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車禍
“奶奶,我出發了!”
“送完刺繡就回來,不要在外邊貪玩!”
“一定不貪玩!”林宇朝奶奶一笑道。
這不是林宇第一次出門,但奶奶始終不放心林宇一個人,在東京里到處跑。
太爺爺來到這個國家不久之後就因病死去,爺爺在這個國家艱難的活了下來,並認識了有同樣身份的奶奶,最後生下了林宇的父親。
林宇從來都沒有見過父親,奶奶從來不提父親去了哪裏,但林宇至少可以確認他還活着,至於爺爺和母親,他們已經逝去多年。
林宇從小和奶奶相依為命,好在奶奶的刺繡水平已經達到描龍綉鳳的高超水平,這讓他們兩人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
因為是黑戶的原因,林宇無法上高中,輟學之後他就給奶奶的刺繡工作打下手。
每個月月底,林宇都會將奶奶完成的刺繡送到客戶家裏,至於為什麼非要他送貨上門,還不是因為那些顧客不懂得組裝刺繡。
奶奶今年已經七十多歲了,身體雖然依舊非常硬朗,但手腳卻不像年輕時那般靈活。
這個月,林宇和奶奶加班加點工作,還是準時完成了十副精美的刺繡。
今天已經是交貨的截至日期,要是再不把刺繡送上門,只怕他們一個月的幸苦就白費了。
早上在東京坐電車,簡直就是災難級別,在擠滿無數上班族的列車裏,林宇只能用身體護好包里的刺繡。
一天的時間,林宇走遍了東京的東西南北,背包里的刺繡為他帶來了三十萬日元的收入。
還有最後一副刺繡需要送,那個客戶住在澀谷區的一個高檔的小區里。
這裏環境靜精美,寬緊有度,霓虹下的每一棟精美的日式別墅都在告訴林宇,能住在這裏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人。
這樣的小區自然不是外人可以隨便進入,林宇只好找到保安講清楚要進入小區的原因。
“松本太太,已經提前跟我打了招呼,請進!”保安道。
在保安的帶領下,林宇來到了松本太太的家門口,但林宇看到那棟夜色下的精緻別墅后,心裏竟莫名奇妙的驚恐起來。
整個別墅區里,只有松本太太屋裏沒有開燈,最為奇怪的是,林宇可以感覺到那幽深的角落裏,散發著陰冷又驚悚的氣息。
然而,保安的表情如常,好像並沒有感受到那股驚悚的氣息。
林宇沒有立馬去敲門,而是期待性的朝保安問道:“松本太太不在家?”
“今天我都在值班,沒有看到松本太太出門!”保安回答道。
“安裝刺繡就一會功夫而已,能出什麼事情!”林宇雖然給自己打了一分氣,但還是下意識的艱難咽了一口口水,然後鼓起勇氣步入庭院。
按響門鈴后,林宇等了一會兒,才聽到屋裏有人來開門。
松本太太三十歲出頭,樣貌頗美,臉上畫了精緻的妝容,豐腴的身材前凸后翹極具豐腴,時刻散發出了屬於成熟女子獨有的美艷。
可是,她似乎心情不是很好,那略顯陰沉的表情,為她的美麗增添了一股獨有的凄美和冷艷。
“松本太太,您的刺繡已經綉好了!”林宇從背包里拿出了刺繡遞給了松本太太。
刺繡里的內容,是一個母親帶着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在公園裏玩耍,雖然刺繡只定格了他們一個高興的神態,但被奶奶刻畫的的栩栩如生。
打開刺繡后,松本太太目光一直定格在刺繡上,
隨着時間的推移她臉上湧現出越來越悲痛的神情,一雙美眸中逐漸浸滿了淚水。
林宇見后小心問道:“松本太太,您沒事吧?”
松本太太聽后,拂袖擦乾眼浸滿的淚水,用有些悲痛的聲音道:“進來吧!”
