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陰謀

第3章 陰謀

我醒來的時候,眼角有淚乾渴的痕迹,我忘記了剛剛夢到了什麼,所以我不會再一次墮入那個夢裏了。

破舊的窗帘透着陽光,我察覺到,今天是個好天氣。我忍着劇烈疼痛的頭,看着牆上彩色的筆記便利貼,我要靠着這些東西去記憶起,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注意到便利貼只記錄到上周五,周末的記錄又是空空如也。

我打開手機查看,發現前兩天所有的記錄又被全部清除了。我穿好衣服跳出窗戶,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倫敦總是這樣,每天從早到晚都充斥着救護車的聲音。當我還沒有走到超市門口的時候,我被身後的一個人叫住了,聽口音,應該是俄羅斯人。我轉過身,由於他帶着口罩和墨鏡,我無法辨認出他的樣貌,但是我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個人全身充滿了戾氣,他只問了我一句,“我是不是蘭斯洛特?”我很奇怪,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可能是在我的夢中聽過。他遞給了我一本日記,又遞給了我一個小盒子,就轉身走了,我想詢問他是誰,無奈他走的太快,我根本無法追上他的腳步。

我翻了翻這本日記,從破舊程度看來,少說也有20年了,我又打開了這個小盒子,盒子裏放着一瓶浪凡的香水,名為吾之罪。我冥冥之中察覺到了這兩個物品的不對勁,尤其是這一本日記,有不少缺失的頁面,日記里的文字也是英文夾雜着俄文。我來到了超市裏的電腦前,在確定身邊沒有人的時候,我用手機拍下了日記的第一頁內容,上傳到了百度的自動識別系統,翻譯后的結果,讓我直冒冷汗。

“你用生命去守護的東西,到頭來卻奪走了你珍視的一切,這是屬於‘稻草人’的殺手悲歌。可是“稻草人”如何也超越不了的,是那個代號為“百年孤獨”的人,他來自中國。”

我用顫抖的手,繼續敲擊着鍵盤,接着尋找答案。百年孤獨是偉大的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的巨著,這裏面到底有什麼不對勁,為何我看到了百年孤獨這四個字心裏如此的不安。我又上傳了日記第二頁的內容,一個隱藏多年的秘密彷彿就要出現在眼前。

“‘掃把’是國際上最著名的清道夫集團,其下擁有清道夫數百名,他們來自不同國家,在全世界以雇傭的身份替不同的群體服務,這些群體包括政界,商界以及私人組織。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看到這裏,我身後的馬大姐湊了過來,我差點就把連顯示屏和鍵盤一起打翻了,她還想要把我手中的日記給拿去,我迅速的把日記藏到了自己的衣服里。馬大姐也許並不知道我在看什麼,她只是習慣性的湊熱鬧而已,看着滿頭大汗的我,她哈哈的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們年輕的男孩子都會做些這個年齡應該做的事情,快讓姐瞧瞧,別不好意思。”我立馬起身離開了,我前往貨架上,把貨品一個一個往上面擺。馬大姐看着我在故意迴避話題,她就吆喝了一句,“今天的餛飩可好吃了,是我從四和行買的老面做的呢,你要不要吃幾個呢?”果然民以食為天,我比劃了一個十。

今天來購物的客人不多,我來到了廚房幫助馬大姐一起做熟食,馬大姐是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只要她做好吃的,一定不會忘了我,作為回報,我不忙的時候,都會來廚房給她搭把手。他一邊熬着膏湯一邊和我聊天,我心裏還是想着那一本日記里的內容。馬大姐見我心不在焉,則挖苦我,“小夥子你不想幫忙你就直說嘛,何必敷衍了事,看你的樣子就是在對付我。

