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坦白
翌日清晨,林妙才擦了擦眼睛,撐着疲憊的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看着窗外,好像一切都煥然一新,他取下手裏的金鐲子放進自己的內縫口袋,拍了拍顧棠,問道:“等會你先出去,看看你爸媽在幹什麼,其他的事情我到了學校再跟你說。”
顧棠把頭髮往後捋了捋,清理了一些書桌上雜亂無章的作業,收拾進書包,輕輕的把門推開,穿過客廳往樓上走去。
這種兩層樓的鄉村民房在08年的時候,金北村也是屈指可數的,顧棠的父親是村上的會計,據他自己透露他父親工作的時候幾乎不會用到計算器,算賬全靠兩副算盤,一隻手打一副,兩隻手同時打,賬目從來不會出錯,這個小二層的紅磚房能在金北村這裏早早的建起來全靠他父親這兩副算盤。
上了樓,在走廊里轉了一圈,沒看見人,心裏便有了底,父親去村裡大隊上班去了,母親估計是去菜地里幹活了。了解完樓上的情況之後,下了樓走進房間,在門口朝着林妙才使勁的揮手,說一句:“趕緊走。”
沒成想,剛剛走到大門,便迎面碰上從菜地里摘了菜回來的顧棠母親。
林妙才緊張的抓着籬笆上的藤蔓,只從口裏蹦出了一句問候:“嬸子,早上好。”
“你好啊,妙才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去學校啦?“
“媽,今天早上有自習,才哥早就到了,一直在房裏等我起床呢。”還好顧棠反應快,一臉憨厚的肉,一下子就取得了母親的信任。
“你呀,得向妙才多學習學習,你看看你每天都要我摘完菜你才起來,比人是飯被腦子吃了,你是飯被肚子吃了,再這樣下去,算了,我都不想說了,路上注意安全。”
兩個人相互一笑,林妙才緊張的手在籬笆上把藤蔓拔了出來,緊張的心弦在顧嬸奇怪的比喻中放鬆開來。跟所有別人家的孩子一樣,林妙才從小就是顧棠的學習目標,也跟所有的愛偷懶的孩子一樣,顧棠每天早上都要被自己的母親嘲諷一番。
早上七點,兩人到了校門口,在路邊顧棠拿着零錢給林妙才買了兩個包子。拿着熱騰騰的包子,林妙才始終沉默着,一直沒有開口的他突然把視線轉移到校門口,還是那輛車銀色的桑塔晃晃悠悠的停在了校門口,譚淑琪從車上走了下來,剛下車便看見了兩個蹲在門口吃包子的男孩,就這樣兩個人視線觸碰上,林妙才急忙迴避閃躲低下了頭。
“你們蹲在這裏幹嘛,還不進去。”
再抬頭的時候,譚淑琪已經走到了妙才跟前。
“還沒開門哩。”顧棠搶答道。
“學校早就允許高三的學生可以早點到學校自習。”譚淑琪提着公文包,拍了一下顧棠的腦袋說。
“哎呦,譚老師,你這樣算不算校園暴力。”顧棠摸着腦袋大口的吃起包子。
“你這張嘴,我真的想撕下來。”譚淑琪一隻手插着腰,繼續說道:“趕緊的,快點到教室去。蹲在這裏,又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看書也看不了,昨天複習了沒有?兩個快要高考的人還呆坐在這裏。”
一陣陣親切的問候如同暴風驟雨一般。顧棠急忙起身拉起低着頭吃包子的林妙才便往學校里走去。
“大爺,你給他們把門打開唄,高三的學生,來上早自習的。”譚淑琪隔着鐵門跟傳達室的大爺溝通起來。
“喲,譚老師,今天這麼早呀。”門衛大爺扶了一下鼻樑上的老花鏡,湊着腦袋,定睛看了看,
在確認是學校里的老師之後,便打開校門放了他們進去。
“是的呢,這不高三了嘛,孩子們都來的早,早點到,早點開始學習,準備迎戰高考呢。”走進校門的譚淑琪還不忘跟門衛大爺寒暄兩句。轉頭瞪着他們倆說:“說了,可以提前進來,你們呢就是不願意試一下,獃頭獃腦坐在門口,等着開門。”
“譚老師,那是放我們進來嗎,那是放您進來哩。”在青春靚麗的譚老師面前,顧棠平時笨笨的嘴,此時就像開了光一樣的貧起來。
“你小子,老師不跟你們說了,我要去備課了。”譚淑琪便朝着學校食堂走去。
“老師,您這是去備課嗎?你怕是去食堂吃早飯把。”顧棠說完,便拉着林妙才往教室里跑去。
譚淑琪一回頭,一手拿着公文包,另外一手指着顧棠,嘴巴剛準備動,兩人卻已經跑遠了,只能留下她在原地捂着肝尖疼。
“譚老師,早。”
略顯干啞的問候傳進了譚淑琪的耳朵,她遲疑的問道:“劉老師,早,劉老師怎麼就回學校了,不是讓我帶兩周課嗎?”
