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篇——凌（2）

殺道神界內。

陰森詭異的高闊神殿內，一身玄衣神袍的混沌神坐在台階處凝眉走神。他長得俊美冷酷，雖然額頭上有細細如同枯枝般的印記，但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美貌。

凌坐在台階上一直在走神想着什麼。

過了一會兒后他站了起來。隨着他神袍的擺動，他旁邊不遠處一個身影悄悄動了動。

那個身影似乎想偷跑。

「我讓你動了？」凌陰森的語氣傳來。

對方登時僵住了。

只見在角落處還有一個小混沌神，他眼眸帶着些許戒備和冷意。只不過下意識後退的動作顯示了他的恐懼。

這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小混沌神。

他有着一副令萬物失色的絕世容貌。緊抿着的薄唇很淡，淡的沒有血色。雖然如此美，但可能是他那故作鎮定的緊張態度，顯得有些可愛，讓神忍不住想要嚇他一嚇。

幻祭沉默看着凌不語。

見他老實了以後，凌便回神殿拿了杯類似於果汁般的粘稠物體繼續坐在台階上，一邊沉思一邊喝了起來。Z.br>

等喝了兩口后，凌開口了。

他淡聲道：「前兩日我去戾淵巡視了一圈，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幻祭繼續沉默。

「我與你說話，沒聽到么？」凌看向了幻祭。

幻祭的眼睫毛頓時一顫。

他沉默了兩秒，然後聲音低啞道：「聽到了。」

「聽到了不會問？」

幻祭抿唇，然後道：「你發現了什麼？」

凌眯了眯眼，然後收回視線，懶散道：「我發現了一團新凝出的夢魘獸。你知道它長得什麼樣么？它有三百個頭，但是只有一個頭裏有嘴巴，可嘴裏卻是十多隻觸手，而每隻觸手……」

凌說話的語速很慢，幻祭臉色越來越難看。

就在凌快說完時，幻祭猛然發現自己面前一隻龐然大物，他說的那隻夢魘獸倏然出現在了自己眼前，那些觸手又噁心又可怕，而且還長着眼睛，最主要的是喉嚨深處也有一隻大眼，彷彿要把幻祭吞噬。