進屋后,林宇發現松本太太拉上了所有的窗帘,那些窗帘都是純黑色。
在這些窗帘的遮蔽下,即便外邊是一個艷陽高照的白天,只怕陽光也照不亮屋裏一分。
松本太太沒有讓林宇立刻開始組裝刺繡,她看出了林宇身上的疲憊,於是讓他先休息一會兒。
屋裏並沒有點燈,只有桌上的一根燭火照亮了四周,寬敞的客廳里有許多燭火照不亮的幽暗角落。
現在已經到了入冬的季節,但還沒有到達最冷的時候,然而林宇坐下不久后就感覺屋裏格外的寒冷,是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陰冷。
松本太太給林宇泡了一杯熱茶后,就坐在光與暗的交界處,她目光又定格在刺繡上,接着臉上又流露出越來越悲痛的神情。
林宇只覺得,屋裏那股他毛骨悚然的寒冷,好像隨着松本太太傷痛的情緒加深,在不斷增強。
最讓林宇感到恐懼的是,他坐下不久后,就彷彿可以感覺到,松本太太身後的黑暗中,彷彿藏着可怕的東西,而它正凝視着自己。
松本太太這樣成熟又漂亮的大美人,是個男子會忍不住心中的躁動去偷偷看她,以享受那如沐春風的奇妙感覺。
可是,林宇現在卻不敢看松本太太,此刻她身上的生氣似乎被屋裏的寒氣侵蝕完畢。
林宇可以確認,那些只能由死亡才會帶來的寒冷氣息,就是出自松本太太的身上。
然而,林宇並沒有發現,松本太太的身體表現出任何不適。
不知什麼時候,林宇的餘光在松本太太潔白的衣服上,發現了一個黑色的印記。
起初,林宇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但那個黑色的印記竟然在松本太太身上快速擴大。
林宇以為自己是太累,眼中出現了幻覺,於是他使勁的搖了幾下腦袋,又重重的揉了好幾下眼睛,才重新睜眼去看松本太太。
松本太太坐在光與暗的交接處,此時她衣服上的黑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身體周圍被一股濃鬱黑色的煙霧籠罩。
那濃鬱黑色的煙霧,並沒有朝四周擴散,反而在聚集塑形,最後變成一個略顯模糊的孩童模樣。
那個孩童站在松本太太的背後,與端坐的松本太太一樣高,雖然輪廓還沒有完全塑形完畢,但它似乎已經迫不及待的朝林宇伸出小手。
這時,它嘴裏一張一合,說出了只有林宇才能聽到的聲音:“我要你的生命......”
“鬼呀!”林宇嚇得大叫了一聲,整個人一下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巨大的驚恐中,林宇急速朝後退去,繼而被身後的椅子絆倒在地。
林宇整個人蜷縮在地,雙手死死的捂住眼睛,不敢讓自己去看面前的任何東西。
“怎麼了?”
林宇在驚恐中,聽到了松本太太溫柔的聲音。
“有......鬼呀!”林宇驚恐的大叫道。
松本太太聽后不但沒有害怕,反而一掃臉上的陰鬱神色,她帶着可見的驚喜之色,在周圍看了好幾遍,但她並沒有看到林宇口中的鬼。
“剛才你看到了什麼?”
林宇本來就驚恐,松本太太這麼一說,將他本來薄弱的心理防線又摧毀了一些,所以他根本不敢去回答松本太太的問題。
松本太太似乎很想知道林宇剛才看到了什麼,但林宇現在一副怕的要死的模樣,根本回答不了她的問題。
一雙溫暖的手臂,將林宇的手臂握住,但松本太太沒有強行將林宇的手臂拉開,而是先擇讓他感受下一她身上的溫度,讓他可以儘快冷靜下來。
“現在已經沒事了!”
松本太太的聲音非常溫柔,林宇也感受到她手臂上傳來的溫度,聞到了松本太太身上傳來的芳香。
林宇彷彿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繩索,死死的握住了松本太太的手臂不放,過了好一會,他才平復了恐懼的內心。
移開眼前的手掌,睜開雙眼,那恐怖的幻想已經消失,林宇看到的是,松本太太那漂亮又精緻的臉頰。
重新坐好后,松本太太又重新給林宇倒了一杯茶,然後坐在了林宇的對面。
“你剛才看到了什麼?”松本太太直視林宇,表情無比嚴肅。
松本太太能住在這樣高檔的別墅區,身份自然不一般,所以當她用心去審視一個普通人時,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場,自然逼迫林宇說出事實。
在松本太太美眸的凝視下,林宇不得不如實將剛才看到的、聽到的,告訴了松本太太。
林宇講完后又覺得扯淡,於是解釋道:“松本太太,我今天跑了太多的地方了,可能是我太累了,才產生了幻覺!”