“沒呢,我就回學校看看學生們,這不早點來,等會看看學生們上早自習的狀態,等會還要去醫院打針。”
“劉老師,您放心,畢竟到了這個時候了,該學的都學了,讀書全靠自己了。”譚淑琪有點緊張的答道。
“最近學生情況怎麼樣,最後一次摸底的情況你這兒有沒有,我想看一下。”劉老師緊皺着眉頭。
“有呢,有呢,在我的包里,我每天會拿出來分析分析,我覺得這時候最重要的是心態問題,還有…”譚淑琪把公文包打開,手忙腳亂的找着資料。
“譚老師別急,你拿出來我看一下。”
譚淑琪把研究了一晚上的摸底分析報告遞到了他手裏。
劉老師從胸口取下筆,把筆帽牢牢地套在了尾部,開始仔細的研究起眼前的這份報告,隨着目光一行行的掃過,手裏的筆圈下了幾個重點學生,緩緩地開口說道:“班裏你估計大概成績分層是個什麼情況。”
“劉老師說的是本科線的分層嗎。”譚淑琪試探性的問道。
“嗯,是的。”
“本科的話,你走之前,告訴我的那幾個,就是那幾個衝擊一本學生,這段時間我仔細的觀察了一眼,沒什麼大問題,二本估計會要比您之前估算的多一兩個。這些學生聽說您病了,想着要去看您,但是被我攔下了,我告訴他們高考那天您會來送考,不過您之前跟我說的林妙才的情況,目前他這樣的心態可能在一本和二本之前徘徊。”譚淑琪一五一十的敘述着這段時間學生的情況。
“林妙才?這個學生是可以衝擊重點本科的,怎麼在二本一本徘徊呢。”劉老師皺着眉頭問道。
“劉老師,他在讀書這塊確實有天賦,而且平時學習也比其他學生更努力,我經常看見他上課下課一個樣,畢竟我們能教的都教了,現在就是給他們解答解答疑難問題,只是有時候他會出現那種發獃的情況,這種情況我一般都會主動提醒一下他,但是我不可能守在他的身邊。”譚老師指着報告上的林妙才的名字說道。
“譚老師,可能你還不太了解他,他家裏情況不太好,全家只靠着販點小菜過活,他的后爸是一個爛賭的無賴,輸了錢之後經常毆打他和他的母親,這個情況我是之前在他們村上了解到的,他家裏還有一個妹妹,該上學的年紀就輟學了。”劉老師嘆了一口氣說道。
“真是個苦命的孩子,按道理來說他知道自己有天賦且學的也比別人勤奮,應該不會被這些世俗所打擾。”譚淑琪看了一眼天空說道。
“譚老師,你是重點本科大學畢業的,教學能力早就得到了市裏的認可,臨時派你來接我的學生真的是委屈你了,你這麼年輕,在這群充滿青春活力的學生裏面,你融入的肯定會比我這把老骨頭快,有些時候我看這些學生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樣,孩子們也像看自己的父母一樣看待我,但是你知道往往這樣反而他們的內心可能不會向我敞開。這個時候了,多給孩子們樹立信心,教會他們如何對待高考比平時的教學是要難一些的,不知道我這身體能不能到時候來給他們送考了,只能拜託你多辛苦,多操心了。”劉老師擦了擦泛紅的眼眶,猛地咳嗽了兩聲。
“您放心,劉老師,您安心養病,學校的事情就交給我,等到高考結束后,我帶學生們去看你。”譚淑琪輕輕的拍着劉老師的後背,試圖緩解劉老師的病痛,不停的咳嗽聲讓這位年輕的老師心碎。
“你還沒吃早飯吧,我不耽誤你時間了。”
“劉老師,您吃了沒,要不你等我一會我去給你買點過來。”
“謝謝,我吃過了,你趕緊去忙吧。”說罷劉老師把手背在後面,朝着自己的班級走去。
顧棠坐在林妙才的桌子上,兩眼直勾勾的看着他,過了半會便說道:“才哥,昨天的事您不會當作沒發生過吧?”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上學的路上我就已經想明白了,如果你還當我是兄弟,這件事你得幫我忙。”林妙才低着頭收拾着課本。
“你走到這一步,也怨不得你,你跟我說,我會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裏的。”