幻祭嚇得臉色驀然一白。

看到幻祭被嚇得緊繃的模樣，凌驀然惡劣笑出了聲。這是他最喜歡玩的遊戲之一，就是嚇唬幻祭，其實從幻祭還未誕生時凌就經常嚇唬他。

那時候殺道已經隕落了，凌在邪道神界。

而幻祭當時還未誕生。

凌便天天給他講「故事」，嚇得幻祭死過去了三次，是真的死過去了。邪道以為是這個小神子太虛弱了便沒有在意。

當然，任誰恐怕也不會想到幻祭會怕這些。

畢竟他在怎麼說是邪道之子。

邪道和殺道可是親兄弟，這些各種各樣怪異可怖模樣的凶獸大部分還都是出自邪道之手。要知道邪道的本體長得也不怎麼樣，恐怖極了，一般神看到都會嚇得窒息的程度。

哪裏想到捏個神子竟然膽小。

相當於一堆食人花里長出了一朵小梅花。

可幻祭是真的害怕。

幻祭的神力是幻境，但他因為實力原因有時根本無法操控自己的力量。偏偏他越怕什麼，就會越不小心幻化出來那個東西嚇自己。

原本他這個力量是用來對付別的神的，沒想到都用在自己身上了。

日子一久幻祭的神經都有些衰弱。

更別說殺道和邪道神界有一個傳統，那就是打弟弟。幻祭身為最小的弟弟，從小不是挨揍就是挨罵，被親哥揍還不說，堂哥凌也經常欺負他，能活下來都是奇迹。

「看你嚇得那樣，廢物。」凌冷哼一聲便把那隻還要朝幻祭撲去的龐大夢魘獸收了起來。其實這種陰暗的凶獸根本不值一提，但只要你越恐懼它，它就會力量越大。

凌是真不明白幻祭怎麼這麼怕這些東西。

其實熾煉也不懂。

熾煉經常騎着它們玩，若是有不要命的膽敢咬他，熾煉就會毫不留情給它個教訓，讓它知道誰是老大！

對於這些形狀詭異的凶獸，席洵、凌、熾煉甚至是殺道和邪道神界兩邊的小神看到都是視若無睹的。偏偏幻祭，一看到就臉色發白。

幻祭還沒有緩過來，手指還有些顫抖。

「去，再給我倒一杯血茶。」

微微緩過來的幻祭勉強起身走進神殿沉默給凌倒了杯血茶出來。這個血並不是那種血，而是殺道神界裏的一種血果，凌吃着玩的，但是幻祭吃不了。

他不習慣這個口味。

幻祭把血茶遞給了凌，凌則懶散地示意他放在自己旁邊。

於是幻祭給他放台階旁邊了。

「坐下。」

幻祭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選擇坐下了。

「我這段時間總做一個夢……」凌慢慢說道。

幻祭以為他又要給自己講什麼故事，下意識要屏蔽神識。但是他的小動作哪裏逃得過凌的法眼？不說現在已經增強了十倍神力的凌，就是以前的他，幻祭都干不過。

「不聽我就把你耳朵削下來。」凌陰險道。

幻祭沉默解開了神識。

他等待着凌的「鬼故事」，不過令他意外的是凌沒有講故事，而是像真的被什麼東西困擾一般的緩緩道：「那是一隻手，我不知道那是誰的手，但我覺得那隻手很好看，我很喜歡他，甚至沒有想要剁下來的想法。」

「……」

不過幻祭還是鬆了口氣，終於不是什麼鬼故事了。

這讓幻祭精神好了一點。

他甚至接了凌的話茬，低聲道：「一直夢到？」

「嗯。」凌眯着眼睛道。

「哦……」

「哦是什麼意思？」凌冰冷看着幻祭。

幻祭一懵，他也沒什麼意思啊。

但他知道無法跟喜怒不定的凌講什麼道理，只好道：「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就一隻很好看的手。」

「嗯……」

「嗯是什麼意思？你有意見？」

「……我沒有。」

「沒有就閉嘴，少說些廢話。」凌冷聲道。

幻祭聞言不說話了。

凌則躺靠在了台階處看着天邊一輪黑月，似乎在想那隻手的主人是誰。最後凌的目光逐漸移到了幻祭身上，命令道：「把手伸出來。」

幻祭臉色一變。

他不想把手伸出去，但看着凌冷厲的眼神，他還是勉強伸了出來。

凌粗略看了下，發現不是自己想要的。

雖然夢境那隻手他也沒看清，但他能感受到那種莫名的共鳴波動。而幻祭的手他僅僅瞥了一眼就失去了興緻，不是他想要的那種感覺。

凌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繼續看天邊黑月。

幻祭看了看凌。

他有心想詢問自己能不能離開，但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后，凌道：「我聽說你的幻境小有所成。而且你與天道神界的那個小混沌神寒焰在一起了，有時候你靠着幻境就能和他見面？」

「……嗯。」

「你也給我施一個幻境，看看能不能把我夢境裏那隻手的主人凝出來。」

「這，這恐怕不行。」幻祭臉色難看。

「怎麼不行？」凌看向他。

幻祭抿了抿薄唇，道：「我神力不夠，無法凝結出這麼龐大的幻境。我能和寒焰見面是因為……因為我能感知到他的神魂氣息。」

「你怎麼感知的？」

「……就是那麼感知的。」幻祭含含糊糊道。

「那麼感知是怎麼感知？」凌不耐。

「就是，簡單交融下。」

「怎麼交？」

「……」

最後還是凌有些不耐煩幻祭那含含糊糊，吞吞吐吐的墨跡摸樣，只道：「你神力不夠？」

「嗯。」幻祭點了點頭。

這也好辦，短期內增長神力的方法不是沒有。

他傳了個手令下去喊來了仆靈。

仆靈就是殺道神界的惡靈。

最近這段時間死去的生靈很多，那些戾氣重，比較嗜殺或者是邪惡靈便墮到了殺道神界。

「殿下。」仆靈跪在地上。

「去把我神域所有的血果取來。」凌命令道。

「是，殿下。」

血果對於殺道神界各種階級的惡神來說都是夢寐以求的，可惜血果大多都長在地勢險要比較危險的地方，或者是凌殿下的神域裏。

仆靈很快把血果都取了過來放在神殿。

凌目光灼灼盯着幻祭，命令道：「吃，把這些都吃了，吃不完我打死你。」

「……」

在之後的時間裏，幻祭開始了苦逼的吃血果生涯。這東西的確能漲神力，再加上跟幻祭神力吻合，漲得也會更快一點。

但畢竟是外力，漲再多也只是慢慢漲。

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你想讓他快快長大所以一天之內讓他吃完一卡車食物，期待他一天內就能長到十八歲。但這是不可能的，甚至還會撐死。