對於林宇的解釋,松本太太並沒有做出任何評價,反而問出一個讓人畏懼的答案。
“你相不相信這個世上有......鬼?”
“這......”林宇整個人被問蒙了,不知如何作答。
松本太太沒有繼續追問這個問題,反而扯開話題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刺這副刺繡?”
“我聽奶奶說,這是您和您的孩子一起玩耍的畫面!”
“優香已經失蹤了半年!”松本太太說到這裏似乎挑起了心中的悲傷,她忍不住掩面啜泣了幾聲。
調正好悲痛的心情后,松本太太又道:“最近我感覺她回來了,每天晚上我都可以在夢中見到她,但人哪裏能控制自己的夢境,只能被自願的重複同樣的夢境,我有好多心裏話,還沒來得及跟優香說就醒了。”
“我想在醒着的時候見到她,那些靈媒都說,靈魂都畏俱光,只會在晚上行動,所以我不開燈,要不是你來安裝刺繡,我連蠟燭也不會點!”
“這幾天做夢時,我都會夢到我和優香每次都在同一個公園玩耍,人不可能做同一個夢,一定是優香託夢所致!”
“那個夢境實在太過虛幻,我醒來後記不住夢中大部分內容,但我想記錄那美好的時刻,於是我找了許多畫家試圖復刻我夢中的內容,直到你將你你奶奶復刻出來的刺繡畫像,我才確認這就是我的夢境!”
林宇看了一眼刺繡中的小孩,又想起剛才由黑色霧氣形成“小孩”,但它的輪廓並沒有塑形完畢,林宇不敢確認它就是優香。
可是,聽松本太太說了這麼多,林宇已經被她影響到了,他自然認為剛才那個“鬼”就是死去的優香。
一想到這裏,林宇感覺有些毛骨悚然,他一直都是個無神論者,從小達到也沒有經歷過任何靈異事件。
可剛才經歷的一切,讓林宇的世界觀有些動搖了,他和大多數人一樣,開始害怕那些從古至今都沒有出現過的“鬼神”。
“松本太太,請你節哀,我只是太累了而已,所以眼前出現了幻覺!”林宇壓住心中的恐懼,又開口安慰松本太太道。
“不!”松本太太低呵一聲否決后,又直視林宇道:“那你為什麼還能聽到優香的聲音!”
“松本太太那是幻覺讓我產生的幻聽!”
林宇依舊堅信是自己產生了幻覺幻聽,要是他選擇迎合她,不知道他會留自己到什麼時候,畢竟他不想在這裏多待一刻。
松本太太半天沒有開口,林宇有用堅決的語氣懇求道:“松本太太,您讓我幫你安裝刺繡吧,天色已經很晚了,奶奶會擔心我的安全!”
見林宇依舊不願下相信自己,松本太太也沒有強求林宇繼續陪自己談優香。
剛才,她從林宇口中聽到的一切,已經足以讓她自己相信,“優香”就在她身邊。
林宇用最快的速度將刺繡安裝好,期間松本太太一直站在他身邊。
雖然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但林宇又感覺不到她身上又任何溫度,就連那股讓人沁人心肺的香氣也消失了。
最讓林宇剛覺可怕的是,他可以清楚感覺到,松本太太身後那些幽深的黑暗裏,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凝視他。
刺繡終於安裝完畢了,林宇一刻都不想多待在這裏,就連收錢的事情都忘記,他連招呼都不打,背起書包就準備離開這裏。
出門的那一刻,松本太太從叫住了林宇,她將一個被塞的鼓鼓信封交給了他。
林宇一摸信封,就可以斷定裏邊的錢,遠超之前談好的價格。
奶奶教導過林宇,不要拿那些不屬於自己的錢,但不等林宇開口婉拒,松本太太提前開口笑着說道:“之前我還不完全相信優香就在我身邊,謝謝你讓我確認了這一點!”
