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以為輕生

慕容懷瑾對男子的挑釁並沒有立刻作出回應，轉過頭看了一眼秦悠悠。

兩人對上視線，秦悠悠先是不明所以，而後視線下滑，看到他背在身後的手往旁邊指了指，頓時明了。

「咱們先走吧。」秦悠悠低聲在盧廷蘭耳邊說著，拉起她的手就要越過二人。

「等等！」

一聲高喝，那男子竟是跳下馬車走到秦悠悠面前。

「你想幹什麼？」

秦悠悠蹙眉緊盯着男子，右手不動聲色的摸上藏在腰帶里的石子。

「呵，居然還是個姑娘。」

男子眼神輕佻的上下打量着她，「看來慕容公子魅力不減啊，就算已經淪落到被流放的地步，身邊也依舊有佳人相隨，倒是讓莫某好生羨艷。」

帶着輕蔑意味的審視讓秦悠悠十分不適，揣在兜里的石子已經蠢蠢欲動，眼看就要給眼前輕慢的男子一個教訓，抬手時卻被大掌按住。

慕容懷瑾抿唇，側身擋住男子打量的視線：「莫雷，有什麼事衝著我來，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恩怨，與她無關。」

背影寬大，把她的身形給完完整整遮住，秦悠悠胸中湧起一股陌生的情緒，原來被維護是這種感覺。

一陣微風拂過，吹開了她蒙在臉上的粗布，她驚呼一聲伸手去捉，無意中離開了慕容懷瑾的遮擋範圍，姣好的容顏霎時暴露在眾人眼前。

莫雷眼中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驚艷，剛才還囂張跋扈態度在她面前瞬間360度大轉彎。

「這麼標誌的姑娘可不多見，與其跟着落魄的慕容懷瑾在亂世里奔波討生活，不如隨我回去吃香喝辣快意人生，如何？」

摺扇在手心裏敲了幾下，莫雷三兩步就走到她面前，雖然是在詢問，但是他表情矜傲，似乎篤定了秦悠悠會同意。

秦悠悠重新把粗布蒙在臉上，眼神冷淡，薄唇輕啟：「不如何。」

「呵，倒是個倔脾氣。」

被拒絕後莫雷也不羞惱，轉身回到馬車，拿出一個木盒子打開，數不清的金銀珠寶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澤。

莫雷卻看也不看，只像扔垃圾一樣把一整盒珠寶扔到慕容懷瑾的腳下，一直安靜的慕容復終於坐不住了。

「莫雷，你這是何意？！」

莫雷掀了掀眼皮：「我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任你差遣的小小主事，今時今日，你還需喚我一聲大人。」

慕容復冷笑，面露不屑：「不過是當了幾天蕭遠山的狗，竟敢跑到舊主人這裏來亂吠，你別忘了你當初離開慕容府的時候向我保證過什麼！」

聽罷，莫雷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輕咳兩聲，再次把話題拉扯回來。

「這一盒珠寶可以抵普通人家六七年的積蓄，換做以前肯定看不上這些，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我看你們還是收着吧。」

說著他看了一眼秦悠悠，莞爾：「至於人，我就帶走了。」

幾個身形魁梧的下人聽令上前，架起秦悠悠就往回走，男女力量懸殊，秦悠悠再怎麼掙扎也沒有用，兩條腿只能在半空中倒騰。

「你們幹什麼，給我鬆手！」

「住手，我看誰還敢動她！」

電光火石之間，慕容懷瑾一個閃身縛住莫雷的脖子，脆弱的脈搏被掌握在虎口下，莫雷頓時大驚失色。

「住手住手，都別動了！」

慕容懷瑾沉聲威脅：「放開她，不然我就擰斷你的脖子。」

莫雷眼中翻湧起陰戾火光，直到脖子上的壓迫感逐步增強，才依言開口：「放了她。」

雙腿落到實地，秦悠悠飛快躲到慕容懷瑾身後，驚疑不定的看着對面這個表情陰冷的男人，他的臉頰因為憋氣都已經近乎青紫。

這人還真是個瘋子，秦悠悠默默把他納入危險人員的行列中。

「怎麼，難不成慕容公子真的想把我掐死在這裏？」見慕容懷瑾遲遲不鬆手，莫雷嘴角勾勒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下一秒慕容懷瑾加重力道，莫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眼看要瀕臨窒息，慕容懷瑾才一下鬆開手。

「抱歉，還沒反應過來，大人見諒。」

慕容懷瑾垂眸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彷彿上面沾了什麼髒東西，語氣里沒有絲毫歉意。

莫雷俯身咳嗽得眼淚都出來了，他雙手撐在膝頭，抬眸淡笑。

「咳咳……小事，你我今後難有相見之日，但是念在相識一場，他日慕容公子曝屍荒野，我還是得帶上美酒前來悼念一番。」

秦悠悠暗地裏翻了個白眼，這人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放了句狠話，似乎還有什麼要緊事，莫雷的手下同他耳語幾句之後，他就重新上馬帶着車隊匆匆離開。

幾人陷入沉默，看樣子各懷心事，秦悠悠抬頭往上看。

太陽西沉，金黃的餘暉灑落人間，她壓下心中的好奇，提議先在附近找個地方落腳，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同。

她根據過去的求生經驗找到了一處山洞，山洞外面被濃密的植被遮蓋住，隱蔽性很好，而且內里地勢平坦，睡四個人不成問題。

到了晚上，她和慕容懷瑾撿回來一堆乾燥的稻草和木柴，稻草用來鋪在地上睡覺，篝火點燃，可以防止野獸的侵襲。

趕了一天的路，她很快就睡過去，半夜想要小解，她迷迷糊糊的起身想拿一根火柴出去，卻注意到慕容懷瑾起身朝着山洞門口走去。

這麼晚了，他去外面做什麼？

想起白天那個男人的挑釁，秦悠悠有點忐忑，也不知道到底懷着怎樣一種心態，她偷偷跟隨慕容懷瑾來到湖邊。

眼看着慕容懷瑾一步步向路邊走去，平靜的湖水沒過他的腳踝小腿，秦悠悠心裏咯噔一下。

「別衝動！」

她大喝一聲，跑過去伸手要拉住慕容懷瑾，沒想到慕容懷瑾下意識側身一躲，來不及剎車，她眼睜睜看着自己扯住慕容懷瑾的衣襟一起跌入湖中。

「呼……救了個大命……」

半晌，慕容懷瑾沉着一張臉把秦悠悠拉上岸，皺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還在滴水的衣裳，抬眼：「為什麼跟蹤我？」

陡然被抓包，秦悠悠沒想到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她語氣里透着心虛。

「這，我這不是以為你要輕生嘛……」

慕容懷瑾挑眉，秦悠悠盯着他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竹筒做的杯子。

「我只是想打個水，準備明天路上喝。」

原來不是跳湖輕生啊……

秦悠悠頓時有點羞赧，目光四下游移，最後落在湖面漂浮的綠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