我擦了擦手,深表歉意的離開了廚房,我想要回到房間繼續去翻看日記,可是超市此時只有我一個人,我的心裏就像有一萬隻螞蟻在爬。

“嗨,你在幹嘛呢。”小惠突然出現在了我面前,她今天穿的格外運動,像是剛剛慢跑完,額頭上還留着幾滴汗珠。她氣喘吁吁的對我說,“你有沒有吃過沿着馬路一直向下走100米的那一家炸雞店?”我搖搖頭,十分不能理解,一個健身的女孩子剛剛運動完,就要去吃高熱量的食物,並且炸雞應該是我自己最愛吃的,她發問的恰當好處。正當我準備從抽屜里拿出點零錢,小惠按住了我的手,她俏皮的對我眨了一下眼,“今天算我的。”

我們倆來到了這家,應該是印度人開的炸雞店,我很意外的,看到小惠把我愛吃的幾種不同的炸雞和漢堡都給點了,我們倆對坐在桌前,這一幕似曾相識。

小惠起身去把收銀台前的番茄醬拿了過來,她用番茄醬在餐盒的空白處畫了一個心型的圈。我拿起一個雞塊,遞給了她,“你要吃飯,還是搞藝術呢。”她用雞塊在餐盒上擺成了一個愁眉苦臉的表情,然後問我,“你覺得,這個表情像你否?”我啃着雞塊,心裏覺得莫名其妙的難受。這家店離我住的地方十分的近,我卻從來未見過,就像是小惠帶我來,它就剛好出現了一樣。

吃完炸雞,小惠掃了一輛共享單車,告訴我她要去買菜了,我看着她騎車的樣子,總是覺得有些眼熟。我看時間剛好到了下午兩點,自己也有些睏倦,於是就順着馬路向上走,幾十米就可以到自己家了。遠遠的,我看到老陳坐在我的窗前抽煙,像是在等着我一樣,我走到他的身邊,蹲了下來,把他手中的煙掐掉了,“老陳,我記得你是不抽煙的呢,現在咋抽上了呢。”老陳搖了搖頭,很無奈的說,“世事難料,我今天面試貌似是又沒有過,不出意外,前幾天的面試也都沒有過。”

老陳看着我,面色蒼白,顫抖的嘴唇不帶一絲血色氣息,他哭了起來,“小飛,我如果再無法找到工作,就真的要離開這裏了,我寧願死,也不願意灰頭土臉的回老家去。”我想安慰他,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老陳這樣外向的孤獨患者,也許比比皆是。我看着老陳離去的背影,心裏想着,人總是會離開,只是分早中晚而已。

我的心情略顯沉重,我回到了超市,看到馬大姐拿着我的香水對着自己衣領噴了少許。我就像是被奪取的心愛之物一樣,瘋了一般跑了過去一把奪過香水,大姐被我這舉動嚇得後退了三步。我的腦中像是雷霆閃過,整個世界也失去了聲音,我最後的直覺只剩下雙膝跪倒在了地上,接着世界失去了光明。

天花板上的電風扇嗡嗡作響,我想,我肯定被送到醫院來了。不對,這裏不是什麼醫院,耳邊傳來了悠揚的收音機廣播,我側過頭去,看到了爺爺坐在陽台,正在看着報紙。我跑到客廳,日曆上寫着,2003年8月1日。這是我從未有過的夢,我的夢雖然多種多樣,但是夢到童年,這還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

腦海里一閃而過的畫面,再一次讓我頭疼欲裂,我抱着腦袋彎下了身子。

為什麼我的夢裏會回到小時候?我的記憶中,只要我想方設法的去改變歷史,讓原本應該愛上我的人心甘情願的主動離開我,夢魘就會被徹底的消除。我的小時候,並不存在任何與我有關的女性,這次我要如何才能醒來,回到現實世界呢。

我來到了自己的房間,一切如記憶中的那樣,我開始在房間裏搜尋線索,桌子,椅子,還有床底,我基本上都翻了遍。門外傳來腳步聲,是爺爺的聲音,“出來吃午飯,已經幫你盛好了。”我答應了一聲,悶熱的房間已經讓我身上濕透了。這是夏天,整個武漢都籠罩在烈日炎炎下,我居住的老街坊,只有我和爺爺兩個人相依為伴,父親早就消失了,爺爺也閉口不提。