此話一出,林宇確認松本太太精神有些不正常,要是與精神不正常的人推搡,林宇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尤其是在這間房子。
收下錢后,林宇朝松本太太微微躬身行了一個禮節,便快步走出這間讓他害怕的房子。
松本太太一直將林宇送出了家門,她的心情似乎非常好,還不忘對頭也不回的林宇,溫柔的說出了“再見”,出於禮節林宇只好轉身打了一個招呼。
兩人對視一眼后,又朝彼此微微的躬身,但林宇起身看向松本太太時,那恐怖的幻想又出現了。
松本太太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身上,已經被黑色的霧氣籠罩,她別無異色走進屋子,又伸手關門。
那黑色的霧氣,再次凝結出了一個小孩的模樣,這一次它塑形極快,它的目光死死的盯在林宇身邊,仿飢餓的猛獸凝視獵物那般。
讓林宇略顯心安的是,它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在松本太太身邊,無論它怎麼掙扎,也不能多離開她一步。
眼看松本太太就要關上門,它奮力的朝林宇伸出了小手,眼神中吐露出對林宇無限渴望,它嘴裏一張一合又說出了,只有林宇才聽到的聲音。
“我要你的生命......”
那是小孩的獨有的清脆童音,但卻用了極盡貪婪的語氣,宛如魔音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大門終於關上了,松本太太還有那個小孩都在林宇眼中消失。
林宇被嚇得愣在原地,雙腿完全不聽使喚,過了好一會雙腿才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地。
回去的路上,林宇整個人魂不守舍,一直在想剛才經歷的一切。
如果說只看到一次那個小孩,林宇可以讓自己相信那就是幻覺,但兩次看到同樣的“幻想”,他怎麼都不相信那就是幻覺。
明明那個“小孩”是從松本太太身上出來,她為什麼感覺不到,也看不到,可為什麼他能看到,林宇想不通。
回想起第二次看到那個“小孩”,它的塑形的速度遠比第一次快,也遠比第一次清楚。
林宇可以確認,那個小孩並不是優香......
林宇是第一次與松本太太接觸,但他認為松本太太是個知恩圖報的好人。
林宇覺得優香的事情,他算不上幫到了忙,但松本太太卻給了他一百萬日元算作酬勞。
一百萬日元,對於松本太太那樣富貴的人來說,可能就是一頓飯錢,但對於林宇和奶奶來說算的上一筆巨款。
那個小孩不是優香,卻纏住松本太太,雖然它樣子與一般的小孩無異,樣子也算不上特別恐怖,但林宇可以確認松本太太被惡靈纏身了。
被惡靈產生可不是什麼好事,松本太太身上散發出的陰冷氣息,或許就是那個惡靈纏身所致,但奇怪的是,林宇沒有發現她身體又任何不適的癥狀。
林宇雖然很感謝松本太太的酬勞,但讓他去幫助她,林宇既沒有驅逐詭異的能力,也沒有該有的勇氣。
“我要你的生命......”
這是那個孩子說出來的話,被林宇清楚的聽到了兩次,林宇一想起來,就宛繞樑三日的魔音,一直在他腦中回想。
“它為什麼要這麼說?”
“來看看你的腳下,這就是你要走的路,來看看你的前方,那就是你的未來!”
悠揚的歌聲將林宇從沉思中拉回了現實,那是一首溫暖人心的歌曲,林宇非常喜歡,就用做了來電的鈴聲。
“奶奶,我已經下電車了,一小時就能到家!”林宇知道奶奶擔心,所以一接電話就說了自己的位置。
“好,早點回來!”奶奶關懷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
“知道了,奶奶!”林宇掛掉電話后,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東京的每一條道路都有街燈,但商業街的燈光與住宿區的燈光肯定不一樣。
真正步入住宅區,街燈稍顯昏暗,街角、樹下都有許多幽暗的角落。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松本太太的影響,林宇今天非常畏懼黑暗。
在那些燈光照不到的幽暗角落,林宇總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凝視着他。
夜已經有些深了,路上鮮有行人,林宇在不安中,逐漸加快的腳步。
可是,林宇走的越快,就越能感覺到,身後有什麼東西跟着他。
林宇回頭查看,沒有發現什麼后,但他回頭之後由能感覺到身後有東西。
林宇犯了一個人走夜路時,不能回頭去看的錯誤,三番兩次的回頭去查看身後,只會一點點擊垮自身的防禦。
恐懼最先出現在心中的角落,最後以風中野火之勢,迅速燃盡人心中所有的理智。
林宇受不了這種讓人難以忍受的恐怖,他一下從疾走變成了快跑,此刻他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快點跑回家。
路過一個轉角處時,林宇沒有放慢自己的速度,也因為恐懼,沒有聽到引擎和輪胎髮出的聲音。
刺耳的鳴笛聲中,林宇被一輛小皮卡撞飛了出去,下一刻他的意識便沉睡了過去。