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異變
天色太晚了,就着油燈,沈無濁也沒工夫數一數楊慶給了多少銀子,不過這厚厚一沓的銀票讓沈無濁非常滿意。
次日一大早,劉七便將沈無濁叫醒,問起了昨晚的情況。
「如何,昨晚可順利?」
沈無濁一邊洗漱,一邊含糊不清道:「銀票在枕頭下面...」
劉七拿開枕頭,兩眼瞬間放光。
「這麼多啊?」
沈無濁吐了一口水,得意道:「那當然,我出手,那就斷然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劉七沒有應答,而是舔了舔口水,開始數起了錢。
好半天才聽到劉七興奮的叫聲,「三千多兩,這楊公子真是大手筆啊。」
沈無濁聞言也滿意的笑了笑,「他也不虧,昨晚我助他一騎絕塵,抱得美人歸,應是享盡了溫柔。」
劉七嘿嘿一笑,「老實說,你昨天見到綰綰姑娘了沒?」
「當然見到了。」
「可是美若天仙?」
「她帶着面紗,沒看清臉。」沈無濁聳肩,此事確實有些遺憾。
劉七嘖嘖道:「想必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否則楊公子也不會花這麼多錢,就為了跟她...」
「春風一度。」沈無濁補充道。
「對,就這詞兒,春風一度。」
沈無濁搖頭,「人家愛咋玩就咋玩,咱還是弄好自己的事情吧。」
「啥事?」劉七問道。
「府衙啊,先把身份問題解決一下。」
「哦,對對。」劉七恍然。
來到縣衙門口說明來意,兩個守門的差役將兩人放了進去。
「縣丞大人,又見面了。」兩人笑盈盈的迎上一個消瘦的中年男子。
劉縣丞見到兩人嗯了一聲,翻着桌子上的卷宗道:「我記得你們,你們是三天前...沈無濁跟劉七對吧?」
「是是是,劉師爺記性真好,我們來就是問問我們倆戶籍的事兒...」
劉縣丞微笑道:「放心吧,本官差人核查過了,你們兩人雖是流民,卻也在下陽村安居多年,並無作女干犯科之舉,按照縣令大人的頒的命令,將你們二人直接編入民籍,就隸屬下陽村。」
兩人聞言也是鬆了一口氣,「多謝大人,小小心意,算是草民請大人喝茶了。」
沈無濁從袖口裏滑出一張銀票,劉縣丞只看了一眼,便不動聲色的將之收入懷中。
「這都是本官分內之事,你們也不必謝我,要謝就謝縣令大人才是。」
「對,是該多謝縣令大人,多虧了黨的好政策啊。」
劉縣丞沒聽懂沈無濁在說什麼,只道:「幸虧你們兩人來得及時,若是再晚兩天,怕就來不及了。」
沈無濁一愣,「為何啊?」
劉縣丞抬頭望了一眼門口,低聲道:「聽說北邊的陵州城大旱,好幾個月都沒下雨了,現在正鬧飢荒呢,說不得馬上就要有難民難逃,要往咱們錦安城來了,到時候流民一多,那就不是...」
沈無濁點頭表示明白,只是心中疑惑不解,只是幾個月而已,就算今年秋收未進顆粒,難道官府就沒有一點存糧?
要說來,錦安城與陵州城相距也算不得多遠,錦安城也好些日子沒怎麼下雨了,之前還聽到下陽村的村民抱怨今年收成不好,怕是要交不起稅了,但錦安有渭水在,只要渭水不枯竭,那就不算山窮水盡,眾人也都沒怎麼在意。
而渭水是自西北陰川入陵州境內,橫穿錦安南下過雲州而入海,偏偏這南水不往北走,渭水流不到陵州城去,農田得不到灌溉,自然也就荒敗了。
但即便如此,陵州城為一州之會,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缺糧了呢?
