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篇——古提（1）

距離神戰結束已過去了萬年之久。對於神來說，耐得住寂寞是最基本的，畢竟神的壽命太長了，若連簡單的孤寂都忍受不了自然無法成神。

所以神不能有情。

因為混沌神一旦有情，便會道心動搖。

而這個心指的是心境。

古提的兩個弟弟都已不在佛界了，徒留下古提。古提望着手中的經書低嘆了一聲，眉宇間含着一抹愁緒。

這時古提似乎感應到了父神的召喚。

他眉心一凝，然後緩緩放下經書離開了這裏。

可等古提到了目的地后卻沒看到父神。古提有些疑惑，雖不解父神用意，但是他一直沒有離開，繼續等着。

而這一等，就等了約有幾百年。

這個佛地不是普通的佛地，這裏很靜，但不是空曠的寂靜，而是一種沁人心脾的安靜。古提在這隻待了百年，但是思緒卻逐漸靜下來了。

直至……父神，不，師父的出現。

古提微微睜開眼，他微微朝着佛道行了個禮，道：「師父。」

佛道望向地上跪着的徒兒。

過了一會後，佛道緩緩招手道：「提兒。」

「……父神？」古提懵了那麼一瞬。

「過來。」

這還是佛道第一次幻化出來在古提的面前，祂示意徒兒跟上自己。古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聽從師尊命令總是對的，他快步跟上了師尊。

佛道牽着古提的手朝着前面走。

就像是人類世界裏父親牽着年幼的孩子一般溫柔，這種感覺是古提從未體會到的。

佛道的步伐並不快，但是前路就像是走不完的盡頭似的。古提不知道父神的用意，他一直靜靜跟着父神走。

佛道帶着古提走了很久很久。

就像是在走一座歷經滄桑的橋，周邊緩緩出現了各種風景。只不過那些風景都是人世間百態，也有遠古時期法則神的。

也有師父的過去。

古提看到了遠古時期法則神時代的可怕和血腥，也看到了年輕時期的父神。周圍的場景太逼真了，讓古提都感受到一股窒息的壓迫力。

等到不知過了多久以後周圍才歸於沉寂。

「師尊……」古提看向佛道。

佛道沒有說話，而是繼續走着。古提見狀也只好閉上了嘴繼續跟着走。

之後的畫面便平靜了下來。

他從未想到以前的師尊竟然也嗜殺。

古提都愣住了。

後面的路佛道沒有再陪着古提走，而是緩緩鬆開了古提的手。古提下意識一驚，等他扭過頭時發現師尊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只留下他一個神在這裏。

古提被留在這裏待了很久很久。

他也在裏面看到了很多畫面，例如當初師尊忽然圓寂的原因。原來真的是師尊自我消散，而原因竟是去除心魔修得祂想要的佛道。

周圍的畫面逐漸消失，古提從裏面走了出來。

當他走出來后便發現師尊一直等着他。

「師尊……」

「在這裏，便喚吾父神罷。」佛道對着古提道。

「父神。」

佛道看向古提，道：「可有什麼感悟。」

古提緩緩道：「父神的境界，徒兒望塵莫及。」他才知道以前的父神竟然也動過情，但是最終父神衝破了心魔，且悟出了自己的道。

他達不到父神的境界。

僅僅看到那猶如無數雙手撕扯父神的心魔，古提就感到心裏一驚。

若是換成自己，自己可能扛不住。

這需要多麼強的定力。

「你可以做到，只是你不想去做而已。」佛道緩緩說道。

「不，徒兒……」

佛道淡淡抬手制止了古提的下意識解釋，而是道：「吾觀你這麼久。你看似放下了，但眉宇間總含着一絲愁緒。」

古提手指一頓。

過了好一會兒后古提苦笑了聲，道：「父神，徒兒也不知道。徒兒對不起他，所以每次想起來便疼痛難忍。」

「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捨不得。」

「我……我不知道。」

「因為他忘了你而難過嗎？」佛道看着古提。

「徒兒不知道。」

「你該學會放下了。」

「徒兒也想放下，可不知為何有時還會出現以往的畫面，即使徒兒一直念清心咒都無用。」古提是真的想放下了，他試過很多種辦法，但一到安靜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想起過去的事情。

他很累，他也很痛苦。

這些事他一直沒敢告訴師尊，想自己扛過去，但沒想到師尊早就發現了。

「你的心魔出現了。」佛道望着徒兒道。

古提抿唇。

他其實也發現自己心魔出現了。

一開始古提是惶惶不安的。他本以為自己身為佛道之徒是不該有有心魔的，但他看到師尊曾經也有，他就不那麼害怕了。

他看向佛道，道：「求父神……指點徒兒。」

「接受它，放下它。」

古提眉頭皺了皺，好一會兒他似乎才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他看着師尊，道：「徒兒……不知道該如何做。」