幻祭就是這樣。

後面他實在是吃不動了，他感覺自己的神體都快爆炸了。

「快吃。」凌催促道。

幻祭慢吞吞吃着，慢的比人類世界的蝸牛還慢。

凌煩躁地皺眉看着他。

現在幻祭也不怕凌的眼神了，因為他真的快要撐死了。

在過了十多天的時間后，凌忽然受到召喚。

他示意幻祭繼續在這吃不準停，然後便離開了神殿去了父神那裏。等他走了后幻祭才終於鬆了口氣。

他本想着偷偷離開。

但是凌下了結界，幻祭離不開神殿。

幻祭臉色頓時難看了下來。

無奈之下他只好又回了自己之前的榻上發獃。這時，幾個仆靈忽然闖了進來，他們早就垂涎血果好長時間了，忍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進來想搶一個。

他們雖是仆靈，但其實前世是惡神級別的。

只比主神差一點點的身份。

他們不認識幻祭，還以為他是殿下的情人。

「小子，以後你要是想在殿下身邊呆久點，就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為首的仆靈冰冷看着幻祭。

幻祭沒有說話，示意趕緊全拿走。

仆靈有些驚訝，沒想到殿下抓的這個情人竟這麼膽小窩囊。也對，他看到個惡獸都能嚇得哆嗦很久，可見是個等級不高的小惡神，只不過是殿下恰巧喜歡上他的臉罷了。

所以這些仆靈就更不把幻祭當回事。

在殺道神界基本就這樣，實力弱就會被看輕，即使你身份稍微高一點點也一樣，更別說是這種靠身體上位的了。

不過他們還是不敢鬧太大，都拿了一個血果。

後面他們膽子就大了。

不僅開始多拿一個神果，還瞧不起幻祭，甚至有一個還出言侮辱。他們雖然是仆靈，但能在凌身邊伺候實力自然是不低的。

幻祭眉頭微皺，不過這不是他的神殿。

他不想惹什麼麻煩就忍了下來。

畢竟凌對他態度也不算太好，萬一出了事可能還會怪罪自己。與其受傷還不如先忍一下等待時機跑出去。

為首的仆靈見幻祭如此好欺負便更無所顧忌了，他看着幻祭那姣好的容顏，忽然起了一絲惡念。

幻祭察覺到了，他臉色倏然一冰。

可還未等他出手，那個仆靈驀地慘叫了一聲。幻祭一看，發現是凌回來了。凌冷淡攥着他，然後環視着殿內的仆靈，道：「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殿下……我……」那個仆靈還未解釋完便被凌捏碎了。

另外兩個仆靈嚇得頓時跪在了地上。

「他們欺負你了？」凌問幻祭。

幻祭微頓，慢慢點了點頭。

凌很不喜歡幻祭磨磨唧唧的樣子，得到答案后便沒再問而是單手捏碎了另外兩個仆靈。兩個仆靈也慘叫一聲，留下的一縷殘魂也被扔到了噬潭吞噬。

「連個仆靈都打不動么？」凌冷聲道。

幻祭抿唇。

凌直接扔給了他一個血劍，道：「下次殺道神界再有誰欺負你，打不過的話就用這個直接殺了對方。」這東西能直接把對方殺了並打入三百層下的噬潭。

凌看幻祭的目光有些一言難盡。

他是真沒想到幻祭連個仆靈都不敢殺，他還能做什麼？

幻祭擔心凌生氣其實是想多了。

凌壓根不在意這些。

若是換成別的神動了他神殿裏的仆靈，無論對方是誰凌絕不會放過他，哪怕是自己神殿的仆靈先找茬的也一樣。但幻祭是他弟弟，自然不在這一行列。

即使幻祭血洗了他的神域，凌看到后眼皮也不會抬一下。

他雖然喜歡欺負幻祭，但自己是他哥哥。

當年自己也是這麼被哥哥欺負。

所以凌沒覺得不對。

至於其他惡神？他們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有犯上之心，找死。

「繼續吃。」凌坐在了幻祭對面。

剛一說凌才發現幻祭的血果竟然沒多少了，剎那間凌臉色都變了，他對着幻祭冰寒道：「你連吃的都能被搶走，你怎麼不蠢死呢！」

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