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鋪蓋面

“我就特別敬佩你們上海人，搞金融誰也比不過上海人。你爸在銀行工作時那算盤打得特別溜，三下五除二，四下五除脫。帳目合計都是打得一次清。唉，現在是電腦時代，不興算盤了。但是上海人的敬業精神值得我們一輩子學。”謝夔由衷地敬佩。

“老大，我雖然身上流的是上海人的血，但是是土生土長的重慶人。我爸都是從小到大在重慶長大的。我媽還是重慶當地的呢。”樂滔微笑着回復。

樂滔的爺爺解放以前是在上海銀行工作的地下黨，解放前夕隨解放軍大軍南下，以後一直在銀行系統工作。近水樓台，樂滔的爸爸作為銀行系統子弟按那時的內部安置政策也進入了農業銀行工作。

“對呀，但我就怎麼看也始終把你看成一個上海人呢？潛意識作怪。”謝夔自嘲道。

心理學家麥基寫的《可怕的錯覺》曾經詮釋過這個現象到底是怎麼回事。麥基在研究很多人的經歷后，提出了一個概念：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當一個人內心充滿某種情緒時，心裏就會帶上強烈的個人偏好暗示，繼而會導致主體從客體中去佐證。喜歡某個人或事物的時候，我們的心靈會讓自己在現實中搜尋印證。然後再用這些似是而非的印證，來佐證自己的心理預期，最終形成一種“真是如此”心理定勢。

“才開年就碰到這事，看來今年的公司發展也會遇到不少困難。”樂滔轉移了話題。

“做事業嘛，哪有那麼一帆風順的。我做企業的第一天開始就知道，要做事，就會問題不斷，麻煩不斷。”謝夔從抽履里拿出一隻雪茄點燃抽着，吐出一串長長的煙圈。

樂滔喜歡謝總抽雪茄時呈現的張馳有度，他有Hold得住抽雪茄的氣場。對於看抽雪茄的人而言，抽雪茄是一種展現和儀式感。對面的人抽的或許不只是雪茄的味道，更多抽的是雪茄的內涵：奢侈、優雅、成熟、獨特、品位，甚至是一次超脫於凡塵之外的氤氳。

“只是基金行業這嘴，消息會傳得特別快。最近幾天就會有人知道，本夔基金合同履約出現了重大問題。”謝夔坐在坐椅上，眉頭皺了一下。

“謝總，你擔心什麼？”樂滔疑問。

“人言可畏，會有各種形形色色的社會輿論把我們說得很不堪。對於社會輿論，我們要採取一些措施予以正確引導。如果有好的合作案例宣傳，效果會更好一些。”謝夔說到。

“我手頭剛接手米居公司項目，現在還不能完全判斷這個項目是好是壞。”樂滔說到。

“我知道這個項目，你先在公司公眾號作點軟文宣傳，盡量把米居公司拔高一點。我們目前需要社會的關照度，需要藉此提振公眾對我們公司的信心。以後米居公司若才不配位，我們再降調子。”謝夔未雨綢繆。

“好的。謝總，我明白了。”樂滔答道。

“另外，你去豐都要有底氣。我私下給你交個底，不管寧波方面投不投資，我們基金公司都不會中止和豐都牧業的合作合同。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單方面先打一部分款給豐都，但肯定要拖一下。理由有二點，其一，豐都牧業的業績足夠優秀，我們找到另一個優秀的合夥投資人不會很難。其二，豐都牧業這個單子拿不下來，我們公司一季度的利潤可能會發生虧損。雖然只是影響我們的季度收益，全年也許的能夠抹平。但畢竟打擊的是公司全員工的信心。所以，豐都這個項目可能要冒一點險，

但是值得。本夔基金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絕對不能在豐都這頭牛上丟了名聲。”

謝夔的語氣里，有幾許無奈，但更多的是霸氣。他當下面對的困難真的不小，但卻有超越現實把握一切的決心。

“這是當下最重要的最明智的選擇，老大，為你點贊。這是破舟沉釜之舉，但也不愧為神來之筆。你這樣一做，滿盤皆活。”樂滔誇獎到。

“馬屁別拍早了。”謝夔說：“現在還有很多的事需要我出面解決。出了這麼大的事，董事會成員總要去溝通一下嘛，他們不支持我的難度也大。必要的時候你得給我撐一下。”