我坐在飯桌前,爺爺做了我最愛吃的番茄炒雞蛋,一向反對我喝碳酸飲料的他,還為我準備了我最愛的武鋼人汽水,我吃了口飯,眼淚就掉了下來。爺爺話不多,他只是不停給我夾着菜,就像是久別重逢般。是啊,自從我去了英國,已經很多年沒有見了,沒想到再一次相見是在夢裏。

爺爺說,“你的自行車我已經給你修好了,放在一樓呢,你如果下午要出去騎車,鑰匙在大門上掛着。”我沒有作聲,點了點頭。窗外的蟬鳴,伴隨着家裏的電台廣播,周杰倫的新專輯葉惠美上線了,全球7億人都在聽着主打歌,其中一句,“仁慈的父,我已墜入看不見罪的國度。”

下午的氣氛讓街上已經荒無人煙,只剩下空氣中流動的水蒸氣。我的單車被放在樓梯的角落,鎖在欄杆上,和一旁的其它單車不同,我的這一輛就像是新的,從裏到外一層不然,我把鎖打開,推到了馬路上。迎着刺眼的太陽光,我在偶爾有樹蔭的道路上騎行着。

不遠處的天空,陽光暗下去,響起了悶雷,路上的葉子與灰塵都被突如其來的狂風吹了起來。我雙腳落地,把自行車剎住。在街道的盡頭,我看到一個人影慢慢朝着我走來。他矇著眼睛,戴着手套,聲音十分低沉,我可以清晰的分辨出,這位黑衣人不是中國人。他一腳把我從自行車上給踢到了三米開外,自行車也摔在了一旁。他拿起手中的文件夾,用憤怒的聲音對我說,“你想找到你的父親嗎?這些就是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說罷,他就把文件夾扔到了我身上,裏面的紙張也破口而出,散落一地。我撿起了其中一張,上面寥寥草草的畫著一棟建築,還有幾個英文單詞。黑衣人把我從地上提了起來,他拽着我的衣領,我隱隱約約可以聽見他咬牙切齒的聲音,“百年孤獨的兒子不該如此軟弱!”轟隆的一聲巨響,世界瞬間變得慘白,黑壓壓的天空下起了傾盆大雨。

黑衣人把我拎在右手,來到一顆參天大樹旁,他放下了我,我喘着氣抬着頭,無法透過墨鏡看到他的眼睛。接着,他說出了讓我此生難忘的一段話。

“你只不過是個生活在倫敦的普通人,你每天從床上醒來,無憂無慮,你過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夜晚,安穩的睡在床上,做着無聊的蠢夢,是我給你帶來的噩夢對嗎,或者,只是愚蠢的小謊言?你生活在夢裏,看不到現實,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嗎,你能想像的到,它就如你家馬桶一樣骯髒。你知道周圍都是帶着面具的無恥小人嗎?在這個該死的世界裏,有人在乎發生了什麼嗎?醒醒吧!你該學會認識這一切了。”

像是被擊中了心裏的傷口,我揮起拳頭,向著黑衣人發瘋一般的跑了過去,我把全身力氣都集中在右拳,打在了他的身上。一陣劇烈的疼痛從我的手腕貫穿到整個手臂,我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黑衣人的身影淡了下去,我的右拳擊中的是這一顆參天大樹。

樹榦上滿是白色的紙張,被雨水浸濕,緊緊的貼着。我仔細的看着這一張張的紙,這是倫敦的各個建築,這些建築旁都是用英文標註的郵編,至於郵編是多少,卻未標明,難道是為了讓我去一個一個的發掘嗎?我無法集中我的注意力,右臂傳來了劇烈的陣痛,即使我知道這是在夢中。我聽不清遠方傳來的是否是爺爺的聲音,他在重複的說著,“不要去尋找你的父親,即使你十分的渴望,這是一條危險的路,你隨時可以粉身碎骨,即使我們家的男人都逃不過百年孤獨的宿命,我不希望你再一次看着身邊重要的人一個一個的死去,那種痛苦已經不屬於生或死。”

雨水打在我的臉上,往事歷歷在目,我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

我掙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戴着呼吸面罩,身旁還站着很多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我全身無力,感覺四肢都插着管子。醫生示意我不要說話,讓我好好的休息。

