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隱瞞
劉老師在窗外聽着兩個學生的交談,身上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嘆了一口氣便默默的走了,走之前還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學生,強忍着咳嗽下了樓梯。
金北村的大雨總是如期而至,從一九九八年開始,這個鎮上為了解決下轄幾個村的排水問題,挨家挨戶的宣傳和扶持建了很多排水系統,用來應對這每年都有的特殊氣候。每每到了這個季節村裏的排水系統便會徹夜的響動,將這無情的雨水引入水庫和銅靈江。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雨還下的不大,兩個少年趁着夜色急急忙忙的回到了家。
聽到吱吱呀呀的門響,依偎在正房牆壁上的彩鳳忽的站起身來,看着回來的是自己的兒子眼睛裏好像又失去了光芒,可她還是急切的問道:“妙才,昨晚上有沒有找到你后爸?”
“媽,昨晚上我沒去,出門之後雨下得太大了,我在顧棠家裏睡了一晚上。”林妙才坐在飯桌邊,端起一杯水咕嚕的喝了下去,涼水在喉嚨間涌動,雙眼斜視着顧棠。
收到了林妙才的信號,顧棠便接着話說:“阿姨,昨晚上才哥在我那兒睡了一晚上。”
“這樣哦,不知道,妙才他后爸到底去哪兒了。”彩鳳落寞的說道。
“可能良心發現,出遠門打工去了吧。”林妙才說完,又給顧棠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把自己的母親支開。
“阿姨,我有點餓了有沒有宵夜吃。”顧棠不好意思的摸着肚子說道。
“阿姨給妙才留了一點,不知道顧棠你今天會過來。”彩鳳緩過神來,手足無措的四處張望着。
“媽,我不餓,你把我那份給肥棠吧。看他這身材,估計食堂里的飯早就消化了。”林妙才放下水杯,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那顧棠你不嫌棄的話,跟阿姨到灶房裏來吧,鍋里還煨着兩張燒餅。”彩鳳說罷便示意顧棠跟自己過來。
“給才哥留的,才哥不吃我怎麼會嫌棄呢。”顧棠急忙使了個眼神,跟了過去。
看着兩人走進了灶房,林妙才放下懸着的心拿來小板凳,站在上面,把金鐲子放回神龕裏頭。
顧棠拿着熱騰騰的燒餅跟着林妙才走進了卧房,來到卧房瞅了一眼正在熟睡的林妙語,大口的吃起燒餅來,吃了半張之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問道:“才哥,接下來該怎麼辦?”
看着顧棠開不了光的腦袋,林妙才打開電視機,把聲音調到最小,換到夜間新聞頻道說:“你看新聞,夜間新聞會把午間新聞重新播報一遍嗎。”
顧棠一本正經的看起新聞來,兩隻眼睛緊盯着屏幕,嘴裏說道:“才哥,新聞里沒說什麼呀。你把聲音開大一點。”
“你這腦袋瓜子,我真的無話可說了,我叫你看新聞你會看,白天讓你做的事情只記得做一半。”看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電視機顧棠,林妙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才哥,你這罵我不要拐着彎子嘛,事情我都記得清楚呢。”顧棠拍了拍腦袋,突然想起妙才白天交代的事情,接著說道:“我知道了,咱們現在做的就是等,可是你想過沒有有些事情是紙包不住火的。”
“肥棠這點你不用擔心,因為這件事情在普通人看來是非常離奇的意見事情,就算是警察也很難找出蛛絲馬跡,所以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就算是幫了我的忙,除非…”
“除非什麼?”顧棠的心裏總覺得林妙才有什麼事情瞞着他。
“除非你說錯話,
否則警察不可能懷疑到我身上來。”林妙才話鋒一轉,他覺得這個時候有些事情,必須要瞞住他,否則告訴太多了顧棠的腦子他很清楚,這些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經歷可能會比自己更加緊張,所以他還是決定瞞着他。
“唉喲,我知道了,我不會說錯的。”顧棠拿着燒餅的手有些發抖,他的眼睛有點不敢直視這個請求他幫忙的兄弟。
“棠哥哥,你們在聊什麼呢?”林妙語聽着下面的動靜,坐起身來,小聲的問道。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兩個人嚇了一跳,顧棠連忙把剩下的燒餅塞進嘴裏,臉憋得通紅,林妙纔則起身對着小妹說道:“小妹,我跟肥棠說一些考試題目哩。”
“我也要聽,我也要聽。”林妙語披着衣服準備從床上下來。
“小妹,你聽話,繼續睡覺,等你再長大一些哥哥會教你這些的。”林妙語急忙踏在自己床上,安撫着林妙語,順腳還踢了一下顧棠的大腿。
