虎兇狠的抓撓着樹榦,心中頓時生出一股大限將至的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