林妙才抬起頭,四周看了看,確認還沒來人之後,便拉開內縫口袋的拉鏈從裏頭拿出兩隻金鐲子,遞給了顧棠。
顧棠手裏拿着金鐲子仔細端詳着,隨後說道:“這是真傢伙吧,這分量可不輕。”
“真的,我媽的,留着準備換了錢供我上大學的。”
“你這成績,努力努力,有機會保送。用不着換錢。”
“能保送我早就收到保送通知書了,不至於還要去高考,我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目前只能看高考考得怎麼樣了。”
“我不是來聽你說這個的,你趕緊說說那事。”顧棠連忙岔開話題。
“這事情還是得從這鐲子說起,那天我后爸輸光了錢對我媽從我親爹那兒帶來的金鐲子起了賊心,想把鐲子騙到自己手裏,結果我媽沒鬆口,我后爸就把我們兩個打了一頓。”說著林妙才撥開自己的頭髮,露出頭皮,上面一道淺淺的疤痕赫然醒目的展示在顧棠眼前,接著說道:“其實我媽有金鐲子這事我早就知道,就藏在神龕里的財神爺下面,所以我在外面弄了兩個鐵鐲子刷了點金色的油漆給它掉了包,真正的金鐲子我一直帶在身上。假的金鐲子估計趁着我們出門被他偷去了。”
“可是憑你,你也打不過林叔呀。”顧棠有點詫異。
“你別打岔,聽我給你說完,我肯定平時打不過他,所以本沒想過殺他,但是昨天晚上我去找他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瘋了,嘴裏頭還不停的說道‘金鐲子’,我聽到這話估計是他把錢又輸光了,而且肯定拿了我掉包的金鐲子在賭場裏被發現了,所以被揍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所以你就趁着他沒有反抗能力的時候下了手。”顧棠一臉驚訝的說道。
“不能說是我殺的他,只能說是金鐲子把他殺了。”
“為什麼這麼說,你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你不打岔,不就一次性說完了,我從前面說,大晚上的我媽叫我去找他,遇到他的時候已經他已經瘋了,我看金鐲子對他這麼有吸引力,便把金鐲子帶在手上,沒想到他還真的有了反應願意跟着我走,如果他沒打我那巴掌我可能會有一點饒恕他的想法,畢竟他瘋了死了跟活着已經沒了區別,可就是那一巴掌,他居然在瘋癲的時候還要打我一巴掌,讓我覺得他從來就沒有把我當做人看,既然這樣我就用金鐲子引誘他去了之前你帶我去的那個礦洞,一把把他推下了礦洞。”林妙才嘴角露出滲人的微笑,好像殺死林大生這件事在他眼裏看起來就像一件平平無奇的小事。
“這麼容易?”顧棠聽着這些話,半信半疑的,不過心裏想着這麼大事情林妙才不會跟別人說,但是肯定會跟自己說,他急忙接着問道:“要我幫你什麼?”
“我要你幫我兩件事,首先他的屍體掉進了礦洞,但是這接二連三的暴雨遲早有一天會被別人發現,我要你對警察說那天晚上我在你家睡了一晚上,第二件事,等會放了學跟我一起回家,引開我媽的注意力我要把金鐲子放回神龕,並且我要你把昨天晚上在你家呆了一晚上的事情在跟我我媽敘述一遍。”
“為什麼?”顧棠扣着後腦勺說道。
“這個我跟你說,你可能不太懂,這可以算是心理學的問題,不過這樣一來,我可以從中偽造不在場證明,這樣子偏移警察視線到時候他們就會去查金鐲子和牌館的事情,最後只要牌館那幫人的證據對不上證詞,我就會被徹底排除嫌疑。”林妙才湊近顧棠的耳朵說道。
說完林妙才心裏咯噔了一下,他好像還有什麼事情瞞着顧棠,連忙的翻開課本開始學習起來。
看着眼前若無其事的林妙才,顧棠簡單的腦子沒想太多,只記得妙才交代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