高速公路上停好了車,等待着今天約好的小夥伴們,只見最先超過去的是一輛啞光灰的大牛,緊接着的,是一輛爆改的M3。我大腳油門,跟了上去,我把換擋模式調成撥片換擋,再把MC模式打開,由於我之前刷新過車的行車電腦,比之前的馬力大了50匹,已經是這台車可以達到的極限了。

不愧是買引擎送車系列,沒一會兒功夫,小夥伴們的車尾燈都已經消失不見了。我鬱悶的打着雙閃,靠在車門上休息,這空虛的夜晚,除了酒精味道與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真的不剩下什麼了。我從哪裏來,為何我沒有過去的記憶,每次噩夢過後,枕頭上的血跡是誰留下的。我喝了一口早已是常溫的冰可樂,偌大的倫敦城,孤單的靈魂比比皆是,繁華背後,無窮無盡的只有數不清的黑夜。

一輛黑色的老款M3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向我駛來,這一定不是我朋友的那一輛,他們肯定早就已經在高速公路的盡頭的加油站等着我了,不可能走回頭路出現在我的後方。這輛車離我越來越近,它放慢了車速,最終停在了離我最近的地方。車窗降了下來,漆黑一片,我根本看不到眼前駕駛員的面容,隱隱約約的,我只能感受到一股濃厚的殺氣。駕駛員從車窗伸出了手,向我比了一個fuckyou的手勢,輕蔑的說,“Mysin,yougotbloodytaste,son。”緊接着,他以一個極限的彈射起步,留給我的只剩下尾氣的味道。我當然忍受不住這樣的挑釁,我不就是開着個靠聲音唬人的車嘛,可有必要遭受奇恥大辱。我關上車門,打開了許久未使用的Sportplus模式追趕了過去。

我再次掙開眼睛的時候,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戴着口罩的護士看我醒了過來,示意我要不要喝水。我的手上插着輸液管,口上戴着呼吸機,我沒有辦法說話,我很想知道,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經過了長達30天的修養,我的身體基本康復,辦理好出院手續,拿上病例,就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車。司機小哥是個黑人,他聽聞我住在Thetower后,自言自語了一句,“Richguy。”我坐在車上翻看着自己的病例,就算看不懂醫生潦草的筆記和醫學單詞,好歹我也有電子詞典,我查詢出其中一個最熟悉的單詞意義,什麼綜合症,和精神癥狀相關的。

回到家后,我倒上了滿滿一杯21年的hibiki,一飲而盡。我坐在落地窗前,此刻又是熟悉的夕陽,泰晤士河暖黃暖黃的,我不懂英國歷史,但能從中感受到這條河裏隱藏着的一些故事,畢竟,它見證了整個大不列顛的興亡。

門鈴響了,是樓下的前台小哥,他神秘的微笑,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接過他遞給我的文件,封面看似平淡無奇,收件人的署名是我。前台小哥向我微微的鞠躬,就進了電梯。我關上門,打開了文件夾。如果說,一個人隔三岔五的收到一些沒有寄信人署名的郵件,可能是真的會覺得自己被某人暗戀了,或者說,只是來自一個平淡無奇的惡作劇患者。

信件里,第一張圖,是倫敦的一個老建築,上面寫上了一個郵編的字樣,郵編號碼留白了,像是在等着某人填上去。第二張圖,是一張車輛報廢的圖,從外觀上看,已經絲毫察覺不出這是什麼車型。當我翻到文件的第三頁時,腦中如有一道晴天霹靂閃過,車牌號,車型,這輛已經被保險公司報廢的車,正是我自己的車。我扔下手中的文件,找到自己的外褲口袋,一陣猛撈,並未找到車鑰匙。我撥通了保險公司的號碼,想問個究竟,在一番談論后,我癱倒在了沙發上,保險公司說,救護車發現我的時候,我整個人倒在高速公路的路邊,身後的車,已經變形,掛在懸崖邊上的樹梢上。

我把信件里那一張CD,放入了碟機,那恍如隔世的一段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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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綜合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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