“是的,是的,妙語你現在還聽不明白這些,等你讀到高中了,我和你哥一起教你。”顧棠心領神會的站了起來扶着林妙才說道。
林妙語聽着眼前這兩個哥哥的話,把披上的衣服脫下,嘟着嘴說道:“你們不想教就算了,我還不想聽哩,我睡覺了,請把電視機關一下。”
林妙才這才意識到自己聰明的妹妹一眼識破了自己的謊言,急忙的問道:“小妹,剛剛你聽到哪一題了,哥哥給你講一下。”
“什麼都沒聽到,剛剛起身你們就不說話了,現在我不想聽了,我只想睡覺。”
聽到這些話,林妙才安心的坐在了床上,準備起身去關電視機的時候,一條新聞忽然映入他的眼帘。
“現在插播一條新聞,我市金石鎮煤礦塌陷事件,已將相關負責人帶走審問,進一步審問情況近日會在午間新聞播報,根據此次煤礦塌陷的初步勘探結果,塌陷區與下部採空區已經沒有裂隙聯繫,煤礦塌陷區將不會再次繼續塌陷,由於金石鎮特殊的氣候原因,塌陷區將會形成大量積水,特此發出通告,請附近居民不要靠近煤礦塌陷區,避免安全事故再次發生。”
聽完這條播報,林妙才把電視機關上,一聲不吭的坐在床上。
“才哥,這件事,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發現了。”顧棠輕輕的說。
“咳,咳。”林妙才咳了兩聲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起身走出了卧房,顧棠急忙跟了出去。
在門口,林妙才摟着他的肩膀說道:“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兄弟,這件事沒有人能幫我,只有你肥棠,你一定記得我跟你說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暗查了。”
“好的,我明白了。”說罷走到正房去拿自己的書包,低頭卻瞥見了坐在地上發獃的彩鳳,
“阿姨,我先回去了。”
彩鳳回過神來,擦了擦眼裏的淚水說道:“這麼晚了,就別回去了,跟妙才擠一個屋裏睡一晚吧。”
“不了,阿姨,我家裏人這會可能還在等我回去呢,不麻煩您了。”顧棠拿起書包便往門外走去。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晚上會有家人等自己回去,可這個大生到現在第二天晚上,還沒見着個人影。”彩鳳痴痴的看着門外,喃喃自語。
“媽,回房裏去吧,大雨來了,外頭有點冷,說不定過幾天就回來了呢。”林妙才依靠着卧房的門朝着自己的母親喊到。
聽了兒子的勸告,彩鳳揮了揮手,回了卧房,靜靜的躺着,疲憊的身子癱軟在床上,眼淚不知不覺的從臉頰落下,她擦了擦眼淚,想起了自己的從前。
彩鳳的前夫名叫田廣言,是市裡專管水利的辦公室主任,在市政府知道金石鎮的特殊情況之後,委派田廣言到金石鎮專門負責鄉村水利宣傳和建設工作,也就那個時候認識了剛滿二十歲的彩鳳,兩個人一見鍾情,隨着戀情的持續發酵,田廣言便帶着心愛的女人見了自己父母。不見還好,兩位老人見到彩鳳,了解完基本情況之後,便私下裏跟田廣言說趁早斷了,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是市裏的幹部退休,自己的兒子也是市裏的幹部,娶一個只認識幾個字的小姑娘在別人眼裏會看不起他們夫婦倆,可是田廣言不願意,便拿着行李就搬到了金石鎮,不久后便有了林妙才,兩位老人在看見自己的大孫子之後便默許了這樁婚事。兩個人結婚八周年,彩鳳懷上了林妙語。跟現在一樣的季節,一樣的雨夜,田廣言帶領工作人員到水庫勘測水位情況,採集數據,預防水庫決堤情況發生,可是同行的一位工作人員不幸落水,田廣言為了救同事奮不顧身的跳進水裏,可是就再也沒上來了,在田廣言犧牲之後,田廣言的父母也相繼離世,政府的房子也被收回,他們把自己財產全部留給了自己的孫子,再後來彩鳳帶著兒子和肚子裏的林妙語嫁給打了三十年光棍的林大生,只可惜彩鳳的好命也就此徹底結束了。婚後的彩鳳從那以後便再也沒懷上過孩子,起初彩鳳覺得是自己的問題,自己懷着忐忑的心情在醫院檢查之後,結果卻是自己沒有問題,可是她面對林大生脆弱的自尊心便一口說是自己的問題,林大生因為沒有自己的種,還要給別人帶兩個孩子。對彩鳳的態度也是一落千丈,慢慢的迷戀起賭博,最後把彩鳳的財產全部輸光之後便打起了金鐲子的主意。
床上的彩鳳回憶起點點滴滴,想起自己的前半生一半是幸福一半是無奈,她從來不曾恨過林大生,單純她的覺得只要錢全部輸完了,便可以讓他幡然醒悟從頭再來,可是當他打起金鐲子主意的時候她也開始感到害怕,她不是害怕身上的疼痛而是她突然覺得為了自己虧欠兒子的太多,如今這個男人也消失兩天了,她聞着這床上林大生留下的氣味,好似對未來徹底沒有了希望…
想着,想着便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