佛道喟嘆，道：「這需要你自己去悟。」

「徒兒總是陷入心魔。」

「那是因為你心有執念，放下執念，便沒有心魔。」

「徒兒……該如何放下？」

「自己悟。」

古提抿唇，低頭思考着什麼。

佛道再次喟嘆了聲。只見下一秒周圍景象瞬間換了，古提置身在一片花海里，這是一個極美的仙境，每一處都完美至極。

那些花開得極為漂亮，古提甚是喜歡。

這個幻境似乎是按照古提的喜好來的，所以古提一瞬間就被這個景象所吸引了。

「美嗎？」佛道開口道。

「嗯。」古提點頭。

「那你現在想做些什麼呢？」佛道看着他道。

「什麼？」古提茫然。

「此景是吾數億萬年前路過看到的美景，為師駐足看了很久，其實為師可以把這個美景移到佛界來日日觀賞。」但是佛道沒有。

佛道只在那看了很久，一直到鮮花凋零。

那個時候可是遠古時期沒有花的。

一般的法則神路過這個美景定當會全摘了走，但佛道就只留在那欣賞而已。祂沒有碰觸過這些花一下。

其實只要祂摘下一朵就可以複製到佛界裏。

但佛道沒有這麼做。

已經到了佛界裏的花已經不是祂想要的了。

「喜歡，不一定要得到。」

「父神也是這樣做的嗎？」古提忽然問出了這句話，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等說出口后才倏地反應過來。

不過佛道並沒有計較。

祂望着徒兒，微聲道：「是。」

古提一怔，剛剛那一瞬間的自責和不安消散，他微微道：「那師尊……會不會難過？」

「不會。」佛道是真的不難過。

祂與別的法則神不同，祂確實沒有難過，祂也沒有後悔過。

「那祂……比父神強嗎？」

「沒有，祂弱於吾。」說到這話的時候佛道眼裏都閃過了一絲笑意。

「那父神為何不與父神動心之神在一起？」

「為什麼要在一起。」佛道含笑。

古提微愣。

是啊，他沒想過這個問題。為什麼要在一起？

「喜歡，不一定要在一起。情慾兩字，什麼時候你做到只有情而沒有欲，擁有它卻也能放下它，便算是悟道了。」

「欲？」

佛道緩緩點頭，祂輕撫了下古提的頭，再然後便消失了，讓古提自己在這悟。

古提怔怔看着父神剛剛坐着的地方。

好半晌后古提收回了眼神。他看了看四周，然後開始閉目冥想。

*

這一次古提冥想了很長一段時間。

幾千或幾萬年時間。

要知道在佛界這種一秒跟一百年差不多的時間流速里，這個時間可不短了。這也是自古提復活后第一次定下心冥想這麼長時間，中間沒有半分雜念。

一直到古提睜開眼睛，他的眼眸倏然變成了金色，額頭也驀然出現一道金色的佛印。

在神憩之地閉目冥想的佛道感受到了這個波動。

祂微微睜開眼，眼眸閃過一絲欣慰。

古提悟道了。

他突破了自己的心境，境界已再上一層樓。這可是五道之中，第一個突破心境到達了第三個境界的混沌神。

聖道自然也感應到了這個波動。

其實小神子突破不算是什麼大事，但同為一道之主，同為師尊，佛道的徒兒竟然突破了心境到達第三個境界，第三個境界的混沌神是很少有的。

不算天道神界的話，五道神界的神子加起來到達第三境界的沒超過三個，聖道一個沒有。

聖道眉頭微皺了起來。

恰巧這時迦揚來了，他這次來是來跟師尊求情的。但是迦揚這次來的不是時候，聖道望着聖殿內的迦揚，自己的首徒，眼眸冰冷凌厲。

「師，師尊？」

聖道手指一動，下一秒猶如小山般的聖經落在了迦揚的身上。聖道望着他，淡聲道：「這些聖卷拿回去每日研讀，一日不突破便抄寫千遍。」

迦揚是聖道的首徒，必須要做出個樣子來。

雖然是自己被迫收下來的。

但現在事已至此，只能先慢慢引導他了。

迦揚眼睛瞬間瞪圓了。

最後迦揚恍恍惚惚抱着一堆作業和聖卷離開。途中正好遇到了前來的言燼，言燼疑惑道：「迦揚神兄，你怎麼哭了？」

迦揚看着他道：「我哭了嗎？」

言燼認真點了點頭。

迦揚的眼淚頓時更凶了，他控制住自己悲傷的心情。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跟聖虺說實在不行我還是跟你結為道侶吧。中文網

他不想當聖道父神的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