沈無濁與劉七剛剛出門,便撞見一個丰神如玉、清秀通雅的俊朗青年,身上穿的正是淺綠色七品上城縣令官服。
不用說,這就是去歲的探花郎,如今的錦安縣令了。
「參見縣令大人。」兩人連忙低頭行禮。
「不必多禮。」楚秋南只是嗯了一聲,隨後進了劉縣丞的屋子。
沈無濁回頭看了一眼,隨後便跟劉七一起離開了縣衙。
「大人,不知大人來找下官,可是有事情?」
楚秋南嗯道:「劉縣丞手上可有錦安戶籍冊?本官想查一個人的名字。」
「不知道大人想查誰?但凡他是錦安治下百姓,下官這裏應該都會有記載。」
「他叫沈無濁,也就二十齣頭的年紀...」
劉縣丞聞言一愣,「大人說誰?」
「沈無濁啊。」楚秋南皺眉道:「怎麼,這人有什麼問題嗎?」
「剛剛出去的那個,就是沈無濁。」
「嗯?」
楚秋南剛想追出來,一個差役來到。
「啟稟大人,有人報官。」
「何事?」楚秋南微微皺眉。
「妙眉坊的花媽媽來報官,昨晚綰綰姑娘落水淹死了...」
這邊沈無濁兩人出了縣衙,劉七見沈無濁愁眉不展,問道:「你好像在擔心什麼事兒?」
沈無濁搖頭,「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麼?」
「陵州城,怎麼會缺糧呢?」
劉七笑道:「邊境打得正歡呢,莫說一個陵州城了,想必整個陵州都缺糧。」
沈無濁恍然,「差點把這事兒忘記了。」
前幾天李家吃席的時候還看見了一隊軍馬北上,應該就是去支援的。
「應該是邊境的戰事僵持住了,否則也不必徵收這麼多糧草了,只是沒想到偏偏陵州城大旱數月,以致秋收無望,眼看就要缺糧了。」
劉七笑道:「你擔心個啥?此事自然會有人管的,還用不着你來干操心。」
「也是。」沈無濁都不知道自己在擔心個啥,若是陵州缺糧,朝廷自然會派人賑災的,關自己屁事兒啊?
想到這裏,沈無濁失笑搖頭,笑自己杞人憂天。
這天塌了,不還有個高的頂着嗎?
兩人現在身上有銀票,便去銀庄換了點碎銀出來使,一路走便一路吃喝,好不快活。
「嗯?」沈無濁一手抓過一個油餅,眼角的餘光又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又是她?」
「誰啊?」劉七聞言回頭問道。
「還能有誰?咱的鄰居唄。」沈無濁聳肩。
劉七也好奇的張望了一下,卻什麼也沒看見。
沈無濁搖頭道:「這人肯定有問題,我在想,莫不是什麼在逃的欽犯,要不咱報官吧?」
「別,如果是,那就是窮凶極惡之徒,知道是咱們報官,有多少條命都不夠,若不是,那就誣告,得挨板子,幹啥干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沈無濁恍然大悟,「老七你說得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咱現在就不能摻和閑事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沈無濁心中卻是對這個神秘的鄰居越來越好奇了。
回到住處,只見一道身影在小樓門前來回踱步,顯得很是着急。
「王公子?」沈無濁見到來人,愣了一下。
來人正是王舟。
王舟見到沈無濁,連忙道:「沈兄,你終於回來了?」
沈無濁笑道:「王兄何事如此驚慌?」
王舟道:「是表兄,表兄他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綰綰姑娘死了。」
「死了?」沈無濁一驚,「怎麼回事?怎麼就死了?」
王舟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昨夜我們兩人是一同離開妙眉坊的,但是今日一大早,妙眉坊的花媽媽便派人找上門來,說是表兄害死綰綰姑娘。」
「那楊兄人呢?」
「還在妙眉坊呢,我剛剛去看過,醉的不省人事,還沒醒呢。」王舟着急道:「如今姨父不在城內,我六神無主,便只能來找沈兄出出主意了。」
「你先別著急,且稍安勿躁。」
王舟道:「由不得我不急,花媽媽已經派人報了官,說不得此刻差役已經將人拿下了。」
沈無濁轉頭道:「老七,你先回去,我跟王兄去一趟。」
說罷也不等回應,兩人便往妙眉坊的方向而去。
「大人啊,大人一定要給綰綰做主啊。」
妙眉坊綰綰的閨房內,花媽媽哭成了淚人,而床上睡得正香的正是楊慶。
楚秋南面無表情的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你且仔細說來。」
花媽媽哽咽幾聲,隨後指着楊慶道:「是他,楊公子,楊公子昨夜醉酒,將綰綰推下河淹死了,到現在,屍首都沒有找到啊...我的綰綰啊。」
花媽媽哭得那叫一個心碎,肝腸寸斷啊。
楚秋南皺眉道:「綰綰被推下水,可有人親眼見到?」
「有,這是奴婢親眼所見。」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上前道。
「昨晚賓客散盡,姑娘回到房間便差奴婢去準備酒水,說是要與楊公子同飲,待奴婢回來,推門便正好看見楊公子從窗戶邊上將姑娘推了下去...」
楚秋南道:「既是如此,那為沒有當場救人?」
「救了啊。」花媽媽叫道:「昨夜天晚,視線不清,眾人在水中尋了一圈,卻始終不見綰綰的蹤影,想必是凶多吉少了啊,嗚嗚...」
說著花媽媽哭得更傷心了。
楚秋南上前看着呼呼大睡的楊慶,心中卻有疑惑。
昨晚他跟盧定玄雖然早一步離開,但是兩人走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散場了,想必之間的間隔不算太長。
楊慶的酒量再差,也不可能喝兩杯就酒後失手,然後一直醉到現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