謝總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時針已指向6點。回過頭來對樂滔說：

“時間不早了。今天過大年，你父母又不在家，你是一個人過吧？晚上陪我吃個飯吧。”

謝總這樣說，樂滔是不能推辭的。他只問了一句：“吃什麼呢？”

“鋪蓋面。有一家店，我吃他家的鋪蓋面十幾年了。剛好他們搬到汽博金貿時代搞了一個新店，我們去嘗嘗鮮。”謝總說道。

“開車去嗎？那邊好停車不？”樂滔問。

“不開車。幾步路，走路幾分鐘就到了。”謝總答到。

兩個人走出線外花園小區大門，直接走向汽博中心的環行天橋。下了天橋沒走幾步路就到了金貿時代。左拐就到了謝總說的鋪蓋麵店。

店面額頭的上方打着招牌“榮昌鋪蓋面生態館”。樂滔很驚訝店面的裝修，在他的印象中，重慶的麵館裝修一般都非常粗糙，重點在面的味道。這家店裝修得就像香港的茶餐廳，很有小資的味道。

重慶小面，一直以來就是重慶人生活不可獲缺的部份。直到至今日，大小不一，規模不等的麵店麵館星羅棋佈，隨處可見。但近幾年外地的面也充斥着重慶的市場，諸如蘭州的拉麵、山西的刀削麵、武漢的熱乾麵、宜賓的燃面。

鋪蓋面卻是重慶的正宗，相傳來自重慶RC區敖家巷一戶人家。

麵條端了上來，着實的讓樂滔瞠目結舌。這是一個面餐系列，一碗蓋有面臊的鋪蓋面，一小碗羊肉湯，還有一小蒸籠蒸的兩個用廣柑葉半包的糯米糰子。

樂滔以前吃過鋪蓋面，卻是在一家汽車站旁邊的館子，店面十分不堪，店家做面做得也十分粗糙，所以他當時對鋪蓋面沒有什麼感覺。今天的場面卻是另一番景象。

“這家店開了二十多年了，店面前後換了很多位置。我一直追着店面走。知道我喜歡鋪蓋面的原因嗎？鋪蓋面是現場製作的，按你們年輕人的說法，就叫手撕鋪蓋面。現場製作的東西就假不了。”謝總如數家真似的說出了一番道道。

鋪蓋面製作很講究，事前要發酵面，使麵糰柔韌軟和而又不粘手。煮麵時須現場用手拈起麵糰扯成滿月狀，形如鋪蓋，扔進沸水大鍋里秒熟。鋪蓋面塊薄如紙，勻如玉，因此江湖上號稱“碗中自有顏如玉”。

樂滔看看碗內的澆上雜醬面臊的鋪蓋面，的確色香誘人美味可口，聞得出的麵湯里的雞湯味，鮮香撲鼻。

“這小碗羊肉湯裏面的名堂就更多了。以前的鋪蓋麵館沒有這個內容。他們是打造的是鋪蓋面升級版，或者說鋪蓋面3.0版。你知道重慶是個熱城，有半年是不吃羊肉喝羊肉湯的。但商家這種小湯碗推銷法，你就可以一年四季毫無顧忌地吃羊肉。就類似於夏天來了，你在重慶不喝羊肉湯，但你可以吃羊肉米線。榮昌人在小吃這一點上是把功夫做到了極致。”

說到這兒，謝總停了一下。

“任何事情把功夫做到了極致，是不會做不好的。”謝總繼續說道。

樂滔感到自己又被謝總上了一課。但上課的的內容不僅不枯燥，而且很有趣，很受聽。

“我是見證這個老闆是怎麼起家的，成長起來的。從4張桌子做到40張桌子，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他們自己知道。老闆說他們已經在江北買了房子而且是花園洋房。當年一塊鋪蓋面賺五角的話，現在一塊鋪蓋面也不過多個場塊把錢，他得扯多少塊鋪蓋面才能掙起那房。我們做事不容易，同樣，他們做什麼事也不容易。他們的小康是一塊一塊扯出來的。”謝總感嘆地繼續發揮着。

樂滔緩緩說道：“謝總，聽了你介紹大半天，我怎麼聽起來你不像是在談鋪蓋面，而是功夫之外的東西。您放心吧，我也會在工作上把功夫做到極致。豐都牛這項目